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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第一节 ,司纯跟着班主任去了一趟办公室领资料。
办公室里没几个老师,司纯捏着那本《语文高考模拟卷》看了看,又被班主任叫住。
“你刚好帮我把这个作业本给七班的抱过去。”
七班?
瞧见司纯愣怔的脸,齐曼丽偏过头说:“他们班语文课代表请假了,你帮我给他们班长然后发下去。”
班主任又叮嘱了几句,司纯点了点头,抱着厚厚一沓作业本往教室走。
二班跟七班在同一楼层,刚好是一层最远的两端,司纯到了七班门口时上课铃声还没响,教室里乱糟糟的一片,好几个纸飞机在空中飞。
她还正在犹豫要不要敲门,门就哐当的一声被弹开了。
是几个男生在嬉笑打闹。
她低着头避开糟乱走进去,想要把作业本放下之后就溜走,又想到班主任叮嘱的话,不得不很小声问了旁边挨着讲桌的女生:“请问,你们班班长在哪里?”
正在奋笔疾书的女生抬起头,随后站起身看着作业本:“我就是,怎么了?”
司纯把最上面的作业本拿出来,在嘴里回顾了一下措辞,才开口。
“班主任说……这份作业错误率太高,让他重新做一份给她。”
跟想象中的一样,沈淮周的字迹很乱,她盯着卷子上的字几乎看不清写了什么。
难为老师还能看得出是对的还是错的。
话音刚落,身后很轻擦过一道身影,胳膊从她肩膀处越过,把她手里的作业本接过了。
沈淮周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似乎是感冒了。
此时离得近,她听得很清,仿佛空气中都是他说话时的炙热鼻息。
“知道了。”
沈淮周又偏过头:“还有么?”
司纯张了张唇,很没志气地还磕巴了一声。
“没,没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听到了司纯的卡壳,嘴角溢出一丝很浅的笑意,抬眸看了她一眼,语调含笑说:“辛苦了。”
说完,司纯故意放缓了寻找第二张试卷的速度,其实在她来之前,为了方便就已经把第二张试卷放在最上面了,却还是佯装没看到似的往下面翻了翻。
余光尽数是他。
他坐在靠门那边第四排靠窗的位置。
一旁女生看了她一眼,提醒说:“是黄诗琪吗?”
司纯才恍然地把这张试卷给她:“老师说这张做的最好,可以让大家都看看,尤其是作文。”
黄诗琪嘿嘿笑了声:“我的,谢谢,辛苦了。”
司纯点了点头回了个笑,抱着自己的卷子往外走,她的脚步放的很慢,很慢很慢。
让人会觉得她在想什么事情忘记了继续往前走。
走在教室外长廊,耳畔也能清晰地听到靠窗的几个男生正在闲聊的声音。
沈淮周倚着墙,松垮的校服套在身上,被阳光照过去,五官愈发明朗,少年气十足。
“你跟姜冬菱分了?”
沈淮周捏着刚才那张卷子看,眉目有几分败兴:“嗯,干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分个手还要昭告天下是吧?”沈淮周的语气有些欠扁,“那我忙得过来么。”
“日……”
张樾有气无力的:“有人问我你是不是分手了。”
想追人。
沈淮周动了动眉骨,“你怎么不去民政局找兼职?”
张樾彻底服气了:“我踏马倒是想,你让那些女的别来找我。”
他有的时候要看店,除非要上课时间,基本都在网吧,沈淮周经常去网吧玩是谁都知道的事儿。
那些人堵他第一个地方就是网吧。
沈淮周哼笑了声,没接茬了。
司纯抱紧卷子离开前,听到的最后一句是张樾一脸嫌弃地开口:“看什么呢,你都没用心写。”
沈淮周轻“啧”了声,声调悠扬懒散:“下次要好好写了。”
“被人说写的太差,还挺丢人。”
第7章
整个下午各科老师都在讲试卷,又叮嘱大家第二天考试好好考,争取在初考中考得一个好成绩。
司纯发现听课的用处不大,便开始从之前学过的课程往后狂补,一页一页啃着书本跟辅助资料,以及余甜的笔记本,慢吞吞把所有知识点都搅碎了硬塞进脑子里。
下午放学,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司纯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余甜刚下课就没人影了,说是哥哥来接,看起来还挺兴奋。
司纯在教室坐了一会儿,等挤挤攘攘的人群消散不少才放下笔往外走。
她低着头从台阶上往下蹦,寂静的楼梯道传来“咚咚”的清晰脚步声响。
雨下的并不算大,今早童妍清还提醒她拿了雨伞,撑开雨伞往外走,还没走出校门,就瞧见了老远处站着林迟青几个人,几个人吊儿郎当地站着看起来气势汹汹,不像是准备好好说话的样子。
司纯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也没想过加了个微信会这样。
又想想也对,林迟青什么人?辍学几年,一副你敢惹我老子跟你拼命的架势在附近混到至今。
她歪过头往身后看,还瞧见了沈淮周几个人也正慢悠悠往校外走。
司纯只是看了一眼,就低着头出了校门。
门口人来人往挺多人,几乎没有哪条路上是干干净净的。
胡同多的地方,死路也多得很。
她往人多的地方看了一眼,刚走了没几步,林迟青几个人就锁定了她的身影走过来。
司纯低着头有些为难,随后深呼了一口气,转身就往人堆里跑。
身后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见到司纯跑的跟兔子似的快,林迟青骂了一句,飞快示意一旁几个男生:“妈的,给我追上她。”
好在门口人多,司纯别的不行,跑的很快,一直到不小心绕进了一个胡同巷子,弯弯绕绕的让人识不清东南西北。
她倒是想问一下路人,转头就听到身后林迟青叫嚷的声音。
一直到躲到一个巷子里,司纯喘着气抖着手指打开了手机,目光落在通讯录里寥寥一个名字上——
只有童妍清的。
她没给凌则豫打过电话,在三九城时买这个手机还是因为要给童妍清通话,之前是个老旧的老年机,后来童妍清给她换了这个。
盯着号码看了几秒,低着头不知道想起什么,又把手机关上了。
她蹭了蹭脸颊,手指在哪个墙壁上弄了一层的灰,脸颊也染上一道漆黑,黑炭似的,白净的小脸显得些许狼狈。
雨水把额头的刘海都打湿了,司纯蹲在小胡同里,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没敢动,低着头看地上的落叶跟蚂蚁。
过了几分钟没听到动静,站起身双腿都有些发麻。
目光缓缓落在对面的一个门上,很小,上面用油漆笔写着桌球室几个字,门上还用黑色的布充做门帘,看起来十分老旧。
她刚站起身看了没几秒,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以及林迟青的声音。
“草,他妈的老子非要弄他,敢玩我。”
一旁男生没搭腔,又忍不住说:“哥,你堵她干嘛?别把事情搞大了,我看那女孩还挺……看起来就是好学生。”
一旁男生低声:“迟哥都把话放出去了,说找了个特乖的女朋友,结果人耍他玩,可不生气——”
话没说完,就被林迟青一巴掌怼过去了:“我踏马今天非要让她知道知道,微信不是想加就加的。”
司纯迅速钻进那个小门里,脑子里还在想,原来是因为脸面。
进去小门之后便是一个上二楼的楼梯,司纯顺着上去之后,是一间硕大台球厅。
她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小门大概是后门。
二楼打球的人挺多,几个少年围着台球桌站在一旁闲聊。
等司纯上去,目光下意识就落在远处站着的沈淮周身上了。
外面雨水绵密,室内开了空调闷热的很。
他带着黑色鸭舌帽,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左手套着黑色刺青套袖,右手松散地握着台球杆,指骨处贴着一张明显没什么用的创可贴。懒散地倚着台球桌,嘴角还咬着根烟。
压在鸭舌帽下一双漆黑的双眸,在司纯进来的那一秒,就往人身上瞟了一眼。
司纯抿了下唇,看了他一眼也没敢过去。甚至有些意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沈淮周。
她踌躇一秒,坐在一旁沙发上,看着挨近沙发很近的几个男生打台球。
她看不太懂,只能瞧见几个异色的球在桌子上乱撞,最后入洞。
余光里,沈淮周似乎玩的很好,一旁人都微微挑着眉看他,嘴里发出赞赏的语气。
司纯小时候很少有乐趣,上学下学都是看书,无聊时连财经日报都看,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看到几个人站在那玩台球,把玩着手里的杆,还有几个女孩在旁边抱着奶茶看时,觉得挺有趣的。
为了避免再跟谁对视上让对方认为她想发展关系,司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球桌。
不知道是不是她穿实验中学的校服过于明显,旁边一个男生走了过来,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
司纯有一瞬间的紧张。
“附中的?”
司纯偏过头,啊了一声,又摇头说:“实验的。”
见他笑了一声,司纯才觉得他是故意说错等着她回话。
男生盯着她看了几眼,忽然朝着她靠近了,司纯还没反应过来,刚想站起身走,又听到他语气压低问了一声:“找沈淮周啊?”
司纯一呆:“啊?”
男生轻轻挑眉:“你不暗恋他么,瞧见你偷看他好几次了。”
司纯被说中,脸颊都有些烧:“有吗……”
司纯往沈淮周那边看了一眼,人正坐在沙发上,长腿翘着,手肘放在膝盖处,指尖夹着一根燃着的烟。
鸭舌帽盖住了双眼,只露出凹凸流畅的下颚线条,面无表情时五官冷硬,凛冽感十足。
司纯就没见过比他烟瘾更严重的。
男生也顺着她的视线朝着沈淮周看过去,扬眉问司纯:“你看上淮哥什么了?脸啊?”
司纯闷头不做声。
“也没感情,你想跟他玩,玩玩就算了,他不会认真的。”
过了两分钟,旁边一个穿着抹胸短裙的女孩终于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走过去低声跟沈淮周说了什么。
沈淮周仰头看见她递出来的手机,手指抖了下烟,笑了声。
司纯想,应该是女孩想跟他加微信。
沈淮周微微仰着头,灯光从头顶照下来,立体的五官少了些轻浮气,显得硬朗又正派,却更让人心动难捱。
他好像,很受欢迎。
“好像”又不太准确。
他跟人说了几句,女孩低着头耳尖都红了,转身走后还跟他招手,就算没加到微信也没落得丝毫尴尬。
司纯没明白他什么意思,语出惊人地开口:“你也喜欢他?”
“草。”
男生开腔,咬牙切齿的:“我妹。”
“迟早有人治他。”男生不屑。
“哎你过去,就说找他教桌球,看他理不理你。”
司纯缩了缩脖子,声音更低:“我不敢。”
男生大概有些震惊,没想到司纯不仅长着一副好学生的样子,胆子也是真的小。
“你想不想追他?”
司纯低垂着眸,脑子里想到什么,眼睛就亮晶晶的,抬头笃定地点头:“想的。”
“就算他跟你玩玩你也想?”
司纯低垂的长睫轻颤,忽然因为他这句话有些喘不过气来,张了张唇,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反而眼睛睁得有些泛酸。
她穿着一身蓝白校服在台球室有些格格不入,刚坐在边缘还好,等一走到沈淮周旁边,几乎就成了所有视线的集中点。
毕竟走到他旁边的,几乎都是跟人表白的。
一旁几个陌生的男生也只是把视线放在她身上一秒就移开了,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司纯坐在沙发旁有些局促,眼神有些恐慌地看了一眼把她强拉到这里的男生,他倒是气定神闲没再搭理她了,剩下司纯尴尬地坐在沙发上,肢体动作都很僵硬。
手指紧紧空攥着,被人看的脸热。
他正巧捏着球杆打桌球,意识到旁边的动静才停下偏头看过去。
“干什么?”
沈淮周漆黑瞳仁在人身上停下,瞧见她一如既往害怕的样子,略带好笑地看着她。
司纯指了指那个男生,压着狂跳不止的心脏,极力稳定着呼吸说:“他说,学桌球要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