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主仆俩商量地起劲,又一同钻进到被窝里,睡了个回笼觉,等到正午的敲钟声一响,便双双踏出了房门,往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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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公孙遥的归家,公孙府的其他人可说是半点意外也无。
不然能怎么办呢?难不成真要因为嫌弃人家是个纨绔就上吊自尽吗?那好歹是个皇子,嫁过去虽容易丧命,但总也有活的机会不是?公孙遥不是傻子,不会做不出抉择。
他们只等着看她嫁进宫后的好戏。
如今圣上年迈,储君未定,众皇子们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互相残杀,争皇位可谓是争的水深火热。九皇子纵当真无心于此,但兄弟们暗地里厮杀,他又如何能独善其身?不过也是朝不保夕罢了。
公孙遥从前门穿过正厅,又过花厅,脚下生风般想要赶紧回到自己院中,却在将将要绕过花厅屏风时,被公孙玉珍叫住。
“站住!母亲就坐在此处,你难道没看见吗?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过去,难道是要父亲再责骂你一遍不识礼数吗?”
“你这么识礼数,那想来应付宫中那些繁琐礼节也是没问题的,那九皇子,你去嫁?”公孙遥回头,已经连正眼也懒得给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
“你……”
“玉珍!”
眼见两人就要拌起嘴来,赵氏适时拉住自己的女儿,柔和的脸色依旧笑意盈盈,如沐春风。
“迢迢昨夜去寺庙中散心,可还一切顺利?”
“顺不顺利,我不都活着回来了?”
公孙玉珍忍无可忍:“公孙遥,你怎么同母亲说话呢?母亲这是在关心你!”
“关心我的话,待我出嫁时,母亲为我备的嫁妆能同你的一模一样吗?”
不过一夜,公孙遥的嘴皮子功夫便已经明显见长。
公孙玉珍想不到,她如今已经连基本的面子都不做了,这么多的下人看着,她可做不到跟公孙遥一样完全放下脸皮去扯东扯西。
最后还得是赵氏出来打圆场:“好了,都是亲姐妹,何必要争个高低之分呢?迢迢,你瞧母亲今日这身装扮如何?”
公孙遥本无心瞧她着装,但她既然说了这话,她便是再厌烦,也不免多看了两眼。
与平素无太大的区别,脑袋上簪的花钿金钗多了几样,衣上的玉佩圆环也多了几样,满身绫罗,颜色虽与寻常无异,但用料却可以瞧见明显的光泽,看来是把多年压箱底的宝贝都穿上了。
这副行头,不是要进宫,就是要去见祖宗。
眼下是哪一种,简直一目了然。
“宫里的淑妃娘娘今早命人送来消息,说是要请我去宁福宫坐坐,想来也是对我们家与九皇子的婚事有了决断,迢迢且在家安心等待,母亲必不会叫你失望地回来。”
你最好是能失望地回来。
公孙遥眼神冰凉,看她的神情便同厅中的木雕无异。
赵氏笑笑,早也就不在乎她如何看待自己,不过,在望见她身上穿的这件大氅时,倒是惊诧了几分:“迢迢这件大氅是打哪儿来的?我怎不记得,家里得过这么好的狐皮?”
此言一出,立马引来了公孙玉珍的注意。
她站起来,围着公孙遥转了一圈,摸着她身上的狐皮大氅,惊异的同时,竟还有些爱不释手:“公孙遥,你哪来这么好的狐皮料子?”
冬日狐皮难得,这种纯白无杂毛的大张狐皮,更是千金难求,她前些日子与京中最富贵的几位世家小姐去踏雪寻梅,也不曾见过这等上好的狐皮大氅。
公孙遥见不得她用手触摸自己身上的东西,嫌恶地避开她,没好气道:“与你何干?我得到什么东西,难道每趟都得与你汇报不成?”
“怎么与我没干系?我们家每人每月的例银都是一样的,只有那么点,你身上的这件狐皮大氅,便是有万金也不一定能买的来,你不说清楚这是打哪来的,今日便别想走了!”
“你也知道,我们家每人每月的例银都是一样的,那你还整日里不是穿金的就是戴银的?我瞧瞧,你这个月手上戴的这只翡翠,水头这么足,没有几十两银子下不来吧?你呢?你是打哪来的钱买的?”
从寺庙回来后的公孙遥,就跟浑身扎满了利刺一样,别人说一句,她能顶十句,还句句不落下风。
公孙玉珍已经显然不是她的对手,被她质问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得着急地去看自己的母亲。
赵氏自然要帮着她说话:“玉珍这翡翠,是从我房里拿去戴着玩的,迢迢若是喜欢,改明儿也来母亲房中挑便是了,何必因此怀疑自己的姐妹?”
难道不是你们先来怀疑我的?
公孙遥此刻已经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倒是迢迢这身大氅……”赵氏说完翡翠的事,又将话转回到公孙遥身上,“便是母亲想买来送给你们姐妹穿,或是自己穿,估计都是有价无市,不知迢迢究竟是哪里来的?是路上捡的,还是别人送的?总得有个来历,好叫母亲放心不是?”
知道她们都眼红这等上好的东西,原本公孙遥还是想老实告诉她们大氅来历的,但几经折腾下来,她已经万分不想给这对母女好的脸色,与她们说任何实话了。
她撑着眼皮,滑稽地笑了笑:“母亲真聪明,这大氅的确就是路上捡的,我没有三妹妹那般淘气,缺什么都要去母亲房里搬,路上瞧见这大氅被丢弃街边无人问津,便捡了回来,是不是相当勤俭持家?母亲和三妹妹若是也想要,我告诉你们在哪捡的,你们再去蹲蹲看,说不定又能捞到一件呢!”
作者有话说:
老九:啊对对对,我可以作证,这衣服就是我不想要了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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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必是公孙遥的情夫没错!◎
应付完赵氏与公孙玉珍,公孙遥才总算能回到自己的小院里,享受一方安宁。
惠娘从昨夜便胆战心惊到现在,看见她平安无事地回来,才敢放心。
公孙遥将大氅解下来递给她,与她说了适才在花厅里发生的事,言辞中满是神气与威风,好像她不过气了公孙玉珍与赵氏这么一回,往后便全都能踩在她们头顶上了。
惠娘抱着大氅,却是忧心忡忡:“小姐不该与夫人她们闹的这么僵,这一时虽然占了上风,但小姐毕竟尚未出嫁,还得在她们手底下讨生活,今日淑妃娘娘又召夫人进宫,若说的真的是要小姐嫁与那九皇子,将来小姐要吃的苦头,可还有许多。”
“嫁与不嫁,都是要吃苦的,我这些年在家中受的冷待,难道还少吗?”公孙遥贴紧她,目光落在窗外那一簇尚未绽放的红梅花苞上。
“惠娘。”她喃喃,“其实此番家里要把我嫁进宫,我是早有准备的,真正叫我不快的,是爹爹……”
那是整个家中与她血缘最亲厚之人,但凡他愿意多为她想一想,为她在全家人面前争取哪怕一句,她也不会对这个家失望成这样,连最基本的和平也不愿意伪装了。
撕碎的面具之下,藏着的,是陈年累积而成的裂缝。
而公孙云平的态度,就是撑破裂缝的最后一根稻草。
眨眼的功夫,公孙遥便觉得眼眶湿润,但这回,她没有任泪珠滑落,而是固执地将其抹去,绷紧了神色道:“我想明白了,惠娘,既然在哪都是吃苦,那我不如就嫁给九皇子,冲出去,搏一搏,万一便能另有一番天地呢?到时候,你和蝉月我都能带走,我们再也不用在姓赵的手底下讨生活,也未尝不好。”
“不用在夫人手底下讨生活,自然是好,只是……”
皇宫又何尝不是另一个虎狼窝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公孙遥握紧她的手。
惶惶多年,她早已记不清母亲的怀抱是什么样子的,也记不清母亲的手掌是怎样温热,只有握住惠娘永远热乎的手心,才能汲取到温暖。
“但是惠娘,人活一世,总要朝前看的不是?你看,我昨夜出门那么狼狈,今早回来却能凭一件他人施舍的大氅而狠狠地打一番赵葵芳与公孙玉珍的脸,不是又快活极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惠娘没读过书,不识得字,听不懂她吟的诗,但约莫也能懂她话中的意思,摇头轻笑道:“好,小姐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好了,我和蝉月永远都陪着小姐。”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小姐说到这大氅,可是今日便要还回到寺里去?如若这般,我还得赶紧将它清理一番,弄弄干净才是。”
一路湿滑的山路下来,大氅衣摆难免会沾到些泥泞水珠。
公孙遥点头:“那便麻烦惠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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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大氅彻底被送回济宁寺,已经是日暮黄昏。
赵氏也正从皇宫回到家,脸上笑意明媚,比出发时还要春风得意,满面容光。
公孙玉珍一见到母亲的样子,便知道事情是成了,挽着赵氏的胳膊,迫不及待问:“母亲,淑妃娘娘是怎么说的?”
赵氏灿笑:“还能怎么说?淑妃娘娘是个通情达理之人,玉珍啊,你马上就该有一个身为皇子的二姐夫了。”
“当真?”公孙玉珍没想事情会如此顺利,既兴奋的同时,又悄悄附到自家母亲耳边,嘀咕道,“那母亲,淑妃娘娘有没有问起过我?”
赵氏蹙眉:“你个丫头,还真想什么人都把目光放到你身上不成?那九皇子不是个良配,母亲可巴不得她一个字都不往你头上提。”
“那到底提了没有?”
到底是女儿家的心思,自己愿不愿嫁是一回事,他人看没看上自己,又是另一回事。
赵氏抿着笑,眼里既是无奈,也是纵容:“自然是提了,还说家中几个已经及笄的姊妹中,原本她是最属意你的,奈何我说你年纪还小,还想留你在身边再待几年,她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定了老二。”
公孙玉珍这才喜笑颜开:“我就说,我看上的,哪里轮得到公孙遥,我看不上的才要给她。”
她好似终于解了午时那件大氅的气,坐在赵氏身边很是得意了一番,俄顷,又忍不住趴到赵氏耳边,低声细语道:“母亲,我也有件事,想要与母亲禀报。”
赵氏挑眉。
公孙玉珍左右瞧瞧,确信下人们都离得自己不近,才敢与赵氏继续:“午时公孙遥走后,我便一直安排人暗中盯着她的小院,发现,快近日落的时候,她院中的惠娘突然抱着一个很大的包裹出门,叫人去济宁寺送东西,看那仔细的样子,应当就是那件大氅无疑。”
“济宁寺?”
赵氏一般是无意参与她们姊妹间的小打小闹,不过些口舌之快,何须在意。但这回的大氅,正如公孙玉珍所言,是千金难求,莫说是女儿,便是她自己见了也不免眼红,听到公孙玉珍骤然又提及此事,难免便上心起来。
“她今早的确是从济宁寺回来的,那大氅,说不定就是寺中的僧人借与她的。”她猜测道。
“千金难买的东西,便是康王府上的郡主都得不到,济宁寺的僧人却可以,母亲不觉得自己这猜想,太过离奇了吗?”公孙玉珍瞪直了眼,显然是不接受这等说法。
“我看,这就是她和外头哪个野男人的定情信物,怕被我们继续追查下去,才火急火燎地将东西送回去,而济宁寺,就是她同那个野男人相会的窝点!”
“住嘴!这哪里是你一个姑娘家说得的事情?”往日里再宠女儿不过的赵氏,听到她这话也不免生气,“她是你姊妹,马上就要嫁给九皇子,你如今猜想她做出此等丑事,万一传扬出去,叫宫里的皇上与淑妃娘娘知道,你觉得他们还愿不愿意接受这个儿媳妇?轻则是叫你替她嫁进去,重则全家都是要遭殃的!”
“那我怎么办?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马上就要抓住公孙遥的把柄了,却又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吗?”
“你莫急!”
相比于公孙玉珍马上便要忍不住跳脚的冲动,赵氏则显得比她稳重多了。
可她其实也同自己的女儿一样,舍不得放弃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前些日子,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公孙云平嫁出公孙遥,而非公孙玉珍,给出的代价便是等到将来公孙遥出嫁的时候,她给的嫁妆要同给公孙玉珍还有公孙玉昭的一模一样,一件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