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在青楼中的这一切举动,在翌日早朝时,就被御史写进了参奏。
谢迟在早朝上听御史告状时心情很复杂,虽然暂且把这事压下了没提,心里却还是有点生气的。
怎么说呢,他理解这些年轻将领放荡不羁,可这位卓将军未免胆子也太大了一点!
按本朝律例,官员是不允许去嫖|妓的,但一般而言,若愿意在自己府里养几个家妓,但凡没闹出大乱子,朝廷也不管。
至于去平康坊那种地方偷腥的,谢迟觉得也不是没有,不过可想而知没人会穿官服。到了地方闷头进屋找乐子去,谁知道你在那儿啊?
卓宁倒好,宫宴散后穿着一袭甲胄就去了,他又是刚立了战功回来的将领,可想而知会被人盯上。
谢迟于是自己在殿里生了会儿闷气,然后着人把卓宁押进了宫,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
卓宁跪在地上,一个字都没说。
“宝亲王打你三十军棍,真是打得轻了!”谢迟怒道。
卓宁磕了个头:“那请陛下把臣打死吧。”
“……?”谢迟噎了一下。不是因为卓宁抬杠,而是因为他发现,卓宁这话好像并不是抬杠。
他似乎是认真的。他眼底一片黯淡,语气也颓丧无比。这端然不是年轻将领意气风发时该有的情绪,一时竟让谢迟的火气无处可发。
谢迟锁了锁眉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语中一顿,又道,“若此事事出有因,你告诉朕。”
卓宁摇头:“没有。臣只是……”
“你若欺君,就又是另一条罪了。”皇帝截住了他的声音。
卓宁嗓中卡了一下,知道敷衍不过去,又不知该怎么说。
他怎么告诉陛下自己喜欢上了一位皇妃呢?若能说成一厢情愿,或许不打紧。可是,昨天原该是他和容妃第一次见面,他没有办法向陛下解释,自己为何会与容妃是旧识,又为何会为了她而奋战多年。
他更没有办法告诉他,是容妃去青楼为他赎的身。这些都会害死她的,他一句话都不能说。
殿中于是寂静了一会儿,卓宁沙哑道:“臣……再去征战前,有一位喜欢的姑娘。臣这几年,都是为了娶她,才格外拼命。”
谢迟点了点头,睃着他道:“她出事了?”
“她嫁人了。”卓宁苦涩而笑,“臣昨日还朝,才知她嫁人了。”
谢迟不禁一叹,原来是英雄难度美人关。
罢了,卓宁虽然去了醉香楼,但到底没干什么,只是买醉而已。再说,他是打哪儿出来的,朝臣们心里有点数,若说是去嫖|妓那当然有罪,若说是去见见故人呢?也就没什么可追究的了。
谢迟便沉了沉,道:“你闭门思过去,三个月内不许离府半步,朕会让御令卫看着你。”
“……诺,谢陛下。”卓宁有气无力地叩了个头,便从殿中告了退。他知道陛下可能是误会了,可能以为他从前喜欢的姑娘,在醉香楼里。
但是,随他误会就是了。反正容萱的事,他也不能提。
三个月转瞬而过,在卓宁结束禁足的时候,“是个大大”的新书也上了市。
几个孩子于是又一议论起来,元晨贼兮兮地道:“这个人,咱们一定见过!”
她在新书里写到大军凯旋后的庆功宴,里面的诸多细节与前不久那场宫宴如出一辙!
“是,搞不好还很熟呢。”元晖压音说,“我觉得,咱可以让身边的宦官想法子打听了,一准儿能打听到!”
元显刚进书房,正好听见这么两句对话,一听就知道了是什么事。他便也凑过去,嘿地一笑:“你们才看完啊?我已经让宦官打听去了。非得看看是谁不可!”
在男孩子们窃窃私语的同时,妙妙正在长秋宫里缠着谢宜。
妙妙三岁半了,打从半年前开始读书认字,这半年来,她都时常苦着张小脸儿……
读书真的很苦!
妙妙不开心,她觉得还是每天跑来跑去的比较有趣。而且,读书的时候,母后和傅母都不许炒蛋在旁边陪她,连父皇都不帮着她说话!
但这阵子有宜姐姐在旁边陪着她,她就觉得日子好过多了。
宜姐姐会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耐心地告诉她哪笔写得好哪笔写得不好。妙妙最近都特别喜欢她,跟她比跟哥哥们都亲。
叶蝉最近也很谢宜。小孩子要耐心读书太难了,几个男孩最初时也都过得很不愉快,妙妙有谢宜陪着之后,情形已经是七个孩子里最好的了。
她便在晚上睡下时跟谢迟夸谢宜说:“阿宜真懂事,我都没想到她能那么耐心地陪妙妙。”
谢迟刚躺下,听言稍稍僵了僵,接着就叹气:“阿宜也不容易,我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想要他点头给崔氏和张子适赐婚,所以这几个月来都往宫里跑得特别勤。
叶蝉也一喟,又赞道:“阿宜的字可真写得不错。”
“可不是不错?跟张子适的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谢迟哑笑,扭脸便见叶蝉一脸错愕。
“……我先前没跟你说过?”他翻身揽住她,唏嘘道,“阿宜这些年用的都是张子适当年写给元晰的字帖。唉……算起来,元晰和阿宜都跟张子适情分不浅,要不是太上皇那边对张子适不满,我也真想成全他们。”
太上皇到底为什么对张子适不满?这事他至今都不清楚,而且还不好问。
先前太上皇与他议及此事时,他都没有追根问底,若现在突然追问,太上皇一定会觉得奇怪。一旦太上皇追问他,他怎么办?敷衍是敷衍不过去的,可若提及崔氏,焉知不会害了崔氏?
他把这些顾虑说给了叶蝉,叶蝉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但在他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她突然“哎?!”了一声。
谢迟一下子被惊醒,看着她一脸好笑:“怎么了?”
“我在想张子适和崔夫人的事……”叶蝉在他怀里一脸喜色,“咱能不能换个问法?先问问太上皇,若崔氏想要改嫁,他许不许。”
这件事里,张子适与太上皇那不为人知的旧怨是一个难点,崔氏从前的身份是另一个难点。若能解决一个,那也算解决一半了。
另一半怎么办?
回头慢慢说嘛。
谢迟想想,也行吧。虽则他觉得张子适那边的事或许更严重,可崔氏的身份也确实是个不得不明言的问题,能先解决哪一样都是好的。
他便在次日傍晚去陪太上皇用了膳,晚膳后,父子俩边下棋边闲话家常,谢迟瞧着父皇心情还不错,就寻了个合适地由头提了这事。
他道:“父皇,阿宜近来担心嫂嫂。她说自己过几年就要出嫁,到时嫂嫂就是一个人了。儿臣想着也有道理,又觉得谢远亡故后已废太子位,嫂嫂改嫁也不是不行……不知您意下如何?”
然而他没想到,太上皇一子落定后,便沉着脸抬了抬眼皮:“张子适?”
谢迟实实在在地惊了一跳,汗都冒出来了:“父皇……?”
作者有话要说:
我!搬完!家了!
目测明天可以开始还欠的加更
欠两章,分两天还完,也就是双更两天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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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第 191 章
谢迟愕了半晌, 问:“您知道……?”
太上皇点了点头。
是的,他在元晰离世后不久, 就知道了。
那时他太想念元晰,去过东宫很多次, 看了所有与元晰有关的东西,包括东宫物品出入的档。
于是他就无意中发现,崔氏送过张子适很多幅画。
宫里往外送画倒不是什么大事,他自己的画作也给过许多人。可是, 崔氏的画只给过张子适。
在男女之情上, 他也是过来人, 他自然感觉得到那种不同寻常的意味。
那是种什么感觉呢?
他失望过, 愤怒过,也怀疑过二人是不是因为私情而杀的谢远。但最终, 他摒弃了那种猜测。
他相信崔氏不是那样的人。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萌生怎样的感情, 是不可控的,可崔氏不是那种能不顾礼法的人。在任何事上, 她似乎都有一条明确的界线,她从不做任何越界的事, 所以他相信在谢远在世时,她与张子适是发乎情、止乎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