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寒湮,你不恨我,因为你是爱我的!可是我愚蠢得从来不懂得珍惜这份爱,只懂得自私地接受和肆意地浪费甚至是践 踏,我知道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寒湮,最后一次!”丁乐忱不顾一切地把尹寒湮虚软无力的身子拥进怀里,想将自己的温暖揉进他冰冷 的肌肤。
“你依然认为我在恨你,因爱生恨,可是我已经无法再爱你了又怎幺可能会恨你?乐忱,别再对我用心了,爱你的尹寒湮已经死了,现在 的尹寒湮不会再那样愚蠢执拗——不会再伤害你,也不会再伤害我自己。记得吗?我说过我累了,真的好累,我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尹 寒湮像一具柔软的人偶娃娃一样任丁乐忱紧紧地抱着他,没有挣扎。
“不,不要这样,寒湮,求求你!我怎幺能够失去你……”丁乐忱呜咽着拥抱着尹寒湮,泪水沾湿了他细白的颈窝。
“可是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去爱任何人了,以前爱得太狠,不给自己和你留一点余地,如今就像消逝的烟花一样,把所有的能量都耗尽了… …放了我好吗?也放了你自己——不要让自己变得和我一样!”
说完之后,无论丁乐忱怎幺恳求尹寒湮都不肯再说一个字,他不甘心如此可又不敢逼他,只好将他僵直的身体放回床上,竭力忍耐到走出 房门才瘫坐在走道的墙边掩面痛哭出来——“寒湮……寒湮……”
为什幺?为什幺这样痛苦?好象原本属于自己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地从身壁吴抽离了一般——寒湮也曾体会过这仿如陷入冰窖一般的痛苦吗 ?他曾经这样无情地掏空下他的心让他变成了一具空虚的躯壳吗?……是他亲手扼杀了爱着他的寒湮以及爱着寒湮的自己!
“呜……啊啊……”,“我唯一的爱来自我唯一的恨,要是不该相识,何必相逢!”
不远的走道拐角处,谢修伦低吟着某句著名的台词,他身边的朱海妍沉默着咬紧了嘴唇。
爱情是美丽的,爱情是残酷的。
古人说:花为情开,人惟情有。
人在生生世世里因情而流转,情在人心中丝丝缕缕缭绕终生。
丁乐忱仰躺在床上,身边是几天前收到的揉皱的喜帖——寒湮和海妍姐的喜帖!
怎幺可能?这怎幺可能?
他难以置信地捏着它疯狂地敲开朱海妍家的大门,他几近咆哮地大声吼叫:“这下是真的对不对?这只是对我的惩罚对不对?寒湮不可能 会答应这种事!而且这太突然了,一定不是真的!”
“这的确很突然,因为我的麻烦来得也很突然。”朱海妍点头,有点为难地回答。
“麻烦?这和寒湮有关吗?我不明白——”丁乐忱烦躁地耙着凌乱的黑发。
“我——我怀孕快两个月了,但是我已经和对方分手了。其实我并不坌忌做一个单身母亲,可是小湮说小孩子必须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才能 健康地成长,我仔细地考虑过,最后决定接受他的提议,和他结婚。”朱海妍看着丁乐忱,说出这个令人吃惊的事实。
“海、海妍姐,我怎幺从来不知道你有男朋友这件事?”丁乐忱还是不敢相信。
“你这臭小子,从小到大,只有遇到麻烦时才会想到我,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让姐姐救你,你什幺时候真正关心过你老姐?除了围着你 这混世魔王团团转,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啊。海妍作势瞪了他一眼;叹着气说。这家伙,真把她当成没人要的老处女了!
“可是,可是他并不爱你啊,海妍姐,你知道的……”丁乐忱急得脸红脖子粗,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也不会作那种和小湮日久生情的白日梦。既然他已经很难再去爱任何人,至少现在他可以接受我给他提供一个温暖 的家,好好地宠他爱他。”朱海妍垂下眼帘,露出与平常的成熟魄力回然不同的温柔表情。
“可,可——”丁乐忱瞪大眼睛,哑口无言。这是寒湮自己选择的“平静的生活”,他总不能再用激烈残忍的方式伤害他,何况对方是朱 海妍,是他的海妍姐,是比母亲还为他操心奔忙的女人,他无法把她当成不相干的女人说出那些冶酷自私的话语。
“没关系,我明白你想说又不好意思开口,你爱他,我怎幺会不了解这个呢?你放心,只要小湮能够治愈之前的伤痛、回心转意,我马上 就会把他还给你。你们都需要休息,需要一个更长的缓冲期,尤其是小湮,他需要从现在这种几乎可以说是绝望或者自我感情封闭的状态中跳 出来,所以要让他在完全放松的环境中生活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让我替你照顾他。笨蛋,你以为我真的会和你抢小湮吗?我把你们的幸 福看得比什幺都重要啊!”朱海妍轻笑,揉揉他的头发安慰说。
可是他仍是要和别人结婚啊,要在大家、在上帝面前许愿发誓,我怎幺能够忍受这种情景在自己眼前发生即使是海妍姐你,即使你对我这 幺说。而且我了解寒湮,一旦发过誓,他就绝不会轻易反悔——之后他就这样红着眼睛离开了朱海妍家,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最后在一家 名为“惜缘”的花店门口停下脚步,这里是他两个月以来每天光顾的地方。
两个月前,寒湮亲口说出无法再继续爱他的话以后就不肯再和他见面,连续几次之后,他开始绝望了,那天他也是这样失魂落魄地走着, 无意中进了这家花店——“这种季节也会有菊花吗?”他看着那娇艳冶傲的花儿问老板。
“我们这里是不会有啊,这些都是飞机空运过来的。”老板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有一张和气真诚的笑脸。
“好少见,菊花……它有什幺特殊的意义吗?”他又问。
“思念。”老板脱口而出,“思念是有别于相思的哦!相思是两者互相的想念,是爱情中的动人素质;而思念则是单方面的,令人伤感, 使人辗转,让人悲绝,但也引入缅怀。我的家乡是菊花的故乡,当年我就是用这个打动了被我气跑回娘家的老婆,原谅了我一时糊涂犯下的错 误,回到我的身边……”
“你这老头,又在和客人瞎念叨什幺?也不怕人家嫌你碎嘴心烦!”白净秀丽的腺上已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依然美丽的老板娘从柜台后 的一堆花丛中抬起头,嘴上瞠怪着丈夫的快嘴,眼中唇边却和他交换着只有两人才明白的微笑。“先生也喜欢菊花吗?”
“思……我想要一支菊花,可以吗?”丁乐忱迟疑地问。他还可以抱有希望吗?
“当然可以!请您自己选一支吧。”老板让丁乐忱自己选了一支菊花,然后转身递给妻子,“老婆,包漂亮一点哦!”
“知道啦!这幺体面帅气的小伙子一定是买花送给心上人吧?菊花代表思念,而小店的名字叫做惜缘,珍惜今生难得的缘分,收到这朵花 的人一定能明白你的心意。”老板娘用透明玻璃纸和与花朵同色的黄缎带将花包好送到丁乐忱手中。
“谢谢。可以麻烦你们帮我送到这个地方吗?”丁乐忱写下地址。
“没问题!”老板夫妇爽快地答应。
从那天以后,丁乐忱每天都送一支菊花给尹寒湮,希望这些花儿能把自己无尽地思;念传递给他——粉白、娇黄、魏紫……形形色色的思 念。
虽然尹寒湮从未给过他任何回应,但他相信他能了解自己的心意。因此,就算收到了他的喜帖,他仍然进广惜缘花店,继续每天送花给他 ,他还有希望的,不是吗?
就这样,他又望穿秋水地盼了两周,明天就要举行婚礼了,尹寒湮仍然没有半点消息,可他还是不甘心就此放弃,还有一天啊!
所以他再次抬腿进了“惜缘”花店——叮铃——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乐音。
“老板,我要一朵菊花,还是一样的地址。其它的也请帮我包一下,我要全部买下带走。”付过钱,想了想,他又填了一张卡片请老板连 同菊花一起送去——然后他带着一大束盛开的菊花回到家,把它们插进花瓶摆在床头,等待着他的思念飘然而至——他躺在床上,思考着很多 ,又好象什幺也无法思考,眼中只有那层层办办的馨香的鲜花。
他从正午等到黄昏)又从黄昏盼到子夜,再从子夜守到天明,太阳灿金耀眼的光芒透过玻璃洒在他的脸上,灼伤了他的眼睛,两行热泪静静 地从眼角滑落——完了吗?就这样完了吗?难道他们今生注定无缘,要落得个劳燕分飞的下场吗?
婚礼在朱海妍由自家继承的位于市郊的一栋小别墅中举行,现在离仪式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客人也还没到齐,穿著黑色燕尾服的尹寒 湮一个人坐在屋后的花园中的秋千上,随意打量着这栋浅灰色、外墙爬满墨绿的藤蔓、有尖尖的屋顶和阁楼的古典式小楼,脑中一片空白,仿 佛全身都漂浮在半空中,意识虚无缥缈地在云层间游荡。
“小湮,这里会不会太热?喝杯果汁吧,还有将近一:个小时呢,安心多休息一会儿。海妍端着一杯剔透清凉的苹果汁从前院穿过来。事 情都安排好了,前面有司仪负责,她可以坐下来陪陪他了。他的身体痊愈不久,还无法站立太长的时间,所以她把他带到后花园,让他不受打 扰地慢慢坐着休息。
“谢谢,海妍姐。”尹寒湮轻轻地朝朱海湮微笑。虽然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他们还是不习惯改掉以前的称呼。海妍姐是他见过的最出色 的女人,如同她完美的新娘装扮——细肩带V领紧身长裙,虽然怀孕两个月,她的身材依旧苗条,腰也细得让数女孩又护又羡,礼服的裙摆在左 大腿处开岔,其余部分下到膝盖的部分开始打褶并点缀了几大朵珠缎玫瑰,再配上玫瑰装饰的高跟鞋和婚纱以及珍珠首饰,谁都会相信她是世 界上最美丽的新娘,并羡煞他这个最幸福的新郎……
正这幺胡思乱想着,三楼中央大厅中的那扇大窗突然被打开了,玻璃反—射的刺眼亮光让他本能地眯起眼,然后突然惊愕地瞪大,身子也 一下直了起来——“海妍姐,那是——”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我的天!是乐忱!他什幺时候来的?”朱海妍惊叫起来,“天,这个混小子在干什幺啊?”
和其它男宾类似穿著一身正式三件式黑色西装的丁乐忱正从屋里爬上宣台!
“乐忱!你在干什幺?你快给我下来!听到没有?”朱海妍仰起头朝他矢喊。
“对不起,海妍姐!我还是没办法看着寒湮和别人结婚,即使那个人是枫!”丁乐忱站在窗台上朝下喊,“寒湮!不要结婚!不要放弃我 !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爱你!让我唤回你的爱!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向你证明!我不是在威胁你或报复你!我也不 想死!我只是想请你重新回到我身边,不管用什幺样的方法我都愿意尝试!”
“不,不要——”
“寒湮!”海妍吃惊地看到连走路都还不能速度太快的尹寒湮竟然突然间恢复了昔日的矫健,如豹般从秋千上跳下,敏捷地绕过桌椅和花 坛奔进屋里。
咚咯咚咚——砰——尹寒湿用力推开双扇的巨大木门,乌黑的发丝带着野性贴在他尖细白晰的脸庞,幽深锐利的眸子直直地盯住丁乐忱— —“下来,丁乐忱,不准做傻事!”
“看看你脚前,寒湮,那些菊花是送给你的。”丁乐忱避重就轻地说。两个月没见到他了,但眼前的他更像他记忆中的寒湮。
“我收下了,你现在可以下来了吗?”尹寒湮弯腰捧起那一大束盛开的菊花,慢慢接近丁乐忱,谨慎的样子就像豹伏在草丛中步步接近猎 物。
“知道它的含义吗?”丁乐忱眯着眼睛,欣赏着他万分戒备的优美身姿。
“思念和惜缘。花店的卡片上有注解。”尹寒湮怕惊动丁乐忱刺激他做出下一步的举动,不得不在离他不到两公尺的地方停下来。
“没错,思念和惜缘,这就是我要传达给你的心意,我昨天说过要永远等你,可是我发现还有一句话是花儿无法传达的,我必须亲口告诉 你——我爱你!永远爱你!”丁乐忱锁住尹寒湮的眼睛,不给他机会逃避。
“你这又是何苦?我说过——”
“那不是真正的理由,寒湮。”丁乐忱打断尹寒湮,“你不是无法继续爱我,你是无法继续相信我;我知道你累了,被我折磨累了,所以 让我来爱你吧,你可以慢慢地休息,慢慢地相信我—上千天我只想证明给你看。我不会死,我会为了你活着。一“你先下来我才要听你说话。 ”尹寒湮试着劝服他。
“不。”丁乐忱斩钉截铁地拒绝,“如果我下来你一定会找出各种理由把我拒之门外,你答应我不要结婚。”
“你刚才说你不是在威胁我!”尹寒湮始终咬着牙盯着丁乐忱,全身蓄势待发。
“我不是在威胁你马上回来,马上重新爱我,但我必须威胁你不要结婚!”丁乐忱振振有辞地说。
“这是狡猾的做法,并不能解决实质上的问题。”尹寒湮握紧拳,牙齿不自觉地咬住好不容易恢复了红润的双唇。
“但是能解决眼前的危机,解决一样是一样!”丁乐忱坚持道。
“好吧,我会请海妍姐将婚礼延期,这是我让步的极限。请你马上下来。”尹寒湮无奈地作出让步。他快坚持不住了:心脏狂跳到几乎蹦 出嗓子。
“好,这样我应该暂时满足了,我不该一次把你逼得没有退路——”丁乐忱叹了口气,点点头,移动身体准备回来,可是脚下突然一滑— —一“啊!”
“不!乐忱!”看到丁乐忱的身体栽下窗台在视线里消失,尹寒湮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你不能死!我爱你!我爱你!”他疯狂地奔到 窗台边哭喊着向下寻找丁乐忱的身影——“听到你这幺说我就算死掉也可以瞑目了。”
“你——混蛋!你在戏弄我?”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尹寒湮不敢相信地擦掉模糊了双眼的泪水,又惊又怒地瞪着被挂在下一层窗外不知什幺 时候撑起的巨网里的男人。
“我没有戏弄你,寒湮,我也不知道这是怎幺回事,刚才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丁乐忱被网在半空中,狼狈地回答。此时他感觉 自己像一条又蠢又呆的肥鱼或是被蜘蛛逮到的楞头苍蝇,没两秒就落了网,跌下来时还叫得那幺“壮烈”。
“把那个笨蛋给我弄进去带到楼下来!小湮,你也下来!”正当两人尴尬地面面相觑时,楼下花园中猛然传来丁朱海妍嘹亮的命令声。
“是,海妍姐!一楼回应起几声高低不同并夹杂着闷笑的年轻男性的洪亮声音。
原来一切早在女王陛下的控制之中。
啪!啪!
清脆的巴掌毫下客气地左右开攻,各自扇上了大帅哥和美男子一红一白的俊脸,狠狠地留下了两座通红的五指山——“混蛋!”
“海妍姐!”
两个男人直挺挺地站在太阳下,目瞪口呆地看着横眉立目的火爆新娘。
“你们是这幺没用的男人吗?简直就是两个长不大的小笨蛋!你们想让老娘操心到什幺时候?”朱海妍又着腰厉声训斥,气得连粗话也讲 中口,“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血也流过了、命也玩过了,苦头也尝够了,后悔也悔足了,还想再从头来过一逼恶性循环下去吗?”
“丁乐忱,我上辈子欠你的?”她一把扭住丁乐忱的耳朵,“小时候帮你打架还不够,一路帮你收拾烂摊子到现在,还要帮你谈恋爱!害 得我自己有人追没人陪!你呢?
本来以为你这次终于长大了,你竟然给我要这种蠢笨到家的手段!告诉你,我早猜到把你逼急了你会玩什幺花样!所以我事先就在二楼张 好了网等着你!你想不落网都没门!
因为我在三楼的每个窗台上都打了蜡!我就是要你跌下来好教训另一个小笨蛋!”
劈头盖脸地骂过丁乐忱,朱海妍又转身掐住尹寒湮染上了一层红晕的脸蛋,但力道放轻了许多——“寒湮,我知道你委屈你心痛你后悔, 给那死小孩一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可是你就这幺放了他?然后再自己一个人躲起来想着他哭一辈子?你是这幺懦弱的男人吗?如果你不爱那臭 小于会每天偷偷把他送你的花留到发霉还舍不得丢?非要逼你才行吗?你刚才那句『我爱你』震天动地得方圆百里都能听到,只有死人听不到 !你用生命换来的他的真心爱情为什幺不大大方方地收下?如果你想结婚也不是和我,应该是和你爱的笨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