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顾不上折回去捡,又跑了两步,却猛然刹住脚。
谢迟正被刘双领和另一个小厮一起扶着往后走,乍见一个身影闯进余光,抬头一定睛,脚下也停了。
他看到叶蝉站在三两丈外,怔着神望他,一身交领襦裙跑得乱七八糟的,鞋子还掉了一只,悬着一只脚傻乎乎地站在那儿。
他不禁也愣了愣,迟疑着不知该说点什么,她忽地又往前跑来。
叶蝉不管不顾地跑过去,一把扑住他。谢迟禁不住地往后一倒,又连忙站稳。
“夫人您……”刘双领想说夫人您松手,爵爷身上有伤,却见爵爷愣了愣,就迟疑着将手环在了她腰上。
刘双领就闭了口,叶蝉咬住嘴唇忍了好一会儿,连日来的紧张还是一下子决了堤。
她哇地一声哭出来,无比的委屈:“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
“……夫人。”谢迟哑声笑笑,抱着她的双臂又紧了紧,忽地一锁眉头,把她推开了几寸。
叶蝉正哭得懵着,被他推开便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他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最后抬手捧住了她的脸:“怎么瘦了?”
她这身襦裙不是新做的,他之前就见她穿过,却完全不像现在这样松松垮垮。
叶蝉近来却顾不上自己瘦没瘦,听他这么说还道他在拿她吃得多的事儿开涮,忽地羞恼:“你怎么见面就拿我寻开心!你讨厌!”说罢转身便走。
“哎哎哎……”谢迟忙伸手拉她,这一动,却痛得眼前发白,顿时猛吸冷气。
叶蝉猝然回头,刘双领这才得以插个话:“夫人,爷身上有伤呢。”
叶蝉不禁怔住,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谢迟又吸着冷气缓了缓,疼劲儿终于过去,哭丧着脸又朝她伸出手:“我怎么是拿你寻开心呢?我是心疼你啊!”
语气可怜兮兮的。
叶蝉红着脸蹭过去抱住他的胳膊,他偏头瞅瞅她:“是不是为我担心的?”
“……”她没吭气儿,想想自己这些日子瞎琢磨的那些事,心里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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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迟就先和她一道回了正院,把他扶到床上,叶蝉才听说他是挨了顿板子,还是陛下亲自开的口,一下子把她吓得面色发白。
她赶紧让刘双领去请大夫,接着就是一连串的问题:“伤得重吗?到底出了什么事?事情了了没有?用不用家里做什么?”
谢迟原正趴在那儿缓气,她这一连串问题突然砸过来,砸得他愣了愣,而后喷笑。
“……你笑什么啊!”叶蝉在为他的事认真着急,他扭头看看她:“怪不得你叫叶蝉——嘁嘁喳喳的,像个小知了!”
蝉,知了。
叶蝉一眼瞪过去,他捉住她的手:“没事了,都没事了,好好过年就行。一会儿我去见见爷爷奶奶,让他们放心。”
结果叶蝉说:“你再养养再去吧,他们还不知道这事儿,你带着伤一去,他们反倒担心了。”
谢迟不禁诧异:“他们不知道?”
“……对啊。”叶蝉点点头,“我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又觉得和宫里有关,什么也不敢做。所以告诉二老也没用啊,还不如让大家都好好过年,也省得府里瞎乱一场。”
谢迟听得傻了。
不如让大家好好过年?也省得府里瞎乱一场?
也就是说,府里这些日子一切如常?
她把事情压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盯了她半天,问:“府里都有谁知道这件事?”
“嗯……”叶蝉想了想,“我和刘双领知道。其他的……日常出去采买的下人大概也是知道的,不过我让他们别到处说,所以人不会太多。”
谢迟偏头看着她,看了会儿,笑出来:“小知了你很有本事啊!”
“?”叶蝉茫然地望望他,接着回过神,“不许叫我小知了!”
谢迟哈哈一笑,拽她的手:“你坐。”
叶蝉就依言坐了下来,他勉强侧翻过身,疼得又抽了口冷气,不过还是撑着侧躺住了。
她坐在床边看着他:“干什么啊?”
“我想你了。”谢迟似笑非笑的样子看起来十分认真,令叶蝉后脊一栗,闷着头不作回应。
接着他又说:“我们今天还一起吃饭。”
“好。”她点点头,他又道:“然后……我就在你这儿睡了,伤还没好不方便走动。”
“啊?!”叶蝉脱口而出,“那我睡哪儿?!”
旁边的刘双领和青釉不约而同地喷笑出声,又同时死死憋住。
谢迟挑着眉头看她,她从他的神色里,一分分地回过味儿来。
要一起睡啊……
当然是该一起睡啊,他们都成婚了!
可是,这真别扭。虽然她知道他受着伤不可能做什么,也还是别扭,再说她事先都没有心理准备!
叶蝉难为情地用手指绞着衣袖,须臾,她脚尖蹭着地,开口跟他讨价还价:“你睡床,我睡那边的罗汉床,你看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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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当然不行。
谢迟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她,叶蝉一下子神情变得很纠结,谢迟就说:“咱们早晚得……对吧?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再说我……”他咬咬牙,一咳,“我知道你没准备,我现下其实也不愿……不愿沉迷美色,我不会急着做什么的。”
他是想让她别紧张,结果她“咦?”了一声,他看过去,她认真地眨了眨眼:“你觉得我长得漂亮?”
谢迟懵了一下,意识到是自己说了句“沉迷美色”,噗地一声从侧躺笑翻,然后一边抽着凉气一边大笑出声!
叶蝉被他笑得又瞪他,不过也没再同他争执一起睡的事。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晚膳端进屋里,谢迟放松下来自然胃口大开,虽是趴着都吃了不少。
一边自己闷头吃,一边还不忘抽神给瘦了很多的叶蝉夹菜。
叶蝉跟他说句话的工夫,碗里就又被他塞了一大块糖醋排骨。这糖醋排骨做得着实不错,肉烧得够烂够入味,细细的脆骨炖成了尚存脆感的胶质,酸甜咸调得适中,吃起来特别下饭。
如果放在平常,这道菜是很合叶蝉的口味的,不过今天……
叶蝉锁着眉把它夹起来,放到了谢迟的饭上:“我吃不下了!”
“那你吃半个我吃半个。”谢迟边说边用筷子分起了上面的肉,叶蝉火速抱起饭碗跳开几尺远:“我真的吃不下了!!!”
“噗哈哈哈哈。”谢迟喷笑,然后自顾自地吃着排骨道,“好吧好吧,放过你了。”
这天晚上,谢迟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家的幸福。前些日子在宫里虽然也只是歇着养伤,什么都没有发生,可他终究放松不下来,神经时时刻刻紧绷,听到门外有动静有心跳加速。
当下,他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和叶蝉闲话家常,说话也不用有什么顾忌。还叫乳母把元晋抱来玩了玩,结果元晋吧唧趴到了他身上,疼得他耳畔嗡地一声差点直接晕过去!
叶蝉赶忙把元晋抱起来,边是心疼谢迟边又想笑。元晋见她笑,也跟着咯咯咯地笑,笑得他直瞪他们:“你们够了!不许笑!”
叶蝉抱着元晋迅速开溜。
晚上盥洗之后,叶蝉磨磨唧唧地上了床。这真是二人头一回同榻而眠,成婚那日都没有,他那天晚上边醒酒边跟她说了几句话,就照常去书房读书然后自己睡了。
这头一回同榻,他们还只能一个趴着一个躺着。叶蝉本来想尽一下为人|妻的职责,亲手帮他换药来着,但被他坚定地拒绝了。
他伸手捂着他的眼睛,等刘双领给他换完了药,才把手挪开。
叶蝉撇撇嘴,从床上坐起来:“那我看看你的伤。”
“不许看!”谢迟一喝,锁着眉头把她按回床上,“有什么好看的,乖乖睡觉。”
叶蝉躺回去盖好被子,突然沉默起来,谢迟看看她,发现她面色也不太好。
他不禁有点心虚,手从被子里摸过去,攥攥她的胳膊:“生气了?”
叶蝉摇头,倒反握住了他的手:“我是在想,你这回这事……真挺吓人的。要不……要不以后你别去了,拼着命去换加官进爵,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