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九,卫听春在天色未亮时,从一场热汗淋漓的梦境之中醒过来。
她坐在床上,在庆幸。
具体庆幸什么呢?
庆幸她这些年没有跟哪个人做过爱,她就算是因为药物的原因,也无法把梦里火辣的床笫翻滚的细节做出来。
要不然她真的会引颈自尽脱离世界,否则她怎么面对薛盈?
卫听春坐在床边上,快把自己眉心的痣活活抠下来了。
不过她告诫自己冷静再冷静。
最后想到了薛盈那个癔症,那个经常做噩梦,有时候甚至会趋于失智的状态,或许不是什么受虐所致。
卫听春本来想着逃走就好,但是她想到薛盈的病症可能是大皇子的手笔,她的面色就冷得瘆人。
她眉目确实和薛盈有几分相似,但是细看其实是不一样的。
薛盈秾丽锋锐,可他的双眸深处,有对生,对一切柔软和美好事物的渴望,所以他必定是有温度的。
但是卫听春不一样。
她穿越三千世界,早就看透了一切生死,她对人性,对什么美好的事物的渴望,甚至不如对系统空间冷冰冰的积分来得迫切。
因此她此刻沉下脸来,眉目是真的霜冷无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似死水深潭一样,冰冻森冷。
她调动系统空间,花了上百万积分,兑换了一瓶营养液。
白天她照常吃饭,表现得快疯了,到了夜里那一顿,她喝了营养液,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心口扩散,她的四肢在眨眼之间充满了力量。
她手指勾了几下而已,就轻易而举解开了束缚她的绳索,将绳子松松缠在手腕和脚腕上,等着那个老嬷嬷进来。
很快老嬷嬷照例来了,她看到卫听春侧躺在床上,长发缭乱,身形消瘦,脊背轻颤,看上去简直像是一只濒死的蝴蝶。
这样正好,今夜大皇子交代他们,要将这个女子带出去,给想见她的人见一面。
老嬷嬷非常满意卫听春的状态。
但是她今晚得到的命令,是让这个女人看上去精神恍惚,失心疯一般。
所以她今天带来的饭食里面,药量是加倍的。
她把食物放在那里,站在床边探身,解卫听春身上的绳子。
但是很快,她被绳子绕过了脖子,卫听春双手绕着她的脖子,一双虽然消瘦,但是此刻十分有力的修长双腿,狠狠绞住了老嬷嬷的上半身,让她不仅发不出半点声音,连动也不能动一下。
她双手抓着绳子,缠在老嬷嬷脖子上,不断收紧,昏暗的烛光映照在她冷白的面皮上,她竟然是毫无表情的。
她低头看着老嬷嬷,看着她因为窒息眼珠子迅速充血,看着她马上便要断气,身上也不再挣扎。
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力道,三下五除二将老嬷嬷捆上,扯了一角被子,狠狠塞进她口中。
活动了下手腕脚腕,开始刑讯逼供。
老嬷嬷像一条濒死的肥鱼,缓过气来,满眼惊恐地在床上蠕动。
卫听春蹲在她脸边上,拍她的脸,帮助她快速清醒,然后说:“我问你答,答得好,我给你留条命,你还能有时间跑。”
“敢喊,或者是耍心机,你今晚得死。”
卫听春说完之后,并没有马上把被子从她嘴里拽出来,而是直接先握住了她被捆在身前的手,抓住一根食指,“咔吧”一声,就给她掰断了。
“唔——”
她的惨叫都被堵在嘴里。
卫听春一点也不担心有人听到这惨叫会进来,因为她这两天装疯卖傻,惨叫声早就让外面的守卫习以为常了。
她仔细端详了一下老嬷嬷的眼神,掰断一根手指之后,她有害怕,还有没能掩藏住的愤怒。
卫听春还是没有急着把她嘴上堵住的东西拿掉,也没有问问题。
又继续掰她的手指。
一共掰断了七根。
老嬷嬷出气多进气少,鼻涕眼泪汗水横流,已经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了。
卫听春这才终于开始问她想问的问题。
同时攥着那老嬷嬷仅存的那三根没有折断的手指,那老嬷嬷抖得像是筛糠,听到卫听春用淡漠的语气道:“掰手指其实不算疼,你还有机会恢复的。”
“徒手挖眼珠子才疼,你可能不知道,眼眶比眼球小多了,眼球很大,要先捏碎了才能挖出来,”卫听春近乎亲昵地说,“你乖一点,眼珠子不好挖,还脏,我就问你几句话。”
那老嬷嬷点头如捣蒜,卫听春这才把堵她嘴的被角拿下来。
问道:“告诉我这里是不是大皇子府,府内护卫布防情况,管你的人是谁,还有你给我喂的食物里面,是什么药。”
第55章 五穿
卫听春没有费很大的力气, 就问出了她想要知道的一切事情。
然后她把老嬷嬷打昏过去,换上她的衣服,将她像自己之前那样, 捆在床上。
之后她提着食盒, 推开门走出去, 在守院子的护卫
发现她不对劲,叫住她之前, 就动手干脆利落地用食盒砸晕了一个, 再抽出了其中一个的腰刀,迅速抹了另一个的脖子。
卫听春扔了食盒, 身形悄无声息隐匿在黑夜之中, 按照老嬷嬷说的根据这院子的格局和布防, 轻而易举地躲开了护卫,摸到了青绿先生的房间。
那老东西在书案前处理公务,卫听春是从沐浴房后面的小窗子悄无声息进来的, 等他发现自己身后有人, 已经晚了。
以防万一,卫听春并没有选择像对老嬷嬷一样, 在这里动手,而是先把老东西捆住, 嘴塞严实, 在屋子里搜到了老嬷嬷说的,青绿先生给她下的“致幻药粉”的药包, 揣进怀中, 而后将青绿先生拖着带走。
她身体因为服用了营养液, 在短时间内,能将古武发挥到巅峰, 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她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将青绿先生,带出了这间别院。
这里是大皇子的庄子,是他专门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的院子。
养在这院子里的,除了青绿先生之外,还有一些能人异士,会易容的会口技的,那老嬷嬷是很吃不住痛的,根据她的交代,这个大皇子早有不臣之心,且他的野心,甚至不在成为太子上。
他是要李代桃僵,先做帝王。
卫听春把青绿先生弄出府,带到了距离正街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面,经过一番打听,租住了一间隐蔽的房子,而后就在这里开始审问这个老东西。
青绿先生到底是大皇子心腹,自然不会像那个老嬷嬷一样,随便吓唬几下就招供。
而且总是把人捆着,绳子比较容易解开,所以她先将老东西的手筋和脚筋给挑了。
此时此刻,那老东西眼中终于露出了一点恐惧,正在用胳膊肘朝着门口爬。
卫听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桌边上翘着二郎腿喝水,握着粗瓷杯子的手素白纤细,但是手指上鲜血蜿蜒,触目惊心。
挑断了青绿先生的手脚筋的匕首,就放在茶盏旁边,上面白红交错,在烛光下,倒映着卫听春素白寡淡的脸。
其实除了和薛盈在一起之外,她总是这样,从无过剩的情绪。
那老东西费力爬到了门口。
唔唔唔地一直在叫,但是嘴里堵着的布巾,死死系在他的后脑,他所有的声音,都噎在喉咙口,根本发不出来。
他艰难跪起来,用已经不好用的手试图去碰门栓。
卫听春慢慢转了下脖子,这几天在床上躺得实在是难受。
看着那老东西艰难把手扶在了门栓上,垂眸吹了吹粗糙的茶叶浮沫,而后拿起桌子上的匕首,只扫了一眼,便隔空掷出。
伴随着“咻”的破风声,“笃”地一声,那匕首笔直地穿过老东西的手掌骨缝,钉在了门上。
“唔——唔——”
尖叫声被压住,闷得撕心裂肺,却传不出这间屋子。
卫听春什么都没有急着问。
她知道对付这种顽固东西,不到他真的怕了,他不会吐一句真话。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稍后等到夜更深一些,街道上彻底无人,她会带着这个老东西去太子府。
她并没有凌虐他人的癖好,只是事关薛盈这些年的癔症,她亲身体验的两天,就已经被折磨得快要不成人形,她必须拿到这种药的解药。
只是卫听春高估这个老东西的骨头了,他竟长着一把软骨头。
她还没开始真的折磨他,他已经崩溃了。
不停地用另一只手,示意卫听春解开嘴塞,他有话要说。
卫听春惊讶挑眉,倒也不怕他叫喊,毕竟这里可不是大皇子的别院,这里他就算真的喊起来,也不会有人好奇来看。
因此卫听春思考了一下,还真的把他的嘴解开了。
倒也不至于相信他现在说的话,只想听听他怎么说。
谁料一把这老东西的嘴解开,他便哭嚎出声,“大皇子……大皇子今日在城南兰庭酒肆约见太子!”
“姑,姑娘,太子只身赴宴,大皇子今日本要带被折磨疯的你去给太子看的,这会儿发现你跑了,大皇子恐对太子下手!”
他涕泗横流,哪还有半点大皇子幕僚的尊贵傲慢?
他说:“我句句属实,大皇子……他想毒杀太子,不,他这些年一直都在悄无声息地毒杀太子,还有皇帝!对!还有皇帝啊!”
这老东西见到卫听春眉头紧皱,抓着匕首的手指用力,以为她是要杀人灭口,立刻像狗一样在地上趴着求饶道:“姑娘别杀我,我……我很有用,我能为你所用啊!”
“我是云烟山庄弟子,我手上有数十种无色无味能致人死的药物……”
“姑娘,别杀我,我愿为太子效命!我……我能画出兰庭酒肆的地图,还知道大皇子护卫们的短板,求求你……”
卫听春闻言眉头越皱越紧。
理智上她绝不该相信这个人说的话,她设想中大皇子不应该这么快就找到薛盈,他应该更倾向于折磨薛盈。
如果他真的给薛盈下了多年的药物,只要他不吭声,光是她的失踪,就能让薛盈发病。
等到薛盈发病,再出什么意外,大皇子甚至能够彻底和这件事摆脱关系。
但是他为何要和薛盈约定在兰庭酒肆见面?
但是这老东西说得信誓旦旦,说大皇子妄图毒杀太子。
“大皇子在别院养了许多的能人,他妄图在毒杀太子之后,取而代之……”
卫听春听了更是心狠狠一沉,这老东西说的和那个老嬷嬷不谋而合。
无论如何,就算兰庭酒肆是龙潭虎穴,她今晚必须去一次!
而此时此刻,兰庭酒肆之中,素日里那些喜好临江吟诗作对的书生,全都无影无踪,江上泛舟的花船,也已经不见踪迹。
只有连串的水灯围绕着兰庭酒肆,摇曳在夜风之中,让这往日歌舞升平附庸风雅的热闹之地,变得肃然寥落。
二楼临窗最大的包房里面,即便是精心装扮,也依旧面色惨白形神憔悴的薛盈,一脸阴沉地坐在大皇子薛毅对面。
“她在哪?”薛盈开口,声音沙哑非常。
他确实如卫听春所想,犯病了。
此刻咬着舌尖,强撑着理智过来,手掌按在桌子上,都在不停地发抖。
而对面的薛毅相比他来说,便是格外的冷静,态度甚至悠然自得。
他和薛盈的眉目可以说完全不同,比起薛盈的秾丽华美,他的眉目更趋向当今皇帝年轻的时候,丰神俊朗,轮廓锋利,是个颇受女子喜爱的刚毅长相。
他听到薛盈哑声质问,依旧不吭声。
自从两个人进这间屋子,这已经是薛盈第七次开口,而薛毅则对他视若无睹。
这当然是薛毅的报复,毕竟他和薛盈交手数次,次次落下风。
他对他恨之入骨,若非他还没有准备完全,早就将薛盈杀死取而代之了。
不过如今薛盈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他绝不会再放过薛盈。
薛盈见他还不吭声,“砰!”地一拍桌子,将薛毅手中的茶盏险些惊落。
这一次薛毅终于抬起头,看向了薛盈。
薛毅的眼神极尽讽刺,胜利者的姿态十足,即便是他们手中都有彼此致命的把柄,在意的人,但是相比薛盈的失态,薛毅至少表现得毫不慌张。
“十一弟。”薛毅今年三十有七,但面上看去,只有成熟,并无任何苍老迹象。
他如一头正当壮年的雄狮,看着对面憔悴的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薛盈,像是在看一只瑟瑟发抖的兔子。
“你自小便性格孤冷,这么多年无妻无妾无子无友甚至无偏爱的食物,我还以为,你这一生都不会有什么在意的东西,着实让人头疼啊。”
薛毅字字句句,慢条斯理,低沉和缓,真的如同一个慈悲兄长,在感叹幼弟的欢心难讨。
但也字字句句,如同不断收紧身躯的阴冷毒蛇,终于将猎物缠缚住,只欲将薛盈全身骨头尽数勒断,吞吃入腹,怎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