“贺兰,你哪里疼?哪里不舒服?”柳倾和目光落在远处桌子上颠倒的酒杯,定了定神,“酒大约是没有问题的,我喝的比你多,贺兰,你冷静一下。”
贺兰叶听柳倾和说话都是嗡嗡的,她一点也冷静不了,这会儿就好比一个刀在打着圈儿在她肚子里搅,从未体验过的疼痛快要把她逼疯了。
贺兰叶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紧紧抓在柳倾和的肩膀上,哆嗦着唇,努力说道:“柳倾和,你去把我娘还有镖局的人找来,我怕是不行了,我要抓紧时间给他们交代遗言。”
柳倾和浑身也跟着哆嗦,他被眼前弥漫着绝望气息的贺兰叶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听到她说话,条件反射的反驳:“不要瞎说!我……我去给你找大夫!”
贺兰叶无比绝望:“我还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么,我真的撑不住了,现在我疼得都想要自绝经脉了!”
谁没事会想到自己要死,这还不是疼得她找不到一点可以忍耐的横木,从身体到心里都被这种陌生而来势汹汹的奇疼给打败了。
想她何等角色,却折在了一杯酒上,贺兰叶眼下唯一庆幸的是,刚刚没有和柳倾和继续往下玩,万一她死在床上,万仓镖局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贺兰叶身体能做出的唯一保护反应就是紧紧抱着自己的肚子蜷成一团,试图减弱一些疼痛,可是这种从里而外的痛楚完全不是她这点小动作能够抵挡的了的,贺兰叶眼前都要发晕,呼吸都弱了几分。
柳倾和见她情况的确不妙,定了定神,赶紧把怀中的人放平,贺兰叶躺在床上后就蜷成一团,一动不动,苍白的脸颊和裸露在外的皮肤渗着冷汗,无法控制的颤抖令人看上去都觉着心酸。
柳倾和连忙把地上散的裙子胡乱套上,拔腿就跑出去找人。
他也是急了,话也说不清楚,找到了平氏赶紧比手画脚要大夫,平氏一看面无血色衣衫不整的柳倾和也是吓了一大跳,不知道女儿出了什么事,心一慌眼泪顿时流了下来,一边哭着一边去找后院里头早就睡下了的大夫。
柳倾和比平氏还要急,平氏敲门他直接抬脚一脚踹开了门,冲进去把睡梦中惊醒的大夫往肩上一抗,急急慌慌就往回跑。
平氏跟在后头一边跑一边哭,不多时,住在一起的周氏并桃儿杏儿也听见了,披了件衣裳跟了过来。
那大夫一路被颠的头晕脑胀,只听见柳倾和颤抖的声音说三郎中毒了,腹痛难止,等到了房间,那大夫被柳倾和随手往下一扔,差点坐了个屁股蹲,哎呦叫唤着。
柳倾和则冲进去,生怕他离开的这点时间贺兰叶情况又恶化。
好在他回来一看,贺兰叶与他刚刚离开前一样,抱着肚子蜷成一团一动不动,汗湿了的鬓角紧紧贴在她脸颊,她闭着眼呼吸微弱,好似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柳倾和心中惶恐,小心弯下腰唤着她:“贺兰,贺兰,大夫来了,我们先看一下大夫怎么样?”
平氏过来一看女儿难得露出虚弱的模样,眼泪更是止不住,哽咽着叫着大夫:“姜大夫快来给三郎看看,她这是怎么了,刚刚我来还好好的呢。”
周氏带着两个小丫头也急慌了神,扶着漆柱腿都吓软了。
姜大夫上前,看了看贺兰叶的情况:“当家的,把手伸出来,我给你号号脉。”
贺兰叶一点力气都没有,全是柳倾和上了床扶着她躺在怀中,把她的袖子挽起来露出手腕递给姜大夫。
姜大夫号了会儿脉,面色有些复杂,问道:“当家的,你痛的位置在哪儿?”
贺兰叶勉强半睁着眼,捂着肚子的手压了压:“这。”
姜大夫沉吟了声:“那,是怎么个痛法?”
贺兰叶面无血色:“钻心剜骨的痛。”
“身上可冷?”姜大夫又继续问。
贺兰叶有气无力:“冷。”
她身上都出了一身虚汗,黏湿贴着身体,本是格外不舒服,不过与她身体的奇痛无比相比较,彻底没有了存在的感觉。
“身上乏力?”姜大夫追问了一连串,“可头晕,可恶心,是否想吐?”
贺兰叶虚弱的说道:“都有。”
听到这里,柳倾和吸了一口气,他扶着贺兰叶的手都在抖。
她真的是中毒了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不适症状?
平氏周氏抱成一团,小声抽泣着。
姜大夫想要伸手去碰一下贺兰叶紧紧抱着的肚子,只是贺兰叶手完全挡在哪里,任由姜大夫怎么说,也不松开。
姜大夫无奈,只能继续问:“当家的21 当前是第: 23 页,当前每页显示 10000字 ,你腹痛的位置,可有痉挛症状?”
贺兰叶闭着眼感受了下自己双手紧紧按着的位置,小腹不单单从里扩散着疼痛,伴随有钻心的坠痛,还有一阵一抽的痉挛。
她嗯了一声。
抱着她的柳倾和急了,问道:“姜大夫,三郎这是怎么了,她刚刚饮的酒,我也一同喝了,但是并未有不适感。大夫,你先去看看酒是否有些什么不对?”
姜大夫问道:“咦,刚刚当家的喝酒了?难怪……”
“太太,当家的刚刚出了酒,可还有吃了别的什么不曾?”
柳倾和还未说话,平氏就急忙道:“一碗酒酿圆子,一碟子杏仁酥一碟蛋奶糕,还有荸荠,甜瓜,还有凉拌榆钱,龙须菜和葵菜。”
姜大夫听完后,啧了一声:“当家的这顿吃的可真舒服,全是寒性的不说,还佐饮了酒,不冤,不冤。”
他这么一说,屋里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是吃食上面的不是,起码不是有毒或者什么真的要命的事儿。
柳倾和也一愣,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贺兰叶,完全失去以往活力毫无精神的她虚弱无比,怎么可能仅仅是一顿寒性的吃食就能折腾成这样的?
他还有些疑惑,可见姜大夫又细细打量了下贺兰叶的面部,起身走了出去,开始写方子。
“当家的身体底子弱,以往也多有受伤,虽然不至于上了根本,到底与正常……”姜大夫写着方子,一边含糊着对平氏说道,“差了那么两份,如今又乱吃东西,受些罪是难免的。大太太,二太太,当家的用的药,最好不假他人之手,自己去熬,今天当家的只怕没有受过这罪熬不住,先喝一道驱驱疼。”
平氏和周氏面面相觑,伏身看了看姜大夫写的方子,两个人辨认了半天,看清楚后,拍着胸脯舒了口气:“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原来只是个小问题,吓死我了。”
贺兰叶听见她娘和婶娘说小问题,差点都想哭了。她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她忍受过刀伤箭伤,与野兽搏斗过,在万箭阵中横穿过,那些曾经几度要她命的外伤,如今和这腹痛比起来简直是毛毛雨。这些痛都经历过的她,何时把受伤放在眼中了,可眼下她疼得都不敢动了,那边还说是小问题。
贺兰叶悄悄拧了下柳倾和的袖子,低声道:“他们只怕是故意宽慰我心,柳倾和,该说的我要趁着我还忍得住,赶紧说。”
贺兰叶组织了下语言,决定把遗言交代给柳倾和,她相信,柳倾和会处理妥当的。
贺兰叶无比坚信,她这一次,只怕是熬不过去了。
柳倾和才刚刚被外头姜大夫和平氏他们宽慰了心,一瞬间就又被贺兰叶高高吊起,他紧紧搂着贺兰叶,皱着眉头干涩地说道:“别瞎说,大夫说了,没事。”
他心里也没有底了,寻思着是不是要等贺兰叶喝点药暂且稳定之后,去找御医来给她看看。
“柳五,我……”贺兰叶的遗言才开了个头,凄凄切切,一想到她此等年华就要撒手而去,家中镖局,万万千千的事情都要扔下,顿时悲从中来,哽咽难语。
那边周氏已经去抓药,平氏叫桃儿杏儿一道去熬姜糖水,自己送了打着哈欠万分无聊的姜大夫出了门去,转过来一看,隔着一层珠帘的内间,贺兰叶与柳倾和抱在一起,一股绝望的气氛包围着两个人,新婚夫妇二人脸上都是一种对生死的彷徨和无助,令人一看心生不忍。
平氏迟疑了下,犹犹豫豫道:“三郎,你初潮将至,难免有些不适,疼得厉害了就喝点热水,你把五娘搂得再紧,也没有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