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睦羽刻意关小声还是会被他骂的电玩声音,家里好安静!他最受不了睦羽高兴的时候还会跟着音乐
发狂哼唱几句,还不时的在他身旁走来走去,发出一大堆的嘈杂声音。
有他在家,家里就显得很吵,虽然经常嫌他吵,但单靳自己也觉得奇怪,竟在这样的环境里和他生活了
四年。
在一起生活四年,却还是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也懒得管他在忙什么,反正只要自己动动口,要的东西就
会送到眼前来,比快递还快。
现在他不在了。
单靳全身毛发竖起来,心生害怕,小时候的寂寞孤独感一下涌上来——一种自他懂事以来就存在的孤独
感。
妈妈在生他时就去世,他从小跟阿姨住,阿姨开设幼稚园,也不太管他,有一堆孩子要管。
在国小二年级时,爸爸良心发现才接他回台北住,可是他觉得他天生跟老爸相克,互看不顾眼,所以寒
暑假都躲在阿姨家,跟老爸也没话说。
哥哥跟他相差十岁,有时像兄弟、有时像朋友,有时又像陌生人,好几天讲不到一句话;他感觉自己在
这个世上注定是要一个人,直到睦羽出现,他才感觉自己不再孤单。
然而在睦羽被他爸爸从幼稚园带走之后,他又变成一个人……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了!有睦羽在,他
天天叫嚷着:“你吵死了!”
没有睦羽在,不吵了,房子显得孤寂、空洞,三十坪的空间仿佛变成四十坪,大得令人厌烦。
他真的不回来了吗?单靳心里害怕起来,他离开有二十四小时了吧?为什么还不回来?不回来也罢!自己不
是一直嫌他这儿不好、那儿不好吗?“为什么不回来?他茫然的在三十坪的房子里缓慢的兜圈子,不知道
自己走了多久,还想不出自己应该要做什么?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出去吃点东西吧!他苦笑着,终于想出
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缓缓的拿了件衣服套上,企图用缓慢的动作拖延时间,或许……他心想,或许睦羽就快回来了!单靳
举步维艰的走到浴室,连洗把脸都没有力气——饿得没有力气,再加上想念睦羽,他简直不想动了。
他失望的走出门口,关上门。
他会回来吗?自己真的好想他。
在单靳拖着疲惫无力的步伐,从他们居住的三楼艰困的下到第十八阶时,他突然想到自己身上没带钱,
更恐怖的是,他摸摸上下口袋才发现……他没带钥匙!怎么会这样!这种不幸的事竟然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
他无力的蹲坐下来,埋怨自己粗心,也埋怨睦羽。
一切都怪睦羽,自跟他住以来就很少独自出门,有出去也是都跟他出去,所以自己早就养成不带东西的
习惯。
他开始生气、沮丧,想再上楼看看,幸运的话可能门没关,还可以进去。
他猛然起身又一个转身,突然头晕目眩的,眼前一片黑,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往后倒。
他的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慢慢地人往后倒,就像影片精采画面重播一样的慢,等意识
到自己快撞到地板了,才知道要用双手找可以攀附的东西,不过为时以晚,他耳朵清楚地听到头碰到地
的声音。
这个声音在他脑里停留回荡许久。
好痛喔!他身上所有有感觉的地方都在痛,痛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疼痛的支起身体,爬不起来也要起来,总不能一直躺在这里让人看笑话,或者人家会以为是一具男尸
,反而吓到别人。
呵!他笑自己,还好会想这些,表示自己没有摔伤脑袋,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噢!痛死人了。
他坐在地上扶着摔伤的头,勉强地靠在墙边休息。
此时他好想哭!睦羽躺在同学家的沙发上,借住的第二晚,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昨天也是生气得整晚
没睡。
到同学家借住心里已经很“呕”
了,还被同学取笑说是被“恰北北”
的老婆赶出来——同学都知道他有一个老婆。
自己刻意地跟单靳读同一所大学,又跟他同进同出,后来同学之间都心照不宣,知道他们是一对恋人。
那还不是自己的努力,在大学里先声夺人的放风声,而且经常有意在人前人后表现亲密,不然不知会引
来多少竞争对手。
睦羽懊恼怨恨自己真没用,就是对单靳放心不下。
那时,单靳一个人跑来高雄,他也毅然决然的跟来,就是因为不放心单靳独自待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已经一天了。
每次一睡就不知道醒过来的人,不晓得有没有去吃饭?饭都不好好的吃,没吃多少就说吃不下,但昨天
他竟然可以吃五份冰淇淋,他到底是怎么吃的?也不怕吃坏肚子。
睦羽起身,想回去看看!没一会儿他又懊丧的躺下来,还是三,四天后再回去吧!唉!算了,实在不放心
,还是回去看看!他想,与其在这里担心,还不如回去看看安心一点,要吵要闹都没关系,有看到他就
好。
对于单靳陪人家吃饭又叫他去付帐的事,他已经没有那么气了。
冷静想一想,可能他真的只是单纯的陪她吃饭,是自己想太多,不然他就会刻意隐瞒,也不会叫他去付
钱。
但是自己心里的疙瘩还在,回去—定要对他凶一点,每次都让他,他就养成习惯了,应该拿出自己的威
严,表示自己也有个性。
对!就是这样,不要事事顺从他。
睦羽等不及跟同学说一声,人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睦羽两阶当一阶的奔上楼,在楼梯转角处赫然看见单靳坐在地板上。
他担忧的问他:“靳!,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睦羽哀叹自己真没用,说要对他凶一点,还是忍不住要关心他。
单靳听到声音,头缓缓抬起来幽幽地瞥他一眼,认清是睦羽,气得不想说话,头又埋回去,在心里暗骂
:死没良心的,你也知道回来!“靳!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睦羽本来要扶他的手,迟疑的收回来,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心软,可是他看到他眼睛红红的,又忍不住
心疼起来。
他为什么坐在这里,发生什么事?睦羽真想马上知道,不过内心挣扎着不想表现得太懦弱。
“我被锁在外面!”
单靳头痛欲裂,低声回答着他,现在只想躺下来。
真好笑!把别人赶出去,也顺便把自己赶出来了。
“被锁在外面,你也没必要坐在这里哭,拿钥匙来打开。”
“我哪有哭?笨蛋!我没有带钥匙,你要我怎么开?”
大猪头!若有钥匙,我自己不会打开,还要等你咧!睦羽心想:真是笨蛋!只会骂别人,自己才是笨得不
会找锁匠来开。
睦羽上楼去把门打开,奇怪单靳怎么没有跟上来。
“门打开了,怎么不上来?”
睦羽从高处看向他,顺便再告诫自己一次,此时不可以心软!单靳傲然的撇过头不看他,他没有心情、
没有力气跟他吵!不扶我起来,也不问问我到底怎么了,只不过对你大声一点,你就不管我死活。
“你要不要上来,再不上来我……”
就把门关起来……这一句话睦羽说不出口,本来也要让他尝尝被赶出去的滋味,可是——他做不到。
单靳红着眼眶怒视他,“你看不出来,我现在头很痛!”
他耍起脾气,想睦羽要是不扶他起米,绝不起来。
“我哪里知道你头痛,如果头痛看得出来,心痛也会看得出来吧!”
睦羽嘴里说着气话,心里却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头痛。
头痛还跑出来被锁在外面,一定是睡太多才头痛的。
“谁管你心痛,我的头比你更痛!”
啊!不能太用力讲话!单靳扶住自己的头,因为头好像快要裂开,说不定已经裂开了,才会这么痛!“心
痛比头痛更难医!”
他们互相说着气话。
单靳不想再跟他讲话。
每讲一句话,头好像裂得更开,他头趴在膝盖上觉得这样舒服一点,眼眶微湿地想,就让自己死在这里
吧!反正现在头痛得也快死掉了。
睦羽心软了,“你到底要不要上来?”语气中有恳求。
单靳双眼含怒、泛红的瞪视他,自己没有力气跟他吵,心里却在诅咒他。
你给我记住,等我好了,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睦羽蹲在楼梯口等他,心想他到底要拗到什么时候,自己
又狠不下心把门关起来。
“你……上来!”
睦羽不想让步,仍要单靳自己上来。
他们僵持也有十分钟了,睦羽看不出声的单靳,被锁在外面就算了,现在门开了也不上来,他真怀疑他
是不是睡着了。
“你要不要上来?”
睦羽怒火上升。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再不上来,就——真的不理他,把门关起来。
单靳眼睛泛红、溢满泪水,恨恨的怒斥他:“我头撞到痛得要命,你吵什么吵?”
突然情绪崩溃,他伤心地嚎啕大哭,哭得像小孩子。
“我哪知道你撞到头……”
撞到头?睦羽前一秒还没有动作,下一秒人已紧张得跳下来,“撞到哪里?”
他要翻开单靳的头发看。
“你不用管我啦!”
单靳泪流满面,要脾气不给他看。
睦羽把他的头扳过来,“我看看……”
哦!真的肿一个大肉包,他是怎么撞的,难怪他一直叫头痛。
为什么不早说?否则他们也没必要僵持这么久。
“好啦!不要哭了。”
“我哪有哭!”
泪如雨下的人,睁眼说瞎话。
“我只是头很痛!”
“要哭也进去里面哭。”
虽然说撞到头,可是,他还是要单靳自己上来,不能老是自己在让步。
“不要!”
“那你想怎样?”
“背我上去。”
睦羽败给他了,败在他头上的肿包,败在他的眼泪攻势下,败在他还是很爱他,他弯下身子背他上去。
“我头很痛、肚子很饿,你都不关心我!”
那你怎么也不问问我,我的心也很痛啊!睦羽闷闷不乐,默不作声。
对于单靳有时会像小孩子,有时又会提醒他自己年纪比他大的事,睦羽只能无言以对。
单靳只是披着成熟外衣伪装成大人,他根本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内心也幼稚得像孩子,他的家人也曾经
如此说过,经过四年,他还是没变成熟。
睦羽背他上来,把他轻放在床上,起身时却被他拉住。
单靳眨着一双看似无辜、带泪的迷蒙双眼看他,“你要去哪里?”
“你不是肚子饿吗?我去买吃的。”
睦羽感到不可思议,他竟然可以睡整整一天,难怪他会撞到头,饿昏了嘛!“你太慢回来我就杀你。”
单靳带着哭声威胁他,害怕他又一去不返。
睦羽心想,才离开一天他就把自己搞成这样!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还要用话恐吓他,从以前就只会
用这招!睦羽坐下来倾身看着趴在床上的单靳,双手抚顺他茶褐色过长的头发,望着他像宝石般晶莹剔
透、已哭红的双眼。
每每看进他那茶色的明眸,就会有深不可测的感觉。
有时看单靳安逸的躺在床上睡觉的样子,他都觉得美,所以会不舍得唤醒他,痴痴地托着腮欣赏;现在
单靳满是泪水的脸庞更是美,美得迷离。
他哭起来好凄美!让他见识到单靳另一层的美,楚楚可怜、惹人爱。
以前从来没有看过他哭得如此伤心,不管他从多高的树上摔下来或调皮被她阿姨打手心,他都很倔强的
没掉下眼泪。
只有一次,睦羽和家人一起到幼稚园跟老师道别要回美国去,他向他挥手,他隐约可以看见他眼里闪着
泪光。
他轻轻亲吻他的唇,温柔的说:“我很快就回来。”
“嗯!你快点回来。”
单靳温驯的应着。
睦羽心想,现在只要你乖乖的待在家里,当我高雅傲慢的王子,我会服侍你一辈子。
第七章
“你饭里有没有下毒?”
单靳怀疑的问。
“拜托!我干嘛下毒!”
饭都吃进肚子才问,也没见你中毒,不知感恩图报还恶意中伤。
“因为我把你赶出去,你恨我!”
“靳!即使你捅我一刀,我也不会恨你。”
睦羽忿然收拾残局。
你太不了解我,我会笑着说,只要你快乐就好!“昨晚你去哪里,跟谁在一起?”
单靳莫名的在意起来。
“嗯?”
睦羽抬眼瞧他,现在才想到要关心别人。
“在同学家借住一晚,还被他笑说被老婆赶出来。”
他也笑自己是大傻瓜!身边少了他,整夜失眠睡不着。
终究是熬不住——自己天生贱命!骂不走、打不跑。
他去同学家,什么同学?自己认识吗?应该不认识!单靳跟他在一起四年,不认识他的朋友、同学……对
他简直一无所知。
单靳翻身侧躺、背对他,不愿让他看到自己惆怅的脸。
睦羽有自己的朋友,本来他就交游广阔,所以可以不必在意自己这个“朋友”
他可以整夜不回来,因为他有朋友可以找,如果被赶出去的是自己,就只会蹲在路边哭,因为——自己
没有朋友可以投靠。
单靳又哭了!下定决心明天……明天自己也要去交一堆朋友。
“本来不想回来的。”
睦羽故意这么说,看他有什么反应。
“那你就不要回来,回来干嘛?”
单靳恨恨的说。
“哼!你怎么这么狠心?至少我还有担心你咧!”
“又没有人要你回来!”
他、他是不是吃饱有力气骂人了!睦羽生气得把他扳过来。
“你干什么?我头很痛!”
单靳哭喊着。
睦羽瞧见他本已擦乾的脸庞又挂满泪水,“怎么了?你又哭了!”
“我哪有哭!”
好面子的家伙!哭到满脸涨得红红的,他还坚持自己没有哭。
“好——你只是眼睛装水。”
睦羽拉张纸巾帮他擦乾。
“好了,不要再哭了,真丑!”
原来他嫌我丑!哼!他又有多漂亮?单靳哭得更厉害了。
“好啦!不要再哭了。”
睦羽趴在枕头上心疼的看着他,用指腹画着他哭泣的脸。
单靳瞠目看他。
你就让我哭吧!我也说不出为什么?“我头很痛!”
单靳已讲了一百遍。
可能真的很痛,睦羽看他哭得眼泪像瀑布一样,心也疼了起来。
单靳经常说:“生平无大志,只要不生病,每天都是好日子。”
确实,只要他不生病,就是他的太平日。
但是——只要他生病,就是睦羽的受难日。
只要他生病,睦羽比他还凄惨。
单靳可以一天里都在说:我的头痛、喉咙痛、骨头痛、脚痛……无数遍。
他只能回以:“好,我知道!”
不可以说别的,不然单靳又会重复感冒关脚什么事?到现在睦羽还是想不通。
怎么办?单靳又不肯看医生,可是头肿那么大,让人看了心惊。
医生?他家里不是有一个医生吗?睦羽拿起无线电话拨到台北单家,心里暗祷不要是单彦接电话,他对单
爸一向又敬又畏。
他在等电话的同时,抽起面纸擦着单靳流出来的泪水,心里满是疑惑,单靳怎么有这么多眼泪,流都流
不完?(喂!)听到单斐没精神的声音,睦羽在电话这头,谢天谢地的松了一口气。
“大哥!头撞一个包要怎么办?”
(睦羽!头撞个包也不用半夜打电话来吵我吧!)“因为很痛,才想要找你。”
(拜托!你一个大个子,只不过头肿个包都不能忍受,怎么做大丈夫?我真是看错你了。)
“大哥,是靳的头撞到,他……很痛!”
睦羽本来要告诉单斐,单靳痛得哭不停,又觉得单靳会被他哥哥取笑而作罢。
(哈!那没关系。
他从小跌到大,死不了。)
拜托!这是什么大哥,竟然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弟弟!“可是他很痛,要怎样才会马上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