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遥恍然大悟,直至听到此处才彻底明白,为何先前李怀叙明明一直都在闯祸,却还是自信满满自己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皇帝的庇佑。
因为他曾是皇帝带在身边,最宠爱的那一个。
他的出生,证明了皇帝的身体没有问题,叫宫里宫外的那些谣言,全都不攻自破。
如果长大后他没有长歪的话,她想,皇帝估计还会更喜欢他。
但那样的话,估计李怀叙也会真正置身于夺嫡的风波当中,难以抽身。
所以明面上太过纨绔胡闹不好,太叫皇帝喜欢,也不好,公孙遥兀自绝望,觉得这当皇帝的儿子还真是难,要平平庸庸,既不出众,也不胡闹,会明哲保身的那种,才是最好。
她不指望能做皇后,只想当最后所有人的伪装都撕下的时候,互相残杀溅起的血,不要落到自己头上。
她的思绪已经因李怀叙说的事而完全飘到了九霄云外,李怀叙却还在说着自己的身体,给她倚靠的胸膛越发变得滚烫和灼热。
“所以不出意外,你夫君身子骨一直都会好着呢。”他动了动腰身,“等你何时做好准备了,就叫你尝尝我的厉害。”
“……”
公孙遥默默将身子前移,不是很想感受这种厉害。
李怀叙抓回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她翻身一巴掌捂住嘴,道:“我困了,你喊人进来为我洗漱吧。”
李怀叙掰下她的手,果不其然见到白皙的脸颊上一抹异样的绯红。
“跟你说正经事,羞什么?”他恬不知耻地笑了,“你爹和你娘,难道不也是做了这种事才有的你?我适才说的贤妃娘娘,还有舒婕妤,还有我母妃,不也都是……”
“你不许再说了!”公孙遥急急忙忙又捂住他的嘴,就是不想再听到那种臊人的话。
可她的脸颊实在忍不住,由绯红又逐渐变成了酡颜,脸上红彤彤的两团,像是被人用梅花浸染上去的。
李怀叙望着她,笑容逐渐放肆,掩藏着不怀好意。
公孙遥着了急,又踢了他一脚,道:“那你既然要同你父皇一样,你父皇三宫六院那么多嫔妃,你也跟他一样好了!”
“我……”
李怀叙眉心一跳,不知她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
不过看着她恼羞成怒的神情,他马上也能猜到,她是真的没话可以说了,又不想叫他得逞。
他似苦恼地琢磨着公孙遥这话,须臾,问:“王妃日后,会想要我纳妾室吗?”
哪个做正头夫人的会喜欢家里有个小妾?
公孙遥虽然知道自己同李怀叙没什么情谊,但也不想要家里有另一个女人来给自己添堵。
她看着李怀叙,没有说话。
李怀叙却很能读懂她如今的情绪,抱紧她靠在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道:“就算你想要给我纳妾,我也不想要。有一个王妃已经够我受的了,日后若是再来几个,那我这身体还要不要了?”
公孙遥被他揽在身前,眼前突然一片黢黑,一双亮晶晶的杏眸本还想因为他的话感动两下,贸然却又听到这最后一句……所有的泪水立时都收了起来。
她再度恼羞成怒,拧了把李怀叙的胳膊。
“你能不能说句正经话?”
“我这哪里不是正经话?”李怀叙嬉笑道,“日后我与王妃,注定是要有许多孩儿的,等到那时,光是溜着孩子们玩就够我受的了,哪里还需要别的女人和孩子来给我添堵?”
这……
行吧,勉勉强强还算正经。
公孙遥不再回他的话,却默默地抬起一只手臂,搭在了他劲瘦的腰间。
李怀叙低头莞尔,想看看她如今的神情。
她却埋着首不给他看。
她想,若是眼前这个人能再靠谱一点,真的只需要再靠谱那么一点点,她也不是十分不愿意与他圆房,和他有几个孩子的。
毕竟,他是真的懂得讨她欢心。
油嘴滑舌的。
是夜又是如何睡着的,公孙遥忘了,甚至她连自己的衣裳是怎么被人脱掉的,也不记得了。
她发觉李怀叙的胸膛,有时真的比枕头还要舒服,靠上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能沉沉睡着。
她不愿承认,她还有些依恋。
睡醒的时候,他人已经不在她边上,神清气爽地从门外回来,告诉她今日他要同二公主的驸马一起出去走走。
公孙遥想起来,他昨日的确是跟驸马约好了,需要用他一日的。
而明日便是他新婚休沐结束的日子,皇帝给了他王位的同时,还给了他工部屯田司的职位,往后每日他都需得同别的皇子一样,去上朝点卯。
所以这日他想要自由,公孙遥没有阻拦。
眼见着李怀叙精神饱满地走了出去,她又趴回到被窝里,想再睡个回笼觉。
可是没多久蝉月就闷闷不乐地赶过来,道:“赵夫人又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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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这事你帮不帮?◎
公孙遥是当真不愿意见到赵氏, 但她再这么日复一日地过来,她也会每日都被她搅的心烦意乱, 只能叫蝉月先将她带进来, 引到小花厅去。
从前的赵氏在她面前是什么样的,如今的赵氏在她面前又是什么样的,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心底里也大致明白, 若非是真的遇到了棘手的事情,她应当也不会想到要上她的门来。
而且这事, 估计还与她娘家有关。
否则,但凡是与公孙家有那么一丁点相关的,她都不会这么做低伏小地到她的面前, 而是会直接趾高气昂,或是等公孙云平回来, 再叫他来与她商量。
“说吧, 你究竟上这里来做什么。”
李怀叙不在, 她与她便是连最后一点母女的样子都不需要再伪装。
王府的小花厅里,赵氏已经在此处等了她约莫有半个时辰, 如今好容易见到她人出现, 她倒也不急着先说话,而是亲自把晨起新做好的酥饼送到了她的面前,
一直装在食盒里的小酥饼,送到公孙遥面前的时候还冒着最后一丝热气。
公孙遥睥了眼,却没多大胃口。
赵氏也不管她到底有无胃口,只是借着送东西的机会, 自然地便就坐到了平日里本该是李怀叙坐的地方, 与她近距离面对面道:
“我知道你如今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刚嫁人就做了王妃,丈夫也宠你,什么都任着你胡来。但我此番来,还是想告诉你,最好别跟家里闹的太难看,否则万一哪天,你那没脑子的夫婿遭人利用,卷进辰王和宁王的夺嫡,你们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们送我嫁过来,不就是指望着我能早点死的吗?”公孙遥嗤笑,“怎么,难道你还想告诉我,万一哪日我们出了差错,你们要做的不是赶紧与我们撇清关系明哲保身,而是来救我们?”
她好像这辈子没听过这么荒唐的笑话:“这种话说出来,赵夫人自己信吗?”
“公孙遥!”
“在呢。”
公孙遥懒懒地瞥了她一眼,兀自镇定地喝起了茶。
“如若你今日过来,就是要与我说这些没意义的话,那我劝你,还是尽早回去吧,从我出嫁那一刻起,就与你们公孙家彻底没关系了。”
“你和你父亲一并从我那里拿走了那么多嫁妆,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你想得美!”
赵氏横眉竖目,突然就被点燃起了怒火,眼中暗藏的愠色,既是对公孙遥的,也是对公孙云平的。
“公孙遥,我告诉你,我今日前来,的确是有事要求你,但今日这事,你愿意也得帮,不愿意帮也得帮……”
“是你赵家出了事吧?”
公孙遥平淡至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质问,就像一盆冰冷的水,浇在了赵氏的头顶,霎时便叫她的怒意砍断了一大截。
她冷冷的眼神继续扫过去,问:“怎么,是你那个倒霉幼弟又出了什么事,还是你兄长那不争气的儿子,又喝醉了轻薄人家良家女子,被人告到官府去了?”
她说的,无一不是赵家曾的的确确发生过的丑事。
赵氏深吸了一口气,面上也知道无光,但还是要说:“是你小舅母。”
提起这人,她眼底似也有恨意,眉峰较适才更加冷冽了不少,但更多的,还是扶不起来的恨铁不成钢。
“你小舅母那娘家,全家都是一群没见识的蠢货,尽会干荒唐事。”她怨恨道。
“月余前,她弟弟在郊外喝醉了酒,歇在一处汤泉庄子上,不知那庄子到底是有多好,他喝醉了就大着舌头,非要缠着人家庄户主,说要跟他买下那个庄子,庄户主不干,他就跟人打了起来,结果一时失手,把人给打残了……”
“打残了?”
“是。”
她说完这事,便就定定地看着公孙遥,不知是在期盼着什么。
公孙遥却是连冷笑都已经懒得给她:“所以呢?这种烂事你找上我,是想要我做什么?恶意打人至伤残,叫他赔命都是天经地义。”
“我知道是天经地义,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赵氏气道,“我自然不会为了那没出息的一家,低声下气来求你,我是因为……”
公孙遥静等着她的下文。
赵氏缓了又缓,才又道:“因为那杀千刀的,自己没本事,在庄子上喝醉了跟人打架的时候,报的尽是我赵家的名讳!”
赵家在京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赵氏的父亲在去世前是正三品的吏部尚书,提拔过朝中不少官员;长兄如今正在扬州外放,任扬州刺史;家中还有另几位兄弟,也都皆在朝为官,官大官小,至少称得上是簪缨世家。
那喝醉了的酒鬼,在跟人打斗的时候知道自己家没什么名声,便一直喊的是:
“我家姐的大伯哥是堂堂的扬州刺史!公爹曾任吏部尚书!她还有个姑姐,正是现任九寺之一,鸿胪寺卿的夫人!你们怎么,怎么敢还我的手?!”
然而同在长安城,天子脚下讨生活,单他有背景,旁人就没有吗?
对面记住了他报的名号,在被打伤的第二天,便就去大理寺报了官。
大理寺带走了那醉鬼,很快又唤赵家人去审问,问完没什么问题后,便又很快将他们放了出来。
本以为事情到这就是结束了,赵家与这事,本没有多大干系,只需把那打人的醉鬼交出去,仗罚于他便是。
哪想,接下来,赵家几位兄长在朝堂之上,三番五次竟遭到了淮王的针对。
“所以那庄户主背后,是淮王殿下?”
公孙遥已经慢慢将此事当成是个乐呵听,除了可怜那被打残的庄户主,对赵家那一干人,是半点没有要施以援手的想法。
淮王是当今陛下的胞弟,李怀叙的亲叔父,赵家如今得罪了他,便就算是赵氏的父亲,老吏部尚书大人还在,也不一定能卖的动面子。
“听闻淮王殿下平日里也好吃喝斗鸟,很是赏识九殿下……”赵氏欲言又止,即便看到了公孙遥眼里的幸灾乐祸,也还是硬着头皮,非得将这事给说下去。
公孙遥喝着茶水,却不再回她。
赵氏便就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
见公孙遥喝完茶,又要蝉月给她端早膳,热腾腾的百合莲子羹,她一口气全吃完了,旁边的人又立马为她端上来炖到软糯的猪蹄尖……
猪蹄尖四处飘着香气,她忍了又忍,总算忍不住,道:“此事行不行,你便就给一句话!”
“昂?”公孙遥诧异地回头,“我不是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了,我与公孙家已经再无什么瓜葛,与你赵家更是谈不上有什么亲,我帮什么忙?我帮谁的忙?真以为我叫了你这么多年母亲,你就是我亲娘了?真以为我喊他们几声舅舅,那就是我亲娘舅了?”
她嗤笑一声,自己都觉得滑稽。
赵氏脸色煞青:“你是仗着你父亲这几日外出办事,就如此羞辱我,是吗?”
“何出此言?”公孙遥眨眨眼,“我在父亲面前,向来也不是这么待您的吗?公孙夫人?”
她把“公孙夫人”这四个字咬的特别重,提醒着赵氏,她再也不会叫她母亲。
赵氏当真很想直接站起来与她撕破脸。
但她不行,她知道娘家那边还等着自己的消息,今日公孙遥这事,她无论如何也要办成。
“你到底有什么条件,才肯让你夫婿去淮王跟前说些好话,求他高抬贵手,放赵家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