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谁说就一定要继续本朝国祚呢,以他的本领,重开山河又有何不可!
只是在此之前……
李世民少见的踌躇起来,低声同老伙计们道:“你们说,观音婢如今在哪儿?她会在这个世界上吗?”
他托着腮,无限遐想:“老朱遇见了马皇后,彘儿遇见了卫霍,我应该也会遇见观音婢叭?”
其余几个皇帝纷纷点头:“很有可能!”
只有刘彻说:“我觉得这件事情有点悬,唔!你萌干森么……”
嬴政反手把他胳膊架住,朱元璋利落的把他嘴堵上了。
“马德,烦死了!”
李元达没好气道:“就你有嘴!”
第111章
李世民在心里边把该掰扯的事情剖析清楚, 二话不说,翻个身继续睡了。
做戏嘛,那不得做全套?
再度睁开眼睛, 已经是日暮时分,帐子外边天都黑了。
他从那张简易搭建的床上坐起身来,外边人听见动静, 一窝蜂涌了进来,齐声称呼他:“大哥!”
一群与李长生在陇右道出生入死过的军汉,虽然没念过几本书, 倒是粗中有细,先看过外边没人,又使人守在帐外,这才低声道:“大哥, 这是怎么回事?”
“当时说的好好的, 若有人能够救下小王爷,可赐封侯爵之位, 现在你带着兄弟们把人救回来了,怎么只给一个忠武将军,就把你给打发了?!”
“滕忠, 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
旁边一个儒雅些的军汉叫住他,解释说:“魏王虽然尊贵,如今又是一方霸主, 但他毕竟只是亲王, 而侯爵这种爵位,只有天子能封……”
滕忠听得撇了下嘴, 神色鄙夷。
他右边儿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军汉直接把他的心里话说出来了:“不能封就不能封,别在外边吹牛拉客啊!牛皮吹得山响, 到头来又兑现不了,人说话不算数,那不是——庞英,这叫什么来着?”
络腮胡子看向儒雅些的军汉。
庞英回答他:“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对!”络腮胡子拍掌道:“就是这个意思!”
其余人也是面有不满,神色怫然。
庞英则低声问:“爵位既然不能兑现,那么那万金——”
李世民为之失笑,抬手指了指整整齐齐码在军帐案几上的金锭:“都在那儿了。”
手指过去了,眼睛却没看过去,只不露声色的打量着帐子里众人的神色。
庞英与众多军汉扭头去看,先是不由自主的被那金色晃了一下眼睛,再一估算,脸色又是一沉。
他们虽然没吃过猪肉,但好歹见过猪走,这些金锭虽多,但显然不足万金之数。
庞英头脑最是灵活,粗略一算,便有了计较,低声询问李世民:“仿佛只得千金?”
诸人之中,李世民最看重的便是此人。
一来他读过书,并非纯粹的武夫,二来头脑精明,为诸人之最。
他点点头:“正是如此。”有意考校于他,却不说别的。
庞英眉头微皱,很快便得出了与李世民如出一辙的结论:“魏王貌宽实奸,不足与谋,我们应该早寻退路!”
其余人也纷纷出声附和。
李世民的目光迅速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圈儿,不由得暗暗点头,跟随原主的这些人的确都非泛泛之辈,虽然未必各个都如庞英这样精明,但起码也没有不可相与之人。
他便向众人道:“只是此时我等身在魏王军中,想要脱身,谈何容易?一个不好,或许便会引火烧身,且暂待些时日,我必有所筹谋。”
众人纷纷应声:“悉听大哥吩咐。”
李世民又踱步到那座金锭叠成的小山前,自己伸手取了两个在手里掂了掂,继而同众人道:“剩下的你们自己分了吧。”
众军汉向来与他相近,兄弟之间并不拘谨,恩义俱都只记在心里,笑着拱手谢过,各自有所取拿。
此事李世民并不曾刻意遮掩,很快便传到了魏王耳中,倒惹得魏王又是一惊,继而大感欣赏:“若是公候子弟,也便罢了,区区草莽出身,却有如此心气,转眼之间千金散尽,实在难得!”
当日他宴请李世民时,谋士卫玄成并不在侧,而是往后方去督抚粮草,此时入门,听到魏王作此感慨,不禁奇道:“王爷说的是谁?”
“噢,你还不知道!”
魏王欣喜于得一英才,听人发问,便难掩自得的打开了话匣子,先将自己招揽李世民的经过讲了,又说他将千金散与兄弟同袍之事,末了道:“玄成以为此子如何?可堪当本王如此褒赞?”
魏王原想着因此得到卫玄成附和,不曾想对方听完之后神色冷凝,思忖半晌之后,幽幽道:“我以为对待此人,王爷只能有两个处置的法子。要么就把承诺之事如实兑现,给他封侯,赐万金,彻彻底底的将他变成自己人,也向天下彰显王爷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决心!”
魏王提起此事,脸上不免显露出一丝窘迫来:“天子尚在,我怎么好随随便便封一个侯爵出去,而万金……也实在太多了些。”
卫玄成叹口气,反问道:“既然无法给予,当初为什么又要轻易许诺?”
魏王默然不语。
卫玄成见状,便知他脸上不显,心中必然不悦,遂不再提违约之事,而是正了神色,满面肃杀道:“既然王爷无法践诺,那么,请当机立断,马上杀掉他,以绝后患!”
魏王大惊失色:“何以至此?!”
卫玄成道:“此人能够带着百余精悍士兵前来投奔,足见其有识人之明;乱军之中救得小王爷活命,可见其有万夫不当之勇;王爷先前许诺诸多,事成之后违约,他毫无怨囿之色,可知其心机深沉;出身草莽,却能舍得将千金分与侍从,以此邀买人心,可见他所谋甚大!”
他正色道:“如此雄才之辈,哪里会久居人下?还请王爷早做筹谋!”
魏王摇头道:“如何就到了这种程度?我先前在席间见到长生,很是忠厚朴实的一个人,你所说的事情,他决计不会为之!”
当下拂袖道:“此事勿要再提了!”
卫玄成因而大急:“王爷!易地而处,若有人向您承诺取胜之后可得帝位,事后又违约不给,您难道真的会放下此事吗?!”
他举这个例子,原本是想给魏王一点代入感,让他明白李长生必然会因为他的违约而心生恨意,但是在魏王听来……
没完没了了是吧?!
我知道我不讲信用,说话跟放屁一样,用你一遍遍的提醒我?!
人家李长生都没说不高兴,我也快把这事儿给忘了,怎么你就非得揭开这个伤疤,掀开结好的痂,指着里边鲜红的皮肉,满脸天真无邪的问:王爷,你这是怎么伤的啊?!
魏王勃然大怒:“够了!”
他将心中所想明明白白的告知卫玄成:“我没看见李长生因为所得太少而心怀不满,只看见你在这儿挑拨离间!”
“让我杀了他——你以为这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行的事吗?!”
“如今之事,尚且只是违约,勉强可以以本王心敬天子为由遮掩过去,可若是杀了他,本王也好,世子也好,岂不都成了丧尽天良、谋害恩人的小人?到时候,我父子二人又有何颜面以对天下人?!”
卫玄成嘴唇动了动,坚持道:“王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魏王一指门外,言简意赅道:“滚出去!”
卫玄成愤愤而去。
他不高兴,魏王更不痛快。
世子李天荣到帅帐来拜见父亲,见其满面阴沉,难免问了一句。
魏王冷哼一声:“卫玄成劝我杀李长生……”
李天荣只听了个开口,便变色道:“这如何使得?他毕竟是儿子的救命恩人,也是力挽狂澜的功臣,这样的有功之人若是死于父王之手,莫说天下人的评说,只怕军中士卒也会心生怨愤啊!”
魏王嗤笑了一声:“我如何不明白这样的道理?那个卫玄成,亦或者说天下的谋士都一样,唯恐显不出自己的特立独行……”
这话说完之后,又顺着卫玄成的话考虑了片刻,倒也觉得略有些道理。
“承诺的爵位无法给他,万金也无法给,的确容易惹人口舌,既然决定拉拢此人……”
魏王忽的将目光转向儿子:“我想把盈盈嫁给他,你以为如何?”
李天荣听得微怔,半晌无言,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是终身大事,怎么能如此草率的做了决定?到底也要问过余姑娘的意思才好,而那李长生虽然骁勇,却也未必是余姑娘的良配……”
魏王冷眼旁观,忽的道:“天荣,你要知道,你母妃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娶一个没落人家的女儿为正妻的。若是做妾,倒还使得。”
他话音刚落,李天荣便急忙推拒道:“这万万使不得!”
眼见父亲别有深意的注视着自己,又赶忙解释:“余姑娘乃是余家的孤女,举目无亲,托庇于我们府上,若是正经的娶了,倒也是一段佳话,可要是让她屈居妾侍,岂不是让世人觉得府上欺凌孤女?”
他神色有些复杂:“儿子一直都是拿她当妹妹看待的,对她并无男女之情,若是她见过李长生之后当真有意,您又何妨将她收为义女,再行许配?如此一来,府上既能得个美名,也更加能让李长生死心塌地的为您效命。”
魏王听到此处,这才松了神色:“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到。”
又摆摆手打发他下去:“此事为父自有主张,你且去吧。”
李天荣尤且有些不安,只是觑着父亲的眸色,到底没敢多说,向他行了一礼,退将出去。
魏王又遣人去请余姑娘过来。
……
说起来,这位余姑娘在魏王府的身份着实有些尴尬。
她是魏王府的亲戚,但这亲戚的关系,却又得攀扯到多年之前了。
因为她是魏王原配王妃的娘家侄女,而如今是魏王妃、世子李天荣的生母,其实是在原配王妃辞世之后被扶正的侧妃。
余盈盈生即丧母,几年后父亲便战死沙场,魏王妃怜惜这个无父无母的侄女,自己又没有孩子,遂将她接到王府亲自教养。
只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年,魏王妃便辞世了,从前的侧妃常氏被扶为正妃,而余盈盈在魏王府的处境,也随之变得尴尬起来。
而魏王府又能怎么办呢?
把人送走?
余家现在可没什么人了。
从前的原配刚刚辞世,就把人家娘家唯一的一丝血脉赶走,未免也太冷情了些。
还是叫她继续留在府上吧,左右也不缺那一口饭。
再说,余盈盈也不是吃白食,余家还有家财,魏王妃临终前,也做主把自己的嫁妆都给了这个侄女。
归根结底,魏王府只是给余盈盈这个孤女提供一个托庇罢了。
惠而不费。
余盈盈就这么在魏王府长大了,府里的人称呼一声表姑娘,继魏王妃常氏骄矜,又恼恨于当年屈居余氏王妃之下的情状,不免要暗地里对她加以磋磨,但好在余盈盈足够坚韧,又有世子李天荣庇护,倒也让她顽强的熬过了这么多年。
余家世代从军,余盈盈也是将门之女,又因为父母俱亡,所以她的姑母、魏王的原配妻室是很赞同让侄女学些武艺的,而这,也是此时虽在军中,余盈盈却也能够随同前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