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宁接过酒杯,露出一个娇羞的微笑,与慕容宜卿一同将酒饮下——
酒液下肚,慕容宜卿才起身欲将酒杯放回,便猛然察觉到似有不对之处——
“这酒……好怪——”
“呵呵呵呵——不愧是宜哥,这么快就发现了——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的功力呢!”这时,始终端坐的‘欧阳宁’突然站起了身,发出一阵银铃似的笑声。
“你——不是宁儿!你是谁?”慕容宜卿怒吼了一声,质问道。
“宜哥,你才娶了妻,就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吗?”‘欧阳宁’又是一阵轻笑,只是这次明显的冷了几分。她走到慕容宜卿身边,环住他的颈项仰起头,与他四目相对,不知为何,她的眸子竟变成了一种极浅的青璃色。
“你——你是——丹青?”慕容宜卿迷惑而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之人,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的身量比欧阳宁高出了半颗头,散发出的体息也完全不同,此前被酒气所浸,他竟一点也没有察觉!
“宜哥,你没让我失望——我就知道,你仍是能认出我的!”慕容丹青说奋斗目标,抬手扯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宜哥的身量是什么时候开始超过他的呢?该是一年前他偶尔从岛上一名来自苗疆的侍卫那里学会了施蛊,爱上了那些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人掌握于股掌之中的毒物时开始的吧。虽然,他也因此而付出了代价——永远不会再长大,直到老死那日。
“你知道吗?宜哥,我最喜欢的就是 这样迷惘的眼神,我曾经经你能够一辈子这样依靠着我,永远不会离开我。可是,你却越来越强,越飞越高,离我也越来越远——我本想等到更适当的机会再和你告白,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想不到那些老不死的家伙竟然把那个女人送到了你面前,想要让你抛弃我——所以——我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从我身边将你夺走!”慕容丹青说着,轻轻吻上了慕容宜卿的唇——“好甜——宜哥——你是我的——”
“丹青,你疯了!不要这样!快快放开我!你再这样过分下去,我便真要怒了!”慕容宜卿挣扎着将头偏开,想要推开慕容丹青,却是力不从心,全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
“即便如此,今日我也一定要得到你——宜哥——我们从小到大并不是从没吵过架,你不是每次都原谅了我?”慕容丹青说着,用力一推,将慕容宜卿压倒在身后巨大的喜床上,双手毫不迟疑地‘哧啦’一声扯开了他的衣襟——
“慕容丹青!你给我住手!你以为你当真做出了这般有悖天理人伦的事情来我还会原谅你吗?”眼看着慕容丹青吻上了自己光裸的胸膛,慕容宜卿不禁受激地一颤,再次怒吼道。
“天理人伦?何谓天理,何谓人伦?我随心而用情,如何有悖天理?你与我本就是世上至亲之人,又如何有悖人伦?”
此后,慕容芸英闻讯而至,果断地将慕容丹青软禁起来的同时,暂时对外封锁了一切消息;三天之后,众人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恢复中过来,慕容丹青已像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地自青龙岛上消失,成了慕容宜卿心中深藏的一块不可碰触的伤疤。
◇ ◇ ◇
“为什么?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他?你这个魔鬼!”
听完慕容丹青的一席玩味享受般的讲述,昊钰麟早已是五脏俱焚,一掌推出,当场将他震飞出去,当他正想击下第二掌结果了这个疯子的时候,另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却突然插进了两人当中,不容分说,飞起一脚,正中他的胸口,踢得他当场呕出一口鲜血,好容易才止住后退的脚步,勉强站稳身子,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却是最残忍的景象——
“宜……宜卿?”
他吞下口中的甜腥,颤抖着双唇开口唤道。但,那个人却连看都未看他一眼,而是迳自转身扶起了跌坐在地上不住轻咳干呕的慕容丹青——
“梅香,你还好吧?他有没有伤了你?”
“我——我只是想,不论如何,他也是曾经与慕容大哥有情之人,觉得他很可怜,就带了些点心来给他充饥,想不到他竟想杀了我——”慕容丹青此刻已经重新恢复成了‘袁梅香’,脸上哪里还有半点阴霾可怖?剩下的唯有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我刚才在你房中不见你人,问了婢女才知道你竟偷偷跑来看他——昊钰麟,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心肠竟如此狠毒,连一个弱质女子也不肯放过?”慕容宜卿一边安慰着怀中之人,一边抬起头狠狠盯住昊钰麟的双眼,那目光好像刺穿了他的身体一般,直欲将他碎尸万段!
“禽兽不如……心肠狠毒……宜卿,你醒醒!他才是真正禽兽不如,心肠狠毒的人!他根本不是什么‘袁梅香’!他是慕容丹青!”昊钰麟才开了口,就感到一阵气血翻涌,竭尽全力提着气才坚持把话说完——宜卿刚刚那一脚,若是常人挨了,恐怕早已肝胆俱裂,立时毙命;但他知道,他是被慕容丹青所控才会失了心智;他此时唯一担心的是宜卿的安危!比起毫无音信的那几十个难熬的日子,此刻他就近在眼前,他感到的却是全然的挫败与束手无策!
“闭嘴!你不配提起本座的兄长!丹青已经去世八年,又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本座面前?而且他们一男一女,你竟敢如此信口开河——看来不给你些教训,你便不知本座的厉害!”慕容宜卿低吼一声,‘锵啷啷’拔出腰间的青龙剑便要上前,却被身后之人死死抱住手臂——
“别,慕容大哥——不要伤他——我想他心中终是爱着慕容大哥,所以才会一时因为嫉妒出手伤人,梅香无事,就放过他这一次吧——而且他贵为当朝王爷,若是伤了他,皇上必定不会放过我们;我不想因为我而连累了慕容大哥!”慕容丹青一席话看似好心相劝,实际句句均是火上浇油,不着痕迹而恰到好处地激起慕容宜卿心中的怒火——
“王爷?就是龙帝也没有资格干涉本座!”慕容宜卿冷笑一声,用力甩开慕容丹青的手,语音未落,手中长剑已如蛟龙出海,毒蛇吐信一般探了出去——
直到鲜血喷涌出来,溅上慕容宜卿冷酷决绝的俊美面容,昊钰麟才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般的激痛——这痛,痛得并不是胸前被刺穿的那道血口,而是他的心!
“宜卿——你真要杀我?我以为你内心深处仍是记得我的,我以为你不会当真狠心杀我——”
“你——你——”
与此同时,滚烫的液体扑面而来,慕容宜卿感到自己仿佛被灼伤了一般,胸口一窒,直直痛到心里——
他瞠大双目,摇着头后退了两步,同样鲜红的血丝就这样从他的唇边渗出——
他做了什么?他究竟做了什么?
第八章
天昊皇朝皇都大内——
“钰麟弟弟——钰麟弟弟他出事了!”
慕容芸英突来一阵冷颤,猛然从梦中惊醒,伸手一摸,额上已出了密密麻麻一层冷汗。
“芸儿,你怎么了?”睡在慕容芸英身边的昊钰陇同时跟着坐起身来,担心地看向她。
“陇儿,钰麟弟弟一定出什么事了,刚刚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是一片血光笼罩着他——”慕容芸英微微喘息着靠向丈夫的肩头。
“陇儿,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觉——我第一次做这种梦是爹娘在海上遇难之前。第二次是宜弟十六岁定亲的时候——这两次我都当它们只是噩梦而已;如果……如果我早点说出,有些事情也许就不会发出……这次我绝不能再这样大意,宁可信其有——明日一早,我要出京去青龙岛!”慕容芸英摇了摇头,坚定地说。
“陇儿——”慕容芸英拉住昊钰陇的手臂,欲言又止,“我知道你最疼的就是钰麟弟弟,但是宜弟他之所以会变成这种性子的原因我也已经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你——”
“我知道,如果不到逼不得已的程度我不会和青龙交手,我再怎么讨厌他那目中无人的性子,却也知道,钰麟绝对不能没有他,就像我为了你可以做任何事情一样,无怨无悔——”
◇ ◇ ◇
青龙宫 地牢——
“王爷,你还好吗?”
“他的剑偏了,很疼,但还死不了——”
此时,昊钰麟的脸色惨白如纸,缓缓蠕动着的双唇更是没有一点血色,当场吓呆了闻讯赶来的赤潇湘和冷寒星。冷寒星冲上去迅速点了他周身几处大穴,暂时止了血;赤潇湘则转身奔了出去,片刻之后,寻来了绷带与金创药,替他洗净了伤口,敷药包扎。
原来他们不放心昊钰麟,便暗中派了心腹在地牢附近监视四周的情形,如果有人靠近就马上向他们报告。方才赶到时,慕容宜卿已经先一步到达,他们一时无计可施,只好守在牢外,却想不到里面的人早已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提了带血的青龙剑走出地牢后,冲他们隐蔽身形之处冷言道:
“你们可以进去替他疗伤,本座还不想让他如此痛痛快快地去死;不过你们休想带他出去,你们应该很清楚自己是否有能力与青龙宫抗衡!”
“他是这么说的吗?太好了……这样我就还有时间。其实我早就对宜卿说过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就算死在他的手中我昊钰麟也无怨无悔!不过现在我绝不甘心去死,因为这不是他的本意,他还被操纵在那个恶魔手中,所以这次我打算放手一搏——”昊钰麟闻言,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皱紧的眉心却表现出了异常的坚定决断——
“就算赌上我一条命,也要将这个梦魇永远从宜卿的生命中彻底铲除!”
“王爷,你要做什么?我们可以再想其他办法……可以……可以派人前去请公主回来,她是天下闻名的女药师,一定可以解掉主上体内的蛊——”
“是啊,王爷,不可硬拼,那样的话是得不偿失啊!”
听了昊钰麟的讲述,赤、冷二人已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由,想到慕容丹青的阴险狠毒,直教人不寒而栗!
“你们放心,我不是说了,我绝不甘心这样死在他手中,我只是想将计就计,和他拼上一次!”昊钰麟捂住胸口半坐撑起身,目光直视着前方,好像要将那一片浓稠的黑暗盯出一个洞一般,连鲜血渗出了绷带之外都未察觉。
“王爷,你别太过激动,躺下来说,我们听着便是——”赤潇湘见了,双止不禁一酸,忙上前扶住昊钰麟的身子,让他躺平,以免再牵动伤口。
“那个家伙刚才说,他要我的身体——这话倒提醒了我,事到如今,要想彻底铲除他,就必须静待最后的时机——”昊钰麟说着,便在赤、冷二人耳边一阵低语——
“王爷,这样——太冒险了,万一——”
“我知道——”昊钰麟出声阻止了冷寒星才要出口的劝说,“我知道,万一我败给他,就是万劫不复;但要成功,让他永远不能再重回人间伤害宜卿,我必须一试!星护法,潇湘姑娘,如果你们真的想帮我,就别劝我放弃——我当初与家长卿在天地面前起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果这次救不了他,让他遭人操探,痛苦一生,我独自偷生又有何意义?我要的不过是他的真心快乐和笑容而已——”
“好吧……”赤潇湘苦笑了一下,“王爷既然如此坚定,恐怕我们再如何劝说也是惘然,不过我还是会派出人去,设法尽快将消息传到京中,我们此时能做的,也只有尽量寻找到更多的帮手,希望能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当夜,赤潇湘就召集了所有心腹,带着消息直奔京城;但谁也没有想到,一切竟来得如此之快,短短三日之后,就已被逼到了生死抉择的悬崖边缘——
“主上,你说什么?你要立后!还要用王爷做活祭来祭祀龙王海神?”
赤潇湘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不等风、月、星、云四大护法开口表示意见,已经忍不住上前一步喊了出来,同时目光凌厉地射向依偎在慕容宜卿身边的‘袁梅香’——
“你这妖人——”
“等一下,不要冲动,当着主上的面如此不仅帮不上王爷任何忙,反而会害了他!”冷寒星见状,一把拉住咬得一口银牙格格作响、手中宝剑眼看已经微微出鞘的赤潇湘,以心音暗中提醒道。
“可恶——”赤潇湘低咒一声。强行压制住满腔怒火,道:“主上,昊钰麟到底是当朝王爷,我们青龙宫与昊氏皇朝从来井水不犯河水,不必非要做得如此绝情吧?如果那龙帝举兵征讨转剿青龙岛,对我们不会有半点好处!”
“怎么,潇湘,那天龙还未如何动作,你倒先威胁起本座来了?”
宜卿挑了挑眉,冷冷淡淡吐出一句话来。一瞬间,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光从他眼中一纵即逝,在那一刻,那双青璃色的狭长眸子似乎恢复了往日的清明透彻。但再仔细看时,又仿佛只是一时的错觉,在他眼中所能找到的只有海上风暴来临之前的深深阴霾——
“属下不敢——”赤潇湘咬住唇后退了一步,感到一丝迷惑——主上方才那直直盯住她,似乎要射入她心中的目光,究竟是何涵义呢?
“主上——”冷寒星上前,开口引开座上那两人的注意力。“立后不仅是对青龙宫,就是传至江湖之中也是一件大事,儿戏不得。属下们绝对不敢怠慢,可是主上总要给我们一些时间,也好做足一切准备。”
“本座要立后,又有何必要通知那些无用之人?没有那些不相干之人前来吵闹,反而落得清净。”慕容宜卿半抬起眼帘,向下望去。
“这,主上说得是,不过——至少在宫内准备也要花上一些时间布置。”冷寒星始终以退为进,依着慕容宜卿的意思顺势而走。说罢,眼神一飘,迅速扫向周围的风、月、云三位护法。
“寒星说得不错,便是不涉及外界,属下们总也有责任在宫中替主上好好准备。”
“正是,主上要立后,到底对青龙宫至关重要,宴还是要摆的。”
“就是主上要祭龙王海神,也要准备得当,马虎不得。”
风、月、云彼此交换了一个明了的眼神,先后开口助阵。至于其他疑问,就要等过后再好好向冷寒星问个清楚了。
“好吧,既然如此,本座就给你们三天时间去做准备,相信以各位的实力,一定能做出令本座满意的结果。”
慕容宜卿说罢,众人各自散去,过后,又悄悄聚集在冷寒星的房中——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为何不早说?难道是不相信我们兄弟不成?”
听完冷寒星与赤潇湘的解释,风、月、云三人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异口同声道。
“不是不相信几位哥哥,而是对手太过狡诈,我们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打草惊蛇,逼得他狗急跳墙,伤了王爷的性命,而且,此时主上又被控制在他的手中——”冷寒星急忙辩解道。
“那又如何?我们四人联手,至少可以暂时与主上抗衡一阵,潇湘便有足够的能力可以结果了那妖人!”风不改口快心直,脑中想到什么便直接说了出来。
“你这莽夫,除了武功,那几年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如果只是结果了他就可以解决问题的话,王爷也就不必甘愿以身涉险与他一搏了!”月心思缜密细腻,此刻已理清了头绪。
“说得正是——不过,我不同意放任王爷那般冒险,我相信总能想到其他办法,只是时间的问题。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抓紧寻找机会救出王爷送他离开青龙岛,等与公主取得了联系再从长计议。”云的性子最冷静,也是众人中最为果断的一个。
“云大哥说得有理,既然决定了,就事不宜迟,我们今日夜间就动手——”
众人商量妥当之后,为了不引起怀疑,暂且悄然散去,各自回自己的房中准备,只等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