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不妨试着用看不见的货币战争,将辽国温水煮青蛙似的送入灭亡。
只要将来辽国建国,大唐以赏赐的形式,向他们输入货币,再开通双边自由贸易即可。
辽国位居草原,能卖给大唐的只有马匹和矿产资源。
但就像回鹘一样,他们的统治者是不愿将马匹这种战略物资自由输入大唐的,而辽国需要大唐丰富的生活物质。
这无形中就成向大唐一边倒的双边贸易。
大唐年初赏给他的钱,年底就赚回来了,他们还亏本。
更重要的是,辽国会像日本、新罗那样,以大唐的货币为货币,大唐的物质文化为自己的物质文化,样样都依赖从大唐“进口”,他们的经济发展必然单一受限。
一旦发生战争,失去“进口”的机会,辽国国内经济会出现坍塌式崩裂。
这样的王国,就算能存在百八十年,对大唐也构不成实际威胁。
武可明斗,文有隐杀。
元枫很快接受了妹妹这闻所未闻的“货币战争”思想,他此次的卧底才显得意义非凡。
说服了萧家父子,元枫这才带着飞飞到幽州找阿夔。不出所料,阿夔只答应让元枫保留凤凰城苏家那一个盐场,对萧家大小十几个盐场进行查封和驱逐。
萧家并没有跟卢龙军斗,而是佯装慌乱往东部边境退。
阿夔听了哈哈大笑:“萧掌柜也不是什么聪明人,他不往北方草原逃走,反而沿着海岸逃走,难道他要居家搬到新罗吗?”
很快,前来帮助萧掌柜这一支的契丹游牧部落也赶了过来,他们是来驱逐占领泊汋城的渤海国人,这让正要出兵迎战的阿夔惊掉了下巴。
最后才确定,原来这帮契丹人是想住在三国交界处。
“由他们去吧,那里一直没有唐人居住,早就被渤海国人侵吞了。只要他们一直龟缩在泊汋城,对我们也不会造成威胁。”
最重要的是,苏元枫现在是契丹人的上门女婿,将来他面对小娘子,也好有个交代。
让元枫意外的不是阿夔,而是渤海国执掌鸭渌府的二王子大光晟。
他刚两年前曾出使长安,他也渤海国像大唐一样繁华。所以他对泊汋口慢慢侵吞大唐的泊汋城视而不见,就为了实质上夺回过去曾属于渤海国的鸭渌江出海口。
前来驱逐渤海人的并不是唐军,而是归附大唐的草原部落,大光晟自然不满,亦出兵迎战。
苏元枫提起马槊飞身上马,冲到了契丹人的前面。他知道要让这些契丹人折服认同,光靠一张嘴是不够的。
“大光晟,你站着的是谁的土地?还敢动武?”
大光晟大惊,他特意穿着普通将领的铠甲,脸都包起大半边,没想到契丹人里还有人认识他。
他只好糊弄道:“我只知道渤海人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一个唐人也没有,那当然是渤海国的土地。”
说着,他举刀向着身边最近的一个部落首领砍去。
那首领以为他要讲道理,哪知突然攻来,有些措手不及,眼看那首领就要被大光晟砍到,电光火石间,苏元枫冲过去,用马槊挡开他的刀,救下那首领。
大光晟见没有胜算,便拍马撤退,带着人退回了泊汋口。
第448章 回京
契丹人顺利占领了泊汋城,这个不起眼的边城。
萧飞飞正在急急给元枫检查伤口,萧掌柜带着两个人走过来。其中一个就是刚才被元枫救了的部落首领,看到小两口亲亲密密,那人的哈哈笑道:
“萧怀山,你找了個好女婿,我耶律萨剌德都嫉妒了!”
“你可不能跟我抢,我女儿很厉害的。”自己女婿有能耐,萧掌柜也很长脸。
“哈哈哈……女婿我不能抢,难道你还能阻止我认个从子?”耶律萨剌德上下打量着元枫,笑道:
“你一个汉人,在契丹人里难免孤掌难鸣,今日你救了我,不如就做了我儿子,也能让你在契丹人里有个靠山,不被这狡猾商人欺负,伱看如何?”
苏元枫亲爹已经过世,认个义父他会多一重保障,他爽快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元枫拜见义父!”
“你既是我从子,我赐你随我同姓,以后就叫……耶律匀德实吧。”
此时的元枫,并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意义,而四千里外的苏洛泱更不会知道,她的三兄苏元枫机缘巧合,成了未来辽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祖君。
耶律阿保机的姑奶奶苏洛泱,正撩起车窗帘,看着近在咫尺的长安城门,轻轻叹道:
“总以为离开是件很容易的事,没想到短短只数年,爱恨成永恒。”
“为什么是短短数年?是你和殿下认识的时间?”只要五郎醒着,他总是有那么多问号。洛泱笑道:
“干嘛问我?你好好的回来了,清源公主还不知有多高兴。你昏迷那会儿,她常常到苏府来陪你,还说要和你定亲,就是为了能给你按摩。”
五郎垂下眼睑,捏着自己的手指关节轻轻道:“我知道,她说话的声音我听得出,就是怕自己不够好,配不上她。”
洛泱拍拍这个小兄长的肩道:“别怕,你还有几年时间才能娶亲,只要专注你感兴趣的事情,到时一定能有所成。”
“你也还有几年时间才能嫁人,好好在家里绣嫁妆,到时你给宝宝绣的虎头鞋一定不会像现在那么难看。”
五郎笑嘻嘻的怼她道。马车外面阿成对着里面说:“五郎君、小娘子,顾先生在城门口,怕是来接你们的。”
“顾先生?怕是殿下让他来的吧?”
“五兄,一会你真要给顾先生行个礼,没有他替你行针,你脑子里的淤血不散开,那就真会睡不醒了。”
她没有说她自己,不但给顾允之试针,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在自己的四肢上试针,那时对李奏有心结,父兄的死让她实在太痛苦,她想用这种方式,让心得到一点点解脱。
顾允之还真是来接他们的,他脸上有些憔悴,仿佛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一样。
但见到五郎下车,他的脸上顿时笑出一朵花来,不顾旁边人来人往,拉起五郎的上下打量,语无伦次的赞叹道:
“真好了?你妹妹真是个奇人,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她竟然能办成了。我、我……”
五郎收回手向他行了个大礼,笑道:“虽然你对我有恩,我也不会以身相许的。”
“说什么鬼话……”顾允之也觉得自己跟个男人拉拉扯扯,有些忘乎所以了,他指指马车问道:“你妹妹在里面?”
“在的,就我们俩回来了。”
“你上我车,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其他的回了苏府再说。”他难得遇上个木僵症都能复原的病例,他们回东都以后的治疗,以及五郎醒来以后的康复、感受,他都要逐一问清楚。
到了苏府,洛泱才知道,顾允之面色憔悴是发生了什么。
“圣上背着太医服用丹药,全靠他年轻底子好,服用的量不算大,这才坚持了这么久。可他腿上的烂疮不能愈合,这大概是丹药里的成分做的怪,一般的创伤药都无效。
萧太后不信这个解释,非要把我抓进宫,我就在太和殿的廊下住了半个月,直到要给六郎看病,太后才把我放出来。”
“六郎病了?”洛泱着急问道。
顾允之不怀好意的笑了:“我赢了,六郎欠我一餐酒。他是为了救我出来才装病,说他腿疼病犯了。我就跟他打赌,告诉你他病了,你准会着急。”
“他赌我不着急?”洛泱有些哭笑不得。
“不,‘着急’被我先选了,他只能选‘不着急’。”顾允之心情很好,他要问的问题洛泱、五郎都告诉他了,也解决了他心中关于木僵症的疑问:
“我先走了,要早点把我的想法记下来。对了,他让你别乱跑,萧太后那里最好也别去,他会想办法出来看你。”
“谁要他看……”
“惹……肉麻!”话音未落,他已经钻到自己马车里去了。
五郎有些担心的问道:“你回了长安不去兴庆宫请安有些不妥吧?毕竟太后是你义母。”
“五兄,天色还早,你就先到郡王府里跑一趟,向外祖君、外祖母报个平安,顺便告诉他们,就说我旅途劳顿,得了风寒,不便去给他们请安。”
洛泱边说边跟在丁香、荷花后面往后院走:
他会装病,难道我就不会?
五郎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房间也没回,带着小厮往昌平郡王府里去了。
苏五郎从战场上回来就昏迷不醒,当时郡王、王妃和国公都到苏府来看过他。大家不说,但都觉得这孩子不中用了。
现在他活蹦乱跳的回来了,这可跟起死回生没什么两样。
五郎虽是低调来的,还是让郡王府里一顿沸腾。王妃感叹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五郎,你可是个有福之人。还有泱儿,说不定传她医术的游方郎中就是个神仙变的。”
“你又来信口开河,泱儿还病着,别给他们苏家惹祸。”郡王嗔怪道:“来人,去库房里取两副上好的参来,让五郎带回去补补。”
郡王府离藩篱很近。
“昏迷不醒的苏五郎回来了”,这事像长了腿一样,滴溜滴溜传了个遍。
甘露殿里的李奏放下手中的笔,轻叹道:
“有五郎这事在,她想躲也躲不开。阿凛,让唐弘准备,今晚我跟金吾卫出宫。”
这几个月,李奏和阿凛、阿冽他们对宫里的各种规矩都琢磨了个遍,终于总结出几种躲开监视出宫的办法。
她还在外面,我怎能让自己被困在宫中?
第449章 重逢
五郎被外祖父留在郡王府里用晚食,洛泱告病,外祖母打发人送了几道菜来,这会儿还摆在桌上冒着腾腾热气。
“小娘子,车上那些送公主、女郎们的蓬蓬裙还要不要拿进来?”荷花抱着几个包袱进来,笑道:
“邵春要拿马车去车行换轮子皮,我把挂车上的夜明珠取下来了,您点点数对不对。”
洛泱接过那串夜明珠,这还是很久以前李奏送她的,十八颗都一般大小,拂菻国的贡品,人人求之不得的贵重珍宝,他却让她拿来挂在车上、帐子里照明。
她微笑得略显惆怅:
回来是回来了,只是他现在身份不同,圣上病重,大家都已把他当成储君来保护,深宫之中,就算是圣人,又有几多自由?
“蓬蓬裙就放在外院厢房里,反正装病,还不知几时才去兴庆宫、郡王府,歇两天再做打算。”
“您给殿下做的披风我给您拿进来了,反正您要亲自交给他。”
“嗯,别拿错了,五兄也有件颜色相似的。”
“那还能拿错?送殿下的,您在衣角上绣了只小黄鸭呢。”
啊?被荷花一说……洛泱觉得还是挺羞耻的,为了他,是时候学学绣鸳鸯了。她站起来理了理臂弯上的帔子,自言自语道:
“路上吃小食吃多了,这会儿还不饿,我出去走走,顺便看看五兄的汤药煎好了没。”
“天都快黑了,您等等,婢子打个灯笼跟您去。”
“不用,你留在屋里收拾东西吧,我去去就回。”在自己府里,熟门熟路,廊下本就有灯笼,哪还用点灯笼?
洛泱信步走在游廊下,暮色欲走还留,园子里的草坪刚刚割过,空气中浮动着好闻的青草香。
远远看见一个瘦小的男孩撑着根长杆在点灯笼,让她想起过去那個小哑巴阿木。
阿慕也好,阿夔也罢,他们都回到属于他们的广阔草原去了。六郎也留在了属于他的地方,只不过,那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天地。
洛泱出了一会神,转头再看廊下点灯笼的男孩变成了一个金吾卫正朝她走来,他停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洛泱眼里泛起一层雾,她忍不住笑自己:
“我一定是太想他,这样醒着都能看见他。这会儿宫门都下了钥,难道他能飞出来?”
“下次我试试能不能飞。这次……是跑出来的。”
李奏的鼻子有点酸,设想过一百种重逢的方式,这个傻女人总是会说出让他意想不到的话。
洛泱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可泪水很快又涌了出来,李奏快步上前,将她拥在怀里,她抽泣着说:
“这一定不是真的……”
说着,她拿起他手腕狠狠咬了口,这回她哭得更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