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当得知太后宫中的那场闹剧之后,叶朔先是挑眉失笑,等反应过来之后,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等等,话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尖尖现在的日子,才是他从一开始就想要的日子?
除那一大堆面首之外,尖尖如今的自由潇洒,都、是、他、的、梦、想、啊!
所以说,尖尖其实才是最大赢家对吧!
叶朔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折,感觉这日子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直到后来定宁她们一天天长大,见三位公主可以替他分担工作了,叶朔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就把这堆烂摊子想也不想都给甩出去了。
但是想想还是不太甘心,叶朔可见不得尖尖这么潇洒,时不时便要委派一些事情给她做,惹得尖尖天天在背地里偷着骂人。
她虽然有事业心,但也不至于这么有事业心,府上的新人还没捂热乎呢就又被叫走干活儿了,换谁谁不急眼?
就在叶朔还以为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的时候,底下又传来了一个有关于七王的消息。
起初叶朔并未放在心上,这些年来有关于他七哥的消息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了。
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回的消息是太医院那边传过来的,说是七王爷生病了,情况有些不太妙。
叶朔握着笔的手一顿,在心中算了算时间,发现自己虽然长得还算年轻,但实际年龄也已经满六十了。
而他如今六十岁,七哥岂不是……
叶朔恍然惊觉,伴随着这样一个讯号,一切,似乎都已经快要结束了。
第344章 结局
到底是亲兄弟, 七王如今病重,叶朔无论如何都要去看一眼。
等他到的时候,定宁她们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对于这位皇叔, 三人的感情都十分的复杂, 得益于七皇叔的各种小动作,三位公主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 三人才越发忌惮对方。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父皇为何迟迟不肯动手,如今七皇叔病重, 定宁三人隐约有种预感, 事情应该是要有个答案了。
定宁她们是知道当年的时候七皇叔欠过父皇许多恩情的,父皇对七皇叔甚至有过救命之恩,只是不知这恩情,如今究竟还剩下几何,亦或者,这皇家当真还有情分这东西存在吗?
叶朔并未与女儿们过多交流,只是微微颔首之后便径直便走了进去。
圣上驾临,整个王府上下自然要一个不落的前来迎接, 路过世子身旁的时候,叶朔视线略微停留了片刻。
只能说不愧是七王最为看重的儿子,的确是仪表堂堂,英武不凡。
再看余下之人, 只从仪容仪态上面就逊色不少, 窥斑见豹, 更遑论其他,叶朔只是随意扫了一眼, 便移开了目光,倒是中间有一两位郡主瞧着精气神十足,不知道是否是七王故意为之,想想七王的聪明程度,想必应当是八九不离十。
不论世子心中如何做想,如今表面却是一派恭敬谦和,面对叶朔时候也不卑不亢,隐约带着几分亲近,但又不会失了分寸,距离拿捏的刚刚好,让人难以生出恶感来。
叶朔看得出来,对方的确是个极聪慧的人,虽比不上他父王,但也相去不远,只是可惜……
叶朔好似浑然不知一般,转瞬间,便在世子的引路下来到了王府最中心的院落。
当叶朔踏步走进屋内时,很明显能够嗅闻到一股极为浓郁的药味,这么多年,这样的味道他已经闻过很多次了,同理,这样的场景他也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不管是什么人都好,哪怕是皇帝是王爷,濒死的时候总是丑陋的。
叶朔像是没看到七王蜡黄枯槁的面容一般,衣摆一撩,动作自然的便坐到了七王的床前,唤了一声:“皇兄。”
感觉到身旁的动静,七王眼珠动了动,半晌后才略显艰难的睁开。
看着眼前依旧高大的身影,恍惚间,七王突然就回忆起了当年。
当年不论是慷慨赠药也好,还是药人谷“卖身”救兄也罢,都是对于彼时正处于绝境之中的七王最大的恩惠。
大约是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七王与叶朔说了许多。
往事重重,恍若隔世。
而早在两人提及景文皇帝,泰成皇帝,甚至是先太子的时候,世子就十分有眼色的遣了仆人出去,包括他自己在内,也为了避嫌只在门外候着。
远远看过去,叶朔冷不丁道:“这孩子不错。”
有能力,也有手腕,在一干宗室子弟中算是佼佼者了。
“是啊。”七王并不否认,毕竟这也是他最优秀的儿子。同样顺着叶朔的目光看过去,半晌后,七王说:“只可惜,终是不及三位公主。”
旁人不知道七王口中的不及三位公主是什么意思,若是听到了也只当是七王谦虚,但叶朔却听的出来,七王在说自己的儿子不如他的女儿那般好命。
是啊,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够如三位公主这般好运呢?
从三位公主出生开始,自己这个弟弟便悉心谋划,从一开始让三位公主如皇子一般启蒙读书,到后面太和殿祭祖,再到泰山封禅,科举、女官、入朝、上朝、驸马入赘……转眼几十年过去,经过一层又一层的筛选,一层又一层的过滤,直到定宁公主第一个孩子出生,被圣上冠以“叶”姓的时候,圣上的目的几乎是昭然若揭,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敢于反对之人已经不剩下几个了。
如此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天底下又有几个父母能够做到这个份上?更遑论他还是皇帝。
将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看在眼里,知道的越多,七王的心情就越是复杂,如果有的选,七王真恨不得下辈子做他的儿子,试问天底下又有谁不想当他的孩子?就算自己这个弟弟更喜欢女儿一些,让他舍了男儿身,投胎当个公主也不是不行。
只可惜,生不逢时,摊上了景文皇帝那样的爹,于是七王也只能捏着鼻子,由命运裹挟着,一步步走到今日。
七王虽然并未说出口,但被他异常复杂的眼神看着,叶朔尽管不明,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总觉得你在想一些不好的事情啊……”叶朔压低声音,仗着定宁她们离得远,没人敢听墙角,语气便跟着随意了起来。
七王只是含笑望着他,毫不在意,同样一脸平静的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将自己的心底话给说了出来。
叶朔:“……”
看着一脸褶子的兄长,叶朔猛地一个后仰。
将定宁安宁她们的脸与兄长调换……不!这个还是算了,他真的承受不来。
定宁她们眼睁睁的看着七皇叔似乎是说了什么,惹得父皇顿时一脸惊恐,如临大敌,就在她们暗自惊骇,准备上前的时候,却见下一瞬,父皇就恢复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了。
定宁三人脚步一顿,又过了一会儿,见该说的都说完了,该回忆的也都已经回忆过了,时辰也差不多了之后,叶朔终于缓缓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了。
尽管如今的气氛还算是轻松,但两人都明白,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圣上,看在昔日的情面上,再送臣最后一程吧。”七王在床榻上斜倚着,这么说着。
叶朔知晓他如今不能饮酒,便以茶代酒,只斟了半杯,微微举起到半空。
尽管七皇叔如今重病垂死,七皇叔望向父皇时眼中的情绪也不似作假,但定宁三人却还记得皇叔背后暗暗做下的那些事,又如何能放心王府上的东西入父皇的口?
故而只是略微一个晃神,定宁她们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然而这个时候,叶朔已然将杯中茶水饮尽,只听得“咚”的一声轻响,待七王低头望去,就见此刻杯中早已空空。
七王最不希望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自己这个儿子聪明倒是聪明,但,也不过如此。
果然还是不行啊……
又见远处看到这一幕的世子几乎按捺不住眼中迸发的惊喜之色,七王深知自己这一局输的彻底,便也不再心怀侥幸,深深呼出一口气,轻声道:“……臣明白了。”
还不待定宁思考七皇叔究竟明白了什么,就见叶朔抬步走了出去,定宁三人无法,只好赶忙跟上。
等回到宫中,定宁她们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叫母后的叫母后,请太医的请太医,生怕叶朔喝掉的那杯茶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但是世子殿下好不容易寻来的药,如果这么轻易就能被人发现,他也就不敢这么大咧咧的将其放入那茶壶之中了,搭配那股浓重的药香,二者一旦结合,便是神仙也难救。
故而又过了几天之后,叶朔忧思过重,继而染上风寒的消息到底还是传了出去。
圣上本就不年轻了,再加上七王毕竟是圣上的兄长,圣上看到七王如今的模样难免感怀,且区区风寒而已,除了定宁她们,几乎没人将此事放在心上。
定宁三人同样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他们,当日王府里面绝对有什么问题。
而听闻此消息的世子却是心头一阵激荡——
成了!
不枉费他费尽心机找到那两味药,他父王更是实打实的病重,任圣上再怎么样,面对濒死的兄长,亦不免软下心肠。
一旁的七王见状却是忍不住想,自己这个儿子只想着是圣上一时松懈,所以才被他钻了空子,为何不想想另外一种可能?
正是因为整个王府都在圣上的掌控之下,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圣上眼中,圣上压根无需戒备,所以才那么痛快的将杯中茶水饮下。
如果说有些事是七王一开始想要去做的,那么现在,他就是不得不做。
当时的那半杯茶,是信号,更是警告,圣上相信他能看懂,七王也的确不负他所望的懂了。
有那么一瞬间,七王真希望自己没有那么聪明。
而圣上这么一病,所有的魑魅魍魉全部都暴露了出来,尤其是圣上风寒非但没有好转,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凶险,再加上圣上属意于定宁公主做储君,听说圣旨都拟好的消息流传出来之后,最后的疯狂也即将到来。
世子深感时机已到,于是便在自己父王的默许之下,以景文皇帝嫡系血脉的身份直接就反了。
只是这场叛乱来的快,走的也快,而暴动之下,刀剑无眼,中间死一些人也是在所难免,哪怕将军王侯,亦不过是血肉之躯罢了。
整整两日,整个上京风声鹤唳,血流成河。
只是让世子始料未及的是,以定宁为首的三位公主竟成功的抵御住了此次反叛,当看到徐夔徐侯爷亲自带兵来援之时,世子便知道大势已去,只是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最后亲自动手的,竟然会是他的亲生父亲。
尽管知道父亲素来冷情,但当感觉到自己身体不受控制瘫软在椅子上的时候,世子还是忍不住红着眼睛质问道:“为什么?!”
然而七王却只是开口,道:“凡有所欲,必有其伤。”
他既想要那个位置,就势必要承担失败之后的风险,经历过夺嫡之乱的七王实在是再清楚不过。
只是当七王发现自己反被圣上利用之后也并非是全盘接受,之所以会顺着圣上的意思,也不过是想要赌一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