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有瞬间的阴沉,但是很快,又恢复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卫听春的下巴,再度开口道:“你生得如此娇媚,九哥费力将你送到孤身边……是要你诱惑孤吗?”
卫听春闻言又“嗯”了一声。剧情确实是这么写的。
要这个角色以□□惑太子,好让太子色令智昏喝下毒茶。
“哦……”薛盈放开了卫听春的下巴,转而真的握住了她的脖子。
卫听春心说要来了要来了,她屏蔽了痛觉,被掐死也感觉不到,但是临退出世界前,再看看小猫猫。
不对,已经长成了小豹子了。那种带着危险气息,浑身却全都是惑人花斑点的豹子!
但是两个人对视片刻,薛盈却始终没有收紧手指。
片刻后,他手指摩挲了一下卫听春的脖颈,而后又翻转手掌,用手背从她的脖颈,滑到她侧脸。
说道:“怎么办?孤舍不得。”
卫听春:“……?”
“孤被你诱惑到了,决定留下你了。”
卫听春:“……”啊?!
第17章 三穿
卫听春整个人都傻了,薛盈坐在长榻边上,垂头对上她震惊的视线,慢慢勾唇笑了。
刹那间卫听春恍若看见盛放的寒梅随风飘落,簌簌飞红染白雪,美得令人心惊。
“来人,”薛盈招呼人进来,进来的是个身着靛青色服制的小太监,面皮肃静眉眼低垂,压着声音十分沉稳道:“太子殿下,奴才在。”
“此人……”薛盈看向卫听春,面上带着笑意,微微歪头,倾身饶有兴味地凑近她,柔声问,“你既是九哥给孤选的人,这般精挑细选,名字定然也是极美的,你叫什么?”
卫听春整个人都傻了,不知道剧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薛盈放在膝盖上的手,虽然消瘦却如青竹修长匀称。
分明看上去干瘦有力,掐死她用不了五分钟,他为什么不掐她!
这是在干什么啊啊啊啊啊!
“大胆!”卫听春愣了太久,那个太监低声呵斥道,“太子问话,还不立即回答!”
这太监嗓音压低声线只能算是中性,听着倒也还好。
但是一提高声音,音色立即尖锐得像是新开封的粉笔刮黑板,钻人耳膜。
卫听春被吓了一个哆嗦,薛盈立刻侧头看去,那个凶卫听春的太监见薛盈面色变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朝着地上一磕,快速说道:“奴才该死!”
卫听春并没有看到薛盈凶那个太监的样子有多可怕,她这时候抬头看向薛盈,看到的还是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
虽然这笑意未达眼底,但是卫听春早多少年就已经习惯了薛盈那双死水一样的眼睛,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觉得他阴鸷诡异,只觉得这孩子心中有郁结难解。
薛盈这时候彻底对着卫听春倾身,就快贴到她脸上看她了,他手肘撑在他自己的膝盖上,半点不曾动怒,饶有兴致地又问了一遍:“你的名字是什么?”
卫听春拿到的这个炮灰剧本,人物下线实在是太快了,且应该是那种在剧情中没有任何后续牵扯的人,因此资料并不全。
除了一点容貌描写,什么都没有。
她穿越过后,系统自动把她本身的资料和这个角色捏了一下。
所以现在她叫——卫听春。
靠!
卫听春脑中闪过她在其他世界的名字,她可以随便说一个,信口胡诌一个。
只要她说出来,系统都会为她自动更正的。
但是她面对薛盈这张脸,本能让她不想去扯那些乱七八糟的,虽然还是对目前这崩乱的剧情十分迷茫,她也还是如实道:“回太子殿下,奴婢叫……听春。”
奴婢一般都是没有姓的。
她这个带春的名字,还是挺符合奴婢的名字的。
“听春……”薛盈眉梢不着痕迹地一跳。
“听春……”他仔仔细细地咀嚼这两个字,在他的舌尖齿间穿梭不过,有种自己总算能够触碰到她的兴奋。
薛盈记得清清楚楚,五岁那年给他喂过参茶后死去的那个小太监,也叫听春。
奴婢的名字有所重合,其实并不稀奇,但是在宫中死去的人的名字,还是那样被缢首而死,至少这一朝这一代,稍微避讳一点的主子,都不会给奴才再取这样的名字。
所以……这是她真正的名字吗?
那这个样子呢?
薛盈定定看着她,半晌后低低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过于好笑的事情,笑得不可抑制。
他笑得有点可怕,屋子里其他本来似柱子站着的侍从婢女,全都跪地匍匐,大气不敢喘。
薛盈发现他根本连面前这人到底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或许……神明是不分男女的吧。
“好名字,孤很喜欢。”
薛盈伸手直接把卫听春拉着手臂给扶起来,而后还好整以暇地给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和头发。
眸光流连在卫听春的身上,看上去真的像是满意极了她这副姿容。
再度开口吩咐屋内侍从道:“准备准备,今夜孤……要好好享用一番九哥送来的美人。”
伏地的太监后脊一颤,立刻应是。
朝后爬着退了几步,而后立刻一溜小跑出去了。
“你们都下去,美人胆子小,孤好生安抚她一番。”
所有静立的侍从婢女也都下去了。
薛盈站在卫听春的面前,视线一直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脸,他观察着她的神色,揣测着她的意图。
他不敢有半点分神放松,他甚至抬起手,抓住了卫听春的一条手臂。
生怕自己一错神,她就要再度离开了。
就如四年前一样。
卫听春现在是云里雾里,见人都退下去了,又看向了桌案上那盏带毒的茶。
“太子殿下,”卫听春挣了一下,没挣开薛盈的手,但好歹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奴婢给太子殿下下毒,殿下为何不处置奴婢?”
卫听春觉得,她还能再抢救一下这个混乱的剧情。
“是剧毒,见血封喉的。太子殿下应当立即治奴婢死罪!”
赶紧掐死我啊!
卫听春真的觉得她再不死,可能会出大问题。
薛盈侧头也看了一眼桌案,而后近乎温柔地问卫听春,“你希望我喝那个吗?”
他说:“你若是希望,我便喝。”
他说着松开卫听春,直接去拿那个茶碗,掀开盖子仰头就要豪迈饮毒。
卫听春是蹦起来给他打掉的,毕竟她这身体的小个子,和已经抽枝发条成大树的薛盈相比,太悬殊了。
她站起来只到薛盈的胸口啊。
薛盈目测得有一米八八以上。而她这身体撑死一米六。
看来这孩子后来确实有好好吃饭。
茶碗碎裂的声音“砰”地响起,伴随着薛盈一连串的轻笑声,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这要是换个人来听,肯定吓死了。因为太子薛盈性情暴虐恣睢,手上沾染人命无数。
除了将皇帝放在眼中,简直目中无人,仗着皇帝的宠爱,他什么天大的篓子都敢捅,多危险的事情都敢去做。
箭矢利刃穿胸,依旧能饮酒作乐,简直不像个人。
他就是皇帝的一把尖刀、一条疯狗。
可是卫听春什么都不知道,她没有那么多的剧情,更不知道她的小孩这些年长成了一个多么令人畏惧的怪物。
她甚至觉得薛盈的笑声听起来有点让人心酸。
好在薛盈很快不笑了,他又拉住了卫听春的手,目光灼灼盯着她说:“你不舍得孤死,孤又怎么舍得你死?”
卫听春一张小脸愁得五官都快集结到一起了。
薛盈却道:“留在孤身边,孤宠你。孤给你这天下最好的一切!”
他不理会卫听春难以形容的表情,拉扯着卫听春,紧紧攥住她的右手。
在这奢靡的宫殿里面转了起来,走到屏风前,说道:“这屏风乃是前朝大家所绘,已经绝迹,孤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到手。”
卫听春才看两眼,又被他拉着到博古架前面,指着一排花瓶问:“你喜欢吗?都是古物,价值连城,全都送你。”
“还有这个。”
他拉着卫听春到一处窗户前面,猛地拉开一块白布,指着其下一株自打运送回来,便没有被观赏过的硕大红珊瑚道:“这个南海进贡之物,运送之时被劫,我的人找到的!”
“我没有给皇帝,觉得挺好看的,就命人搬回了东宫。”
薛盈兴奋道:“你看看,这颜色,是不是很适合做头面?”
薛盈说着看向卫听春说,“我明日便叫匠人来,用这个为你打一副头面。”
他不知不觉,把自称拿掉了。
但是卫听春因为看好东西看得眼花缭乱,竟然都没有注意。
薛盈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都喜欢。
可是卫听春看归看,却根本高兴不起来,她心中有个十分荒谬的想法,薛盈不会对她这副身体的样貌……一见钟情了吧?
或者……见色起意?
靠靠靠!
他之前还看避火图来着,难道自己穿越的不是时候?可是剧情里小婢女就是被掐死了啊……
卫听春再看向薛盈时,她的表情堪称惊恐,这,这可使不得啊!
这都是什么事儿!
她艰难咽了口口水,生掰硬拽把自己的手从薛盈的手心抽回来,后退了好几步,跪地求饶道:“殿下使不得……奴婢,奴婢福薄,受不起太子殿下的抬爱。”
“太子殿下还是掐死奴婢吧。奴婢罪该万死!”
薛盈见她如此,笑意已经收得干干净净了。
但是他依旧那样执着又温和地看她,不以为忤。
他在猜想,她这一次这么急着求死,几次三番要求自己掐死她……或许和当年一样。
四年前他便命人看着她,但是她总是一心求死,还几次三番和他宫中的人打听羽林卫统领陈岩。
跑出去的几次,也是想要朝着陈岩所在的羽林卫换岗处跑。
后来她假装刺客刺杀他,被陈岩一箭穿心……
薛盈将这件事反反复复在心中思索了太久,每一个他睡不着的日日夜夜,他都把与她两次交集的一切细节,都掰开了撕碎了分析过。
他猜想,那时候她找陈岩,就是要死在陈岩手中。
薛盈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是什么因果关系,或许是什么仪式?
那么这一次呢?
她几次三番要他掐死她……
薛盈闭上了眼睛,他大胆猜测,她此次应当是必须死在自己的手上。
想通这件事,薛盈就一点也不心急了。
他慢慢蹲下,直至最后半跪在卫听春的面前,再度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他方才太急迫了,显然让她不解,也把她吓着了。
薛盈不明白为何她每次来他身边帮他,都是这般遮遮掩掩,但是既然她不想让自己“知道”,那他又怎么能不配合?
于是他思索片刻,找了个绝妙的理由。
对上她愁眉不展的脸,温声问道:“孤喜欢你,不杀你,想你留在孤的身边,不行吗?”
不行!
大儿我是妈妈!
我求你杀了我吧!我死亡痛觉屏蔽都开半天了!烧积分啊!
卫听春差点喊出来,但是最终为了不崩人设,欲哭无泪道:“奴婢福薄……担不起太子垂爱。”
“你福薄没关系。”薛盈不怎么讲道理地说,“孤身为太子,福泽深厚,孤庇护你,将福泽分给你。”
卫听春真的快哭了。
卫听春觉得自己不该来这一趟。肠子都要悔青了。
谁知道这么一个几乎是瞬死的角色,也能崩成这样!
她好好的孩子长大了半夜三更看避火图不睡觉就算了,他血气方刚,能理解。
可这样来者不拒不行啊!
卫听春脑中迅速思考着对策,这时薛盈再度有些强势地拉起了跪地的她。
又紧紧攥着她的右手道:“走吧。他们应该准备好了。随孤就寝吧。”
卫听春闻言险些当场僵硬成一个“人棍”。
被薛盈拖拽着朝着内室去的时候,她又从一根“人棍”,变成了烧红的铁柱子。
“不!”
卫听春急得音调都变了,变得和之前那个呵斥她的太监一样尖锐:“奴婢不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