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铜锣声起,唢呐催走,刚刚出门的新娘子就要坐上属于她的花轿,到时候,红嫁衣将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带走你的脚和你的脑袋。】
谢青灵眼前就像被蒙上了一片红色的滤镜一样,不管看什么,都蒙上了一层血红的颜色。
夜色中,这层诡异猩红的影子,影影绰绰,迷茫朦胧,仿佛随时会带来死亡和不幸的消息。
谢青灵拿起两尊役鬼泥像,同时使用了“疾行”和“迷途。”
世界仿佛扭曲了一样,凌乱过后,视线停驻,停留在谢青灵眼前的,唯有那株树冠遮天蔽日的老槐树。
“到了。”谢青灵说。
【刀尖行走的通灵者,再次莽出了一片生机。而气急败坏的红嫁衣还并不知道,属于它的危险,已经悄然而至。】
第49章 (10000瓶营养液加更)
视野中, 槐树低垂的树冠也蒙上了一层红色的阴影。在漆黑深邃的夜空,印上一抹诡异幽深的影子。
虽然眼前垂下的红盖头还在影响她的视线,穿着绣花鞋的双脚依旧传来钻心的疼痛, 可在这个地方, 需要担心的人, 不是她。
红嫁衣紧随其后, 悄然飘落至谢青灵身前。
槐树聚阴,这附近的阴气十足,通常能使一些不寻常见到的东西显露出真正的面容。
谢青灵看到, 在低矮厂房门前的小草坪上, 落下一双穿着三寸金莲绣花鞋的脚。
那双脚只是虚浮地飘过草地,并不真正落下。
红嫁衣就这么直挺挺半浮在空中, 红色的衣裙垂下,裙摆被夜风吹得仿若一朵盛开的红莲,徐徐绽放。
它此时已经没有了红盖头,可谢青灵却依旧看不清它的脸。因为它的头颅往下低垂,两边脸颊垂下黑色的长发,盖住大半张脸。
茂密的长发一直长到脚踝处, 像一头枯草乱麻,乱糟糟地挂在脑袋上。此时,那长长的头发, 还有继续生长的趋势,像荒郊野外野蛮生长的野草一般。
头发落在地面上,像小蛇一样爬行,匍匐着向谢青灵探来。
“嗖嗖嗖”的声音响起, 地面青绿色的小草被头发舔舐而过,立即被头发上沾染的忘川水阴气腐蚀得漆黑一团, 失去生机,迅速枯萎。
头发离谢青灵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它很快探到谢青灵的脚下,然后灵巧地缠住了谢青灵的脚踝。
——当铜锣声起,唢呐催走,它将会带走谢青灵的双脚和脑袋。
而此时,一阵歌声忽远忽近,虚无缥缈的渐渐传来,那歌声空灵诡异,声音颤颤,是红嫁衣自己的声音:
“同喝一口水井水,同踩岩板路一根;
同村同寨十八年,同玩同耍长成人。
日同板凳坐啊,夜同油灯过;
绩麻同麻篮啊,磨坊同扼磨……”
不过一眨眼,红嫁衣随着歌声而至。
它的头发绕过谢青灵后背,缠住了谢青灵的脖子。
下一刻,一张脸突然出现在谢青灵面前。
红嫁衣几乎和谢青灵面贴面,忽然间缠了上来。它的脸紧贴着谢青灵的脸,冷不丁的,透过脸颊旁边那一缕缕垂下的黑发,谢青灵看到了一双只有漆黑瞳孔、没有眼白的眼睛。
阴气森森的一双眼睛盯着谢青灵,仿佛有一只手抓住了她命运的颈脖。
一切准备就绪。
只需要红嫁衣稍稍用力,就能如愿带走谢青灵的双脚和脑袋,结束今天晚上的追逐。
可是……
到了这收割胜利品的时刻,红嫁衣却忽然发现,哪怕它的头发已经缠上谢青灵的身体,依旧拿她毫无办法。
它的头发,好像不听它使唤了。
无形中,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阻止这一切。
红嫁衣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露出某种可以称之为茫然的神色。
此时,谢青灵笑了。
她露出一抹灿烂的笑靥,对鬼来说,这抹笑容,却比恶鬼还可怕。
“金将军,银将军,”谢青灵朗声喊道,“我给你们送业绩来了!”
“请二位速速归位,缉拿恶鬼!”
刹那间,谢青灵身后的槐树树冠,无风自动。
地上低矮的小草忽的往一边倒去,无风却弯腰。
有什么存在,降临了。
谢青灵看不见他们,却能感受到,红嫁衣缠绕在她脖子和脚踝处的头发正在害怕得颤抖,害怕得想要逃跑。
很快,红嫁衣一声高亢尖锐的凄惨叫声响起,似乎正在遭受什么巨大的痛苦和折磨。谢青灵忙用手捂住耳朵,以抵御这突如其来的叫声。
它被一股极大的力道往后狠狠拽开,那双绣花鞋拖拽到地面上,本来借助阴气已经凝实不少的身体,忽然像一阵气体一样,变得轻灵飘忽起来。
谢青灵能隐约看到,红嫁衣的脖子上,被套上了枷锁。
红嫁衣凄凉的叫声仍然响彻四周。
谢青灵用她的耳朵,“围观”了这一场迟来的审判和追捕。
【赏善罚恶,神官缺位。金枷银锁不知往何处去找断生死往轮回的判官,又不能放任红嫁衣继续为祸尘世间。嫉恶如仇的金枷银锁,决定代罚恶司来行使一场关于红嫁衣的审判。】
【家有窈窕女,二十岁出嫁。红白撞煞气,命丧送亲途。冤魂索路人,见之则必死。忘川独徘徊,逍遥八十载。】
【金枷银锁宣判了红嫁衣的死亡,祂们用抽魂鞭,结束了红嫁衣这可悲可恨的鬼生。】
耳边,红嫁衣凄厉的叫声戛然而止。
谢青灵试着把手拿下来。
她周围的世界,恢复了安静。
没有了那令人感觉回到隆冬腊月的寒冷,也没有了那附骨之蛆般阴冷的凝视,体内的阴气散开,逐渐变得温暖起来,谢青灵感觉自己回到了阳间。
结束了。
再恶的鬼,来到金枷银锁面前,也不过就是个蹦哒的小弱鸡。
缉拿恶鬼,这两位是专业的。
从出手到消灭,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只不过,谢青灵的脚上还是刺痛,眼前还是一片血红。
红嫁衣虽然死了,但危机好像没有彻底解除。
它给谢青灵下的诅咒还在。
虽然红嫁衣无法再来收割谢青灵的生命,但脚上的三寸金莲,和头上的红盖头,依旧在妨碍谢青灵正常的行走和视线。
得想个办法,把这两样破东西给拿下来才行。
此时,谢青灵的耳机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通讯功能。当她想要点亮耳机,向部门的其他成员求助时,眼前的视野忽然一花,片刻之后,视线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就连脚上一直让谢青灵很困扰的三寸金莲,也不再牢牢禁锢她的足尖。
诅咒,好像去掉了?
谢青灵一怔,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难道,在鬼怪死亡之后,它们之前设下的手段,也就失效了?
【金枷银锁结束了审判恶鬼的工作,祂们收起了抽魂鞭,把目光投向了你。热心的过路人,祂们依旧记得你,为了感谢你为祂们指明路途,二位将军决定,帮你一把。】
【金将军伸出手,替你掀去了红盖头。银将军弯下腰,替你脱去了三寸金莲绣花鞋。祂们将属于红嫁衣的物品摆放在你的面前,你可以任意决定它们的去留。】
视线中,出现了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鸳鸯戏水红盖头。
一旁,还有一双垂着金黄色流苏的三寸金莲绣花鞋。
这是属于她的战利品了。
谢青灵拾取红盖头和绣花鞋。
【红嫁衣的两样东西,有了金枷银锁的加持后,已变得与往日大不相同。】
【步步生莲,摇曳生姿。这双由母亲亲手制作而成的三寸金莲绣花鞋,凝结了深沉的母爱和期盼,只是,对于穿戴者来说,这双鞋代表的,则是恐怖的诅咒。只要穿上它,就会被夺取行动的能力,变成一株只能站在原地被人观赏的花。】
【鸳鸯戏水,百年好合。由红嫁衣亲手绣制而成的红盖头,上面绣满它对未来生活的盼望与憧憬。只是这一方红艳的盖头,隔绝了它的视线,蒙住了漆黑的眼睛。戴上它,就会被夺取视线,陷入黑暗之中。如果没有一位好心的新郎掀开这顶盖头,那么佩戴者将永久陷入黑暗。】
是两件带有负面效果的诅咒物品呢。
听上去使用效果很不错。
一旦在对战中被夺取行动能力和视线,基本上也就和俎上肉也差不多了。
谢青灵开心地将这两样物品包起来,挂在腰间上。
“金将军,银将军,今晚多谢二位了。”谢青灵对着空无一人的槐树下说。
和空气交谈完毕的谢青灵决定离开这里。
此时,已经到了凌晨,天很晚,谢青灵也很累了。
想要从这里步行回去,显然是不客观的,哪怕是用疾行鬼来赶路,也不足以让她横跨这么远的距离,从这里回到办公处。
于是谢青灵决定向部门其他成员求助。
点亮耳机,通话立即接通,部门里所有成员都在,很明显在谢青灵没有加入群聊之前,他们好像正在开会。
听到谢青灵加入的声音响起,耳机里寂静了片刻,随后凌放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谢青灵?!你他妈还活着吗?!!”
“……还活着。我在城隍庙庙里。”从没听过凌放这么暴躁的声音,谢青灵小声道,“红嫁衣已经死了。我现在是大功臣呢。”
小心翼翼,但是不怂。
总不至于这个时候,痛骂她……吧?
“好,很好。”凌放的声音听起来,既有如释重负的欣慰,也有咬牙切齿,情感相当之复杂,情绪十分之杂陈,“你们所有人,去把她给我带回来。”
“现在,立刻马上,把她带到我的面前来。”
耳机里整整齐齐一片收到。
但等了一会儿,代星宇忽然说道:“可是部长,你怎么办?你人呢?”
对哦,凌放带着谢青灵出去之后,人也不见了。
凌放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老余来天桥找我。”
话音一落,他又补充:“就你一个人就行。”
余威应道:“收到。”
掐掉通话之后,凌放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肾脏都被蹂|躏过一通,简而言之,就是急火攻心,怒火中烧,快要气死了。
他拖着使用木鹰之后被诅咒的无法动弹的下半身,艰难地在地上爬行,想要离偶尔路过的车流更远一些。
而此时,凌放听见“叮”的一声响起,有人往他面前扔了两颗硬币。
“可怜见的。”路人说,“未来城好久没见过残疾的乞丐了。”
第50章
凌放想追上路人, 把硬币还回去,但现在“残疾”的他再着急,也只能在地上一点点挪动。
看上去更可怜了。
大半夜的, 路上没什么人, 但凡是经过的, 几乎都奉献出了自己一份爱心, 离开时,他们的脸上纷纷挂上日行一善的满足笑容。
凌放脸都黑了。
余威赶到天桥的时候,就看见凌放趴在地上, 守着一小堆硬币和纸币, 一动不动,怔怔出神。
“部长, 在想什么?”
余威走过去,凌放回过神来,神色晦涩不明地说:“没什么,在想怎么处置谢青灵。”
余威点头:“这丫头确实太胡来了。”
但他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我觉得,年轻人像她这样, 敢想敢干,敢闯敢拼,也算不错, 有锐气有活力,常出险招,也常有奇效。”
“险招?奇效?”凌放冷冷一哼,“我只希望她别把自己玩死了。”
他眉头紧锁, 很认真地在思考接下来要怎样好好教育谢青灵一番。
虽然他年纪轻轻,但皱眉思考的样子看上去有一股远远超越年龄段的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