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如此表现,在其他大臣看来就是妥妥的应声虫,也不知道圣上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竟能叫他们从头到尾都这么听话。
叶朔培养出来的这群学生,虽然能在何相等人被辞官颐养时维持朝堂不乱,但毕竟数量有限,且不是人人都适合做官,所以朝堂之上还是有其他派系的臣子在的。
只是伴随着圣上掌权时间越来越长,其他声音也越来越小了,到如今,已然是不成什么气候了。
而伴随着叶朔这次出征,兵权更是被他牢牢的握在了手中。
此时此刻,两位老王爷突然发现,在他们没有察觉的时候,整个大周,俨然已经成为了自己这个侄子的一言堂。
如若造船出海之事最后也成了,他的锋芒,势必再无可阻挡。
过了好久好久,直到“退朝”二字响起,猛然回过神来,两位老王爷既是震惊,又是复杂。
与此同时,后宫之中,由于何太后久不管事,再加上她刻意避讳的缘故,今天早朝都发生了什么,她直到两个时辰之后才知道。
当听到“孝惠”二字时,何太后一个没控制住,其中无名指的指甲由于太过脆弱,被她给掰断了。
然而此时此刻,何太后却顾不得这么多,她猛地站起身来,急切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回太后的话,奴婢敢以性命担保,绝无一字错漏。”传话的小宫女就差没有指天发誓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何太后忍不住一阵怔然。
在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之后,何太后早已心死,加上日日困于宫中,何太后更是心灰意冷,但即便这样,小皇帝的早夭依旧是她的一块心病,使得她耿耿于怀,以至于夜不能寐。
瑾儿故去时正值大周风雨飘摇之际,又因他年少且无建树,大臣们对他自然不太重视,甚至有隐隐怨责他去的太快,将大周置于危险之中,至于瑾儿的身后事就更是草率,一把大火过后,就算是了结了那孩子的一生。
何太后自小便颇有才名,学识方面更是不输男儿,先是皇子正妃,后又成为皇后,与还是摄政王的圣上一道垂帘听政之时更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错漏,从头到尾她都极尽小心跟谨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故而何太后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有哪一点惹怒了上苍,竟招来如此惩罚。
圣上也曾说过,若有机会必将为自己兄长还有侄子正名,但何太后并未放在心上,所谓人走茶凉的道理,她最是深有体会。
只是何太后未曾想到,圣上当初居然不是在安慰自己,他心中的确是挂念着瑾儿跟泰成皇帝的,这边前脚刚打了胜仗,刚回到上京,第二天就把这事儿提上了日程,并且力排众议,将“孝惠”二字做了瑾儿的新谥号。
慈惠爱民曰文,对皇帝来说是极高的评价了,不枉瑾儿死后焚毁尸身,最后以骨灰下葬,为身在疫中的百姓做了表率。
但随即何太后又忍不住想,圣上如此行事,会不会是另有所图?
并非何太后小人之心,只是坐在他们这样的位置上面,不管做什么事,都不会像表面那么简单。
然而这么想着的何太后又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有人登门,就好像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一样。
叶朔虽然是打着想让六嫂也来帮帮忙的打算,但绝非是挟恩求报,若是六嫂有心便罢了,她那身本事本就不该继续埋没,若是无意也无所谓,人各有志,何必强求。
尽管小侄子留下的那道遗诏对叶朔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麻烦,但毕竟是小孩儿一片心意。这么想着,叶朔脑海里不经意间闪过小侄子的笑容,半晌后,他眼中不禁划过一丝怅然。
若是小叶瑾还活着,如今也已经到了该成亲的年纪。
为他们父子两个正名,本身就是叶朔同小侄子当年就已经做下的约定,只是到今天,他才真正有这个能力跟功绩来做这件事而已。
何太后见圣上以及皇后一家就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这件事平平常常就这么过去了,何太后看向窗外,片刻后,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即便圣上另有所图,她也认了。
已经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彻底放开。
何太后也想看看,当年那个扮作乞丐的七岁孩童,如今的圣上,究竟意欲何为。
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何太后走出呈安殿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尖尖原本还在自己的府邸死死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嘴上还时不时骂上一两句。
同样作为公主,之前太和殿那一幕总是在尖尖脑海里挥之不去,如今乍然听到何太后走出呈安殿这样一个消息,在加上之前种种,尖尖甚至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几乎本能的,一个猜想骤然间从她心头掠过。
貌似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总觉得皇兄那边有古怪啊。
第333章 参与
从皇兄离京时让皇嫂监国, 到力排众议,册封静安侯,再到太和殿那一遭, 最后是刘皇嫂出关。
自家皇嫂, 三个侄女,不停催生近乎疯魔的老臣, 无动于衷、不急不躁的皇兄……
自认为对这位兄长可以有多么离经叛道十分了解的尖尖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大胆念头。
等等, 他不会是想……
尖尖心头一阵狂跳,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近乎本能的就想要去求证。
尖尖长大之后几乎是跟从前的容贵妃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 压根就不是忸怩的性子, 说干就干,她十分干脆的就递了牌子,直奔皇宫而去了。
毕竟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妹,整个大周,只有他们才是当之无愧的一家人,尖尖并不觉得以自己跟皇兄的关系,她还需要跟皇兄什么兜圈子,于是在挥退了其他闲杂人等之后, 就直接了当的问了出来。
当看到皇兄面上先是震惊,紧接着就是以一种“天呐你居然能够猜出来真是长大了”的新奇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尖尖还来不及为这个答案感到惊骇,就感觉到额头上的青筋一阵乱跳。
“……皇兄,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自己猜到这个答案对皇兄来说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吗!?
尖尖面无表情, 感觉有被冒犯到。
见妹妹似乎是炸毛了, 叶朔非但不去安抚,反而摊开双手, 一脸无辜:“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很新奇罢了,要知道你小的时候可是相当实心眼,基本上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叶朔忍不住摸了摸下巴,颇为怀念。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不爱去上书房,太傅布置的作业都是你帮忙写……”
“咚”的一声闷响,察觉到自己面前选料十分扎实,堪称整个大周制作最为精良跟结实的案几似乎是裂开了一道缝,叶朔思考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闭上了嘴巴。
尖尖的功夫比起自己来虽然还差上不少,但她有一终极大招——告家长,就算是叶朔也顶不住。
“你还好意思说,明明是你——”
提起这个尖尖就来气,尤其是这几年,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位兄长不干人事。
尖尖下意识的就捏紧了拳头,但随即,她又很快冷静了下来:“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跟一向不着调的兄长不同,尖尖心里头可是一直惦记着正事儿的,如今话虽然说开了,但她心中到底有些怨念。
“你怎么不直接跟我说?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以己度人,尖尖不觉得皇兄会对自己藏私,而只要他有需要,习惯使然,尖尖几乎不可能会推辞。
难不成,皇兄是觉得此事凶险,所以才不想让自己涉足其中?若是这样的话……想到这里,尖尖心中不免升起一丝丝触动。
然而这样的感动仅仅只持续了眨眼的功夫,几乎是瞬间,叶朔略带惊讶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怎么会这么想?”
“高风险势必伴随着高收益,我以为这是每一个皇子公主从出生开始就应该知道的事。”
虽然上头有些词汇尖尖之前从未听过,但尖尖已经习惯他嘴里时不时冒出一些她听不懂的句子,时间长了,尖尖差不多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明白他什么意思之后,面无表情一把将心中升起的小火苗狠狠摁灭,尖尖深吸了一口气,恢复清醒侯随即抬头,蹙眉回望过去。
叶朔也不叫她失望,很快就笑眯眯的回答道:“虽说此事志同道合者少,但我这里却是宁缺毋滥。”
越是重要的事,越是不能着急随便,不然都不够猪队友扯后腿的。
“我可不是什么人都要。”就像两年以前在他看来虽然聪明但难掩单纯的尖尖,就不太行,索性经过了两年了历练,她如今已经成长了许多,嗯,勉强合格了吧。
注意到皇兄似乎是回忆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不加掩饰的嫌弃,尖尖觉得刚刚还在为他担心的自己像个傻瓜。
不管过去多少年,皇兄能把人气死的本事依旧不减呢。
但,尖尖非但不能跟他置气,反而还得好上好量的上赶着加入到皇兄的计划当中去,这么一想,尖尖就更生气了。
可恶啊!
皇兄这人坏是真的坏,但人家就是有本事让他们上赶着去求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到如今也无一人能够逃脱,包括父皇。
并非是尖尖有什么受虐倾向,非要上赶着,只是这两年时间里,跟皇嫂一道执掌上京,其中艰难尖尖几乎都体会了个遍。
太和殿中宗亲对三位公主的冷言冷语不过只是冰山一角,尖尖主要负责清理有异心之人,消息自然异常灵通,这两年之中她听过的难听的话不知凡几,她遭遇到的情景只会比三位公主更加难堪,这使得尖尖心中不知何时腾起的火苗无时无刻不在燃烧。
让从小如皇子一般被教育着长大的尖尖像其他公主那样成亲生子,被上位者用以笼络朝臣且毫无反抗之力,于家宅宫闱度过一生,简直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
而越是清醒,尖尖就越是痛苦,幼时不显,日积月累等到成年,星火早已燎原。
就算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她也不愿无知无觉,浑浑噩噩度过一生。
越想,尖尖就越是心有不甘。
而眼下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尖尖自然是不愿意放过,深吸了一口气,她干脆利落的问道:“皇兄,你需要我做什么?”
看着干劲满满的妹妹,就算是叶朔也被她的积极还有热情给吓了一跳,额头落下一滴冷汗,叶朔一时之间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
毕竟他只有这一个妹妹,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就算尖尖自己愿意,他娘也大概率会活劈了他。
见他长久不语,尖尖关键时刻,突然开始超常发挥,脑子也变得异常灵活。
“一般来说,你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除非情况特殊。”
尖尖眯起眼睛:“是很危险的事?”
虽然是问句,但尖尖的态度却是肯定的。
再结合最近发生,但很危险这两个条件……尖尖突然福至心灵:“皇兄,你那艘大船,是不是还缺个带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