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听春不太关心这些事情, 不过事关薛盈,她也听得认真, 听到某些地方的时候, 抬手打断薛盈:“你说……那个大皇子的女人,因为某些原因, 放在二皇子身边养着, 还怀了孩子?”
薛盈点头。
“真乱。”
不过卫听春奇怪的并不是这里, 而是微微皱眉问薛盈,“那女人说人人平等,要大皇子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是。”薛盈回忆着霞光县主说的话, 说道, “她确实是有些特别,否则大皇子也不至于因为怕她被自己的皇妃磋磨死, 把她放在二皇子那里了。”
卫听春怎么听着都觉得不对劲。
只要是在古代世界出生的女子,不遵从三从四德都是“大逆不道”, 怎么可能要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还说人人平等?
难不成是个穿越的?
穿越的要是有编制,也不至于傻到违逆时代, 这样特立独行。
卫听春沉思片刻, 对薛盈道, “所以那个霞光县主,是受你的指使去接触那个……特别的女子?”
“是。”薛盈对卫听春向来知无不言。
“她是牵制大皇子的关键。”
薛盈顿了顿说, “她肚子里的孩子,陈太医已经判定是男胎,这对大皇子非常重要。”
“皇子有后,是竞争储君之位非常强大的筹码。”
“若我没有猜错,那个女子怀孕被诊断成男胎的那一刻,大皇子妃必然也同时‘怀孕’。”
薛盈拉着卫听春的手,坐在暖亭边的长凳上,说道:“等那女子产下男胎,大皇子妃也会生出名正言顺的孩子。”
“你说狸猫换太子?”卫听春脱口而出。
“狸猫……换太子?”薛盈重复一遍,抚掌一笑,道:“妙。”
卫听春确定薛盈没有听过这个典故,不过看来也不用她解释什么了。
因为薛盈道:“谁知道到时候大皇子会用什么东西换走那女子肚子里的孩子?”
“说不定真的是只狸猫,借此给她安一个妖孽祸事的罪名,再名正言顺将她付之一炬。”
“她说不定会被逼着甘愿赴死,因为她的儿子将来可能会是太子。”
“真阴险,”卫听春感叹,“果然现实永远比戏文精彩。”
卫听春也是对这种事情感叹而已,她不打算掺和薛盈的事情,反正薛盈是主角,怎么都会没事的。
“那个霞光县主喜欢你。”卫听春一本正经地笃定道。
“我这双眼睛,见过的实在是太多了。”
卫听春笑眯眯看着薛盈说:“喜欢你的女孩子,才会用那种眼神看你。什么都会骗人,但是眼神和肢体语言是下意识的。”
薛盈刚才和卫听春说了关于霞光是他的人,却没有说霞光的遭遇。
他动了动唇,对卫听春道:“她已经成婚了。”
卫听春:“……啊?”
不是女主角吗?那么可爱!
“我亲自为她选的夫君,她和她夫君琴瑟和鸣。”
卫听春:“她明显喜欢你啊,你还给她选了个夫君……你这是把月老给你牵的铁柱都掰断了。”
薛盈却一脸迷茫,甚至微微蹙眉,“她从未说过。”
卫听春:“……这个时代,你还指望女孩主动表白啊?”
薛盈眉头越皱越紧,垂眸冷淡道:“不要提她了,我不喜欢她。”
卫听春见他这样子,眨了眨眼睛,嘿地笑了,她实在是想象不出,薛盈到底会怎么开窍。
他的女主角按理说也该出现了。
“喝点酒,暖暖身。”薛盈把煮好的酒拿过来,两个人谁也没有再提任何人,只顾享受悠闲,喝酒赏梅。
他们在山上两天,没有去参加什么诗会,没和任何达官显贵来往,但是收获都不小,卫听春见到了未来夫君,薛盈拿捏住了大皇子的致命把柄,他让霞光县主把那个姑娘藏起来了。
他们就像是出来郊游的知己一样,对饮、烹茶、赏梅、折花。
薛盈甚至还即兴充当了一次乐师,为卫听春抚了一下午的琴。
卫听春吃着点心,熏熏然靠着亭子,听不太出这曲子到底弹得是好是坏。
但是她的视线始终没有从薛盈身上移开。
白雪未化,红梅盛放,廊下端坐的如玉公子垂眸抚琴,眉心朱砂痣嫣红如火,他眉目漠然,姿态随意,像个本该端坐神殿,却活过来的仙人。
这两天过得十分愉悦,下山的时候,他们乘坐马车回去,卫听春被一直送到了征南将军府门口,她身边薛盈派来给她使唤的刘嬷嬷,已经等在了门口。
卫听春和薛盈在马车之中分开,下车之后回了府中。
她前脚进府,后脚征南将军府的嫡长女卫淑兰,正好也回来了。
她本来是不敢惹卫听春的,但是她越想越气,她这次诗会,也没能见到什么品貌不错的公子,她更加嫉妒卫听春这个庶女,竟然会有太后给卫听春张罗婚事。
因此她想到方才她看到卫听春从一辆并非征南将军府的马车上下来,那马车没有规制,车旁的仆从也不多,不像是达官显贵的车架,她眼中闪过鄙夷。
觉得卫听春是在和人私会。
于是她快走几步,开口就讽刺卫听春:“有些贱胚子就是贱胚子,再怎么抬举,也抬举不起来,不知道整日私会什么野男人!”
卫听春本不欲搭理这个狗屁嫡女,反正她这身份也就是借一借而已,她成婚后,根本也不打算和这糟心的娘家来往。
但是卫淑兰身边的两个人拉她,她还是管不住嘴,见卫听春不理她,更来劲儿道:“太后知道你这般不知检点吗?别怪我这做姐姐的没有提醒你,若是未婚先怀了孽障,你可是要在族宗的宗祠前面被烧死的。”
卫听春不介意自己的什么名声,但是她和薛盈两个人被这样编排,她就心头火起。
站定之后看了卫淑兰一眼,走到她跟前,还未抬手,卫淑兰就吓得缩脖子,色厉内荏道:“你做什么!”
她嚷嚷得很大声,生怕旁人听不见,“你还想打我?你真是无法无……啪!”
卫听春没动手,她是想要动脚,把这卫淑兰踹跪下。
但是她脚也没抬,卫淑兰已经捂着脸跌倒在地,嘴角甚至涌出了血丝,被打懵了。
卫听春侧头看向旁边的刘嬷嬷。
刘嬷嬷放下手,整了整袖子,慢条斯理道:“老奴在宫中是专门负责教导礼仪的,见到不懂规矩的就想动手纠正,卫大小姐若是觉得老奴纠正得不对,老奴稍后会亲自同将军夫人请罪。”
卫淑兰眼泪横流,却连个声儿都不敢哭出来,闻言连忙摇头道:“嬷嬷……教训得对。”
卫听春挠了挠眉心,懒得理,转身就走。
卫听春看过剧情,征南将军府在这皇城的地位不尴不尬,家中父兄都在战场,但是说白了身上也没有什么太多战功。
征南将军这个名头,甚至不是卫听春这身体的父亲得来的,而是老征南将军承下来的,又没有家族势力,旁支也稀薄,反正就是个空壳儿,连体面都不怎么体面,在放个屁都能崩倒三个勋贵的皇城相比,比没落的氏族还不足挂齿。
这样的征南将军嫡小姐,被“太后”的人教训了,她哪敢吭声?将军夫人也不敢说什么。
自取其辱。
卫听春撇嘴回了自己院子,早早熏香睡下。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无所事事在自己寒酸的小院里面待着。
没有兴致出去逛,连吃东西都越吃越少。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反正做什么都觉得没有意思似的。
这天晚上,她又早早睡了,梦里梦见了那天在山上抚琴的薛盈,卫听春这才感觉到自己心情蹭地一下,就像烧起来的火,迅速好了起来。
薛盈在梦中和那天在山里一样不说话,表情淡淡,一副目下无尘尘世无挂的模样。
但是卫听春忘了自己和他都说了什么,反正梦境的最后,薛盈抬起眼,凤眸盯着卫听春说:“你想我,怎么不找我?”
卫听春早上起来坐在床上就开始笑。
她总算明白了她怎么回事儿。
她是不跟薛盈在一块,就觉得没有意思,她是想他了啊。
她觉得这很正常,和薛盈在一起就是很舒服,他们两个总有说不完的话,有些话甚至没有意义,甚至是不说话的时候,待一块也比一个人有意思。
卫听春两辈子都没有交过什么朋友,她不知道朋友在一起是什么样,但是她看过别人交朋友,那可不就是没事儿就混在一起,什么都不需要做什吗?
反正她在家里待着没事儿,这征南将军府也没有人敢管她,她为什么不去找薛盈?
卫听春想通了就开始开心,不过她也没有急着大白天的去,毕竟薛盈可是个太子殿下,要上朝,要处理很多事情。
她白天带着刘嬷嬷他们上街去逛了一圈,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都是一些街面上看着稀奇的小吃,又提了二斤果酒,琢磨着到了薛盈那儿,让婢子们煮了,她和薛盈喝点,反正度数很浅,她尝了,只是清甜。
她身上的佩戴穿着都是从太子府出去的东西,她连通信都不需要,人就是活的通行牌,于是她直接进了太子府。
不过进去后刘嬷嬷打听了一圈,得知太子此刻不在府中,去赴宴了。
卫听春无所谓挥手道:“没事儿,我今天不回去了,我等他。”
卫听春在薛盈屋子里等,太子府伺候的人都习以为常。
不过这一等实在是太久了,薛盈很少赴宴,他根本不屑去应付任何官员,但是今天也不知道赴谁的宴,反正好晚都没有回来。
卫听春等着等着,把衣服脱了。
等着等着,洗漱后上床了。
等着等着,睡着了。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脸痒痒的。
一睁眼,就看到灯火通明的室内,薛盈玉冠蟒服,坐在床边上,手指才从她脸上挪开。
“这么晚回来?”卫听春揉了揉眼睛说,“我本来找你喝酒来的。”
“你这一身的酒气……喝了多少啊?”
薛盈没有回答,而是非常娴熟地拉着卫听春坐起来,照顾病人一样,在她身后垫上了软枕。
一凑近,薛盈身上酒气更重。
卫听春皱眉习惯性说他:“你胃口不行,身体也差,怎么喝这么多酒?”
薛盈这才开口,声音有点低哑:“没喝多少,有些酒液洒在了身上。”
确实是有酒洒在了身上,薛盈闭了下眼睛,想到今晚那个被授意后一直试图坐到他怀里的花魁。
他若非反应快,将她推开,还真的让她得逞了。
幸好只是酒洒了,若真是被坐了一下,他怕自己忍不住杀人。
“我去洗漱下,去去酒气。”
薛盈去洗漱,卫听春披上外衣,穿鞋子下地找水喝。
薛盈洗漱很快,头发都没有擦干,就湿漉漉回来了。
一身纯白中衣衬得他身高腿长,潮湿的头发贴在他几乎惨白的脸上,唯有眉心一点艳色。
“头发怎么不擦干?”
“婢女呢?”卫听春倒了杯水递给薛盈,凑近一看道,“还说没喝多少?你脸白得和吊死鬼一样。”
酒气是去了不少,但是薛盈喝酒越多,面色越白。
薛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垂眸,被训得心服口服,抬手接了水,一饮而尽。
卫听春说:“给你买了一些小吃呢,你喝酒吃饭了没有?吃一点吧。”
薛盈想到今天的酒局,就真的没有丝毫胃口。
他此刻心口还泛着烧灼之气,什么也不想吃。
转移话题道:“我正好想派人接你,定好了明日的,你今日来正好。”
薛盈把水杯放下,拉着卫听春坐在床边道:“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卫听春嗯了声,“你说。”
薛盈将床头柜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些书信,都拆开放在卫听春的面前。
然后说:“我让人仔细查过,周礼此人不宜托付终身。”
卫听春垂眸看信,但是看了两眼就扔下,靠在床头问薛盈:“为什么?”
她把腿不怎么雅观地在床边盘起来,姿态随意笑道:“我还挺喜欢他的呢……”
“他那日其实已经发现了你是谁,也知道了我带你去的意思。”
薛盈说:“我从前只以为此人心高气傲,有大才,可堪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