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家见她知道黑蛊,多半把她当真行家了,连黑蛊不能见光都未与她讲。
“汪~”
待在她怀里的坎坎叫了声,用毛绒脑袋拱了拱她下巴,安慰似的。
悠悠心情瞬间好了些,揉了揉它雪白的绒毛。
抱着坎坎睡了一上午,醒来后,悠悠打开房门,看到握着灵剑离开的灵落。
“路师姐。”灵落穿着湛蓝长裙,一双雪亮眼睛望来,兴冲冲地举起灵剑,“我去朝阳峰修行了。”
朝阳峰与旭日峰隔空相望,在那修行的,都是灵落这类入门没多久的新弟子。
未曾去过朝阳峰的悠悠,闲来无事,抄着空手与灵落一起去了。
朝阳峰内,一眼望去,都是些年纪偏小的师弟师妹。
悠悠来到灵落经常习剑的地方,还未靠近,便听到一阵喧闹,夹着似曾相识的声音。
红发微蓬的小少年,坐在一个倒地的同龄弟子背上,手里握着块美玉,爱不释手地把玩。
他正被一群人围着:“应烛你太过分了!”
“把玉换给他,竟然抢别人的东西?”“简直是强盗,我要告诉长老!”
面对众多指责,应烛一脸莫名。
他光明正大抢来的宝物,为何要斥责他,想不明白,应烛冷哼了声:“是他太弱了。”
悠悠望着这幕,心里有了大概。
应烛是烛龙族最后的独苗,从出生起,就没有族内长辈在旁教导,应家的人都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哪里想过教他,于是应烛行事,全凭本能与心情。
他不知仁义礼智信,保留着一些天然的野性。
看到喜欢的,会凭本能掠夺,带回自己的地盘,他不认为这有什么错,对方不是他的对手,就要臣服他,既然臣服做小弟,给他上贡就理所当然了,以致于发生眼前这幕。
他的模样实在嚣张。
抢了别人的东西,把人打倒在地,还坐在人家背上。
被周围的指责声闹烦了,他眼眸浮起阴翳,残留着稚气的脸颊露出凶戾神色,仿佛下刻就要化成原形,猛龙摆尾把他们全部撂倒。
灵落认得他,在悠悠耳边小声道:“应烛从来不修行,偏偏谁都不是他的对手,长老不在,就只能由他胡作非为了。”
“想要拿回去,只管来打败我。”撂下话,应烛揣上精美的玉佩走了。
悠悠跟上去,见他来到峰顶的暸望台,手枕后颈,翘着腿躺在台沿上,透着暖意的阳光洒下,他闭目一脸惬意。
又懒又凶的小烛龙。
也不服教。
原著里,白芙雪经常耐着性子与他讲道理,结果都是对牛弹琴。
让他莫要夺人所好,他便说:“别人喜不喜欢与我何干,反正我见到喜欢的,就要拿到手。你没有喜欢的东西吗,既然有,难道不想要吗。既然想要,为何要忍着。”
让他勤苦修行,他便道:“我瞧那些人天天都在修行,没见得比我强,法术?我才不学,我一拳山崩地裂,你们天天修行,能做到吗。”
彻彻底底的摆烂型男配,直到原著的中后期,遭到社会铁拳制裁,他才学乖了。
应烛阖着眼眸,手里攥着玉,晒太阳之际,忽然嗅到一缕浅淡的气息。
他顺势坐起,双眼发亮地朝悠悠望去。
“这玉好看,给你。”
悠悠看着递来的美玉,默了片刻,扣住他的手腕到一旁坐下,严肃道:“你得把玉还给人家。”
应烛皱眉:“不要,它好看,我喜欢。”
知道与他讲道理无用,悠悠干脆吓唬道:“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必须还,不然也许今夜,你就要被剥皮抽筋了。”
“剥皮抽筋?”应烛拔高嗓音,瞪圆了眼,一脸不可置信。
“谁能这么做,为何要如此对我。”
悠悠朝他招手,示意耳朵凑来,给他讲了一个小故事。
故事讲完,夕阳西下,冷风从瞭望台穿过,刮得小烛龙脸色惨白,打了个寒颤。
“知道了吧。”红衣少女在他耳边,恶魔低语,“做坏事,修行懈怠的话,会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应烛握紧玉,慌张起身:“我、我先走了。”
话落,他如阵旋风消失,悠悠迅速跟了上去,远远看到应烛把玉还给那弟子,满意地点点头。
涉世未深的小烛龙,说什么都会信,偶尔吓一吓,效果十分显著啊。
“对不起,我不该抢你的东西。”之前宛如恶霸般嚣张的红发少年,双手将玉递来。
被夺玉的弟子愕然,与身旁朋友面面相觑。
应烛竟然会道歉,还把抢走的东西还回来了,不可思议。
“以后我不会再做坏事了。”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夺走别人的东西就是做坏事,但他以后不会了。
话落,应烛看着他们手中的剑,期待道:“以后能带我一起修行吗。”
其他人看到应烛,本以为他又来找麻烦,怒气冲冲走来,却听到这一句,集体傻了眼。
从不修行,但可以拳打筑基期,脚踢练气期的朝阳峰一霸。
竟然转性了?
“应烛,你没事吧。”有人忍不住道。
小烛龙摇头,惨白着张脸:“我其实还好……”
那就是有事了。
朝阳峰是一群差不多同时入宗的年轻弟子,都没什么坏心眼,见状将他围住,担忧地问起来。
应烛本不想说,被问急了,才道:“嘘,你们小声些,别被黑暗之神听到了。”
黑暗之神??
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应烛见他们不明白,犹豫片刻,压低声音讲起来。
“你们不知道,太古洪荒时期,世间曾诞生了一个恐怖的黑暗之神,他是黑暗的支配者,无人可敌,他能六界吞没在黑暗中!那时天地昏暗,日月无光,到处是黑暗的火焰在燃烧,九天之上的众神都感到绝望!”
“眼看世界就要毁灭,最后一位先天之神,在太幽之境与他大战七天七夜,最后同归于尽……”
“清筠宗,就是洪荒时期的太幽之境。”应烛指了指脚下,脸色苍白如纸。
“而黑暗之神的亡魂就在此徘徊,一旦发现做坏事之人,懒惰之人,就会在夜晚找到他——‘死亡吧,懒惰的烛龙……不,人类!’”
“哈哈哈。”认真听完,一人笑出声。
应烛侧头望去,惊愕道:“笑什么,你不怕吗?”
话落,他手忙脚乱地捂住那人的嘴:“不能笑,黑暗之神是能将天地吞没的存在,笑话他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旁边又有人大笑起来:“这是骗三岁小孩的,应烛你竟然信了,哪有什么黑暗之神,还要将世界吞没在黑暗中……哈哈哈。”
“才不是骗人的。”应烛见他们不信,涨红脸。
“悠悠说了,等血月之夜,阴冷的黑雾就会从地下升起,吞天噬地,它所过之处,灵植枯萎生灵尽灭,到时候,别说修仙界了,整个世界都将毁灭!”
“我们只有不做坏事,努力修行,才能在恐怖的黑暗中,寻得一线生机!”
应烛攥紧手,冷汗涔涔,带着惧意努力强调完重要性,发现周围众人笑得前仰后俯。
“我是认真的!”小烛龙怒吼。
“哈哈哈哈,原来是少宗主说的。”
“老实说,有点可怕。”年长点的弟子抬手,制止众人的笑声,沉吟道。
“没想到有黑暗之神在监督我们,那么从今天起,我们必须做好事,勤苦修炼,以免愤怒的黑暗之神降临,把世界毁……噗哈哈哈。”
他没绷住,笑开花。
“我没开玩笑!”应烛气恼。
登时,众人笑得更欢了,在大片笑声中,不一会儿,恐怖的黑暗之神,传遍朝阳峰,又以燎原之势席卷全宗。
“听说了吗?太幽之境。”
“你是说,黑暗之神?”
“哈哈哈,黑暗的支配者,少宗主所言,细思极恐,让人害怕。”
“嘘,你们不要命了,小心被恐怖的黑雾吞噬!”
“哈哈哈哈哈——”
……
对此,一无所知的悠悠,离开朝阳峰后,去了趟苍越的洞府,见没人回来,又回到旭日峰。
情丝蛊发作没有规律,不知顾赦情况如何。
一番思量,悠悠用块布将大比得到的金乌石包裹起来,操控泥人拎起,朝顾赦居住的乾院走去。
她知道苍越的顾虑,不过泥人的话,总没问题。
金乌石有拳头大,拎起有些费力,悠悠耗了些时间才到,站在门口,咚咚咚地敲了三下。
敲门声响起。
未点灯火的室内,光线昏暗,打坐中的少年睁开眼,环绕在指尖的黑色冷雾消失。
他脸色微白,缠绕着左腕的幽蛟,感受到冰冷的寒气他皮肤下涌出,冷得抖了抖,却兴奋道:“果然如此,主上幼时中的奇毒,是有人用来压制主上体内魔气的,只要主上魔气足够强,此消彼长,就能反压住毒性!”
顾赦浑身发冷,长睫凝着冰霜:“足够强是多强,要花多久。”
“根据我估算的那人修为来看。”幽蛟激动道,“大概只需要千百年,就能解毒了!”
顾赦一默,起身面无表情地拂袖,将身上的寒气,连带腕上的幽蛟一起抖掉。
他打开房门,月色斜落,走廊空无一人。
门槛处,倒是传来细弱的喘息。
顾赦垂眸,看到一个小泥人拖着沉甸甸的包裹,气喘吁吁。
它仰起脑袋:“我来看望你,还带了礼物。”
包裹被解开,露出一块乌色石头,石上金纹浮现,在夜里散出柔和而璀璨的光芒。
幽蛟从顾赦脚后探出脑袋,瞬间双眼发亮。
是那夜看到的泥人。
竟然把路杳的金乌石偷来了,可爱,甚得蛟心!
顾赦弯腰,将泥人与金乌石一起从地面拿起,合上门,进屋将泥人放在桌案上。
悠悠借泥人打量他,见面色不佳:“蛊毒发作了吗。”
“没有,不过……”
顾赦坐在桌前,眼帘半垂,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察觉不到施蛊之人的气息,会心烦意乱,难以打坐入定。严重些,会走火入魔。”
悠悠愕然,不发作时都这么严重。
走火入魔可不是小事,轻则修为受损,重则爆体而亡。
“那、那……”悠悠踌躇片刻,“要不这个泥人留给你。”
替身泥人有她的气息存在,连天道都瞒过,何况一个小小的蛊虫,有泥人镇守,情丝蛊就不会时时躁动了。
顾赦伸出修长的手指,从泥人身旁擦过,拿起茶盏,淡声道:“好,只能如此了。”
于是悠悠操控泥人,在临窗桌角坐了下来,一副安静如鸡的模样,示意顾赦不必理会,随时修行。
顾赦看了眼她,回到蒲团打坐,室内归于宁静。
然而没过多久,悠悠就耐不住了。
她在自己房间,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连带泥人也做了哈欠动作。
她透过泥人环顾四周,顾赦在闭目打坐,转眼,悠悠看到桌上的果盘。
“嘿……嘿咻。”
听到些许动静,顾赦掀起眼皮。
入目宽大的桌案上,一个苹果缓缓滚动起来。
苹果后方,小泥人用两只手推着,它憋着口气,用力到鼓起腮帮,推着苹果在桌上撒欢跑圈,自娱自乐。
“主上,我能现身与它玩吗。”幽蛟在袖下,期待道。
顾赦一言不发地将它探出的头按了回去,兀自盯了泥人半晌,重新合上双目。
等他再睁眼,桌案上,堆积了诸多果子,一帘灯火中,小泥人抱着串荔枝,歪着头,昏昏欲睡。
案边一道阴影洒落,顾赦指节修长的手探去,轻碰了碰它。
悠悠困倦之际,神识留了一部分在泥人身上,半梦半醒间,脸颊泛起点儿痒,她微动了动。
另边,小泥人随着她,无意识地在顾赦掌心蹭了蹭。
灯盏烛光闪烁,少年手指微僵,神色晦暗。
*
次日,悠悠一觉醒来,率先察看泥人情况。
晨风从半敞的窗户涌入,送来几缕花香。
顾赦一夜未眠,坐在案前,一手翻着卷轴,另手被小泥人紧紧挨着。
悠悠愣了两秒,昨夜睡的时候,泥人是抱着荔枝的,怎么一觉醒来挨顾赦去了。
难不成是顾赦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