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映在月光里

作者:映在月光里  录入:05-09

  赵瑚儿看到赵寰还在忙碌,赶紧起了身,道:“我们快些,弄好之后去帮一帮二十一娘。”
  几人身上都有伤口,她们嘻嘻哈哈站起了身,互相搭着肩膀,搀扶着进了屋。
  这边,林大文带了许山过来,他怀里的包裹不离身,欠身道:“二十一娘,可是要炸掉了?”
  赵寰打量了周围一圈,眼神黯淡下来,道:“我们的同伴,无论死伤,都全部带走。死伤的金贼,带不走的用具,全部弄到打铁的屋子里去,一并炸毁!”
  许山先前看过他们的伤亡,死了十余人,重伤三四人。轻伤的都没停下来,还没个准确的数量。
  金兵守卫大约有近三百五十人左右,这一战,算是以少胜多。照理说,许山应该高兴,心里还是难过了下。
  只许山知道赵寰炸毁此处的重要性,有金人的炼铁炉。金人的“铁浮屠”骑兵,铁甲,此地就是来源之一。
  他很快振奋起了精神,低声道:“是,金贼无论死伤,都要让他们长埋此地。我已经准备好了,定会不辱使命。”
  林大文沉默着,转身去安排,赵寰则走去了先前最先站出来的汉子面前。
  汉子左腿伸直,右腿曲起,手搭在膝盖上,眼神直直望着眼前。听到身边的动静,抬头看向了赵寰,左腿忙往回收,就要起身。
  赵寰摆摆手,亲切地道:“无妨,你们累了,怎么舒服怎么来。我叫赵寰,排行二十一。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汉子听到姓赵,以及排行,手足无措了起来,嗫嚅着道:“草民叫姜七郎。家中七兄弟,都是打铁为生。在汴京时就死了三人,两人被抓来了金国,其余两人不知所踪。”
  又是一起家破人亡的惨事,赵寰见多了,依旧会感到难过。她沉默了会,道:“以后以你我相称吧,这里没有皇亲国戚。你我都一样,算是家破人亡。不过,以后再也不会了。你们今日很勇敢,你看,金人并不如他们呈现出来的厉害,他们同样不堪一击。等会,我们会把这里全部毁掉。你的同伴们,不,我们都是大宋人,彼此都是同伴。”
  姜七郎呆愣的神色中,渐渐出现了激动。
  大宋百姓被金人强行打为奴隶,他们当然不服反抗过。只以前他们没有凝结成团,三五个冒出头,被金人虐杀。加之大宋节节败退,后来反的人就逐渐少了。
  今晚,姜七郎方知道了什么叫反抗,不服。
  在她指挥下的这群人,进退得当,勇猛果敢。如天将神兵,将这欺压他们的金人杀得片甲不留。
  赵寰道:“你们眼下没了别的去处,等下跟着他们回去吧。大都到处都是山林,人烟罕至,你们很好藏身。”
  姜七郎不笨,他看到刀箭等被搬出去,本能地问道:“你们呢?”
  赵寰淡淡一笑,道:“我们,要杀回大宋去,我们要回家。”
  姜七郎神色一震,翻身爬起来,想都不想道:“二十一娘,我也要回家。我要跟着你们去,上阵杀敌,杀金贼!”
  他的其他同伴们,见到两人在说话,渐渐围了过来。此时一听,好几个杀得意犹未尽的,咬牙切齿,坚定无比道:“我也要杀金贼!”
  “居然被这群狗东西,欺负了这般久。我以前真是个软蛋,早就该与他们拼了!”
  “是啊,我们一群大男人,甚至还不如那几个小娘子!”
  “小娘子,小娘子怎么了!”姜醉眉她们收拾好了出屋,一听,顿时不依了。
  那人见识过几人的凶狠,知道说错了话,赶紧作揖赔不是,一溜烟往后面躲了去。
  徐梨儿冲他们冷哼了声,道:“既然你们不服气,我们到时候,再在战场上比一比,看谁杀敌多!”
  那人身后的同伴,将他推了出来,道:“这位天神娘子,他叫黄牛儿,你别认错人了,我可不敢与你比!”
  满身血汗的众人,这时一起笑了起来。火堆的光,星光,血光,映在他们脸上,诡异而欢畅。
  他们会打造兵器,再加上何良,赵寰勉强能凑出个□□造箭作匠营。她肯定不能让他们折损在战场上,先暂且收留下来再议。
  大家一起动手,很快将能运走的刀箭等全部运走。运不走的,与金兵尸首一起堆到了打铁的屋子里,等下炸毁。
  其他作匠屋,里面堆放了柴火,淋了油,一把火烧掉。
  赵寰检查过所有人,等到他们都疏散开之后,方对去点火的几人细细叮嘱,尤其是许山,道:“你记得,点了就马上跑,不能逗留。”
  许山应了,抱着包裹进了屋。赵寰望着他们前去,分别点燃了柴火。很快,屋子燃烧起来,点火之人纷纷跑出了屋。
  原本要炸掉的屋子,却迟迟没有动静。许山跑了一段路,不禁回头去看,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赵寰见势不对,立刻凌厉喊道:“许山,别去管,快回来!”
  许山却没似没听见,他脚步越发越慢,站在那里没动了,看向赵寰大声道:“二十一娘,我得去看看,肯定是引线不对劲。我以前遇到过,小事,知道如何解决。”
  如果真有许山说的那般轻巧,肯定早就改善掉了。赵寰脸色一下变了,她朝许山奔过去,厉声道:“不许去,回来!”
  许山也跑,他边跑边回头,对赵寰挥舞着手。沧桑的面容上,是难得的松快笑容,“二十一娘,你别来,我进去看看。我不能输给高顺啊,不然以后见了面,他还不得笑话我!”
  赵寰心迅速往下沉,她被追上来的林大文死死拖住了,他喘着气,急着道:“二十一娘,眼前危险!”
  邢秉懿她们也赶了上前,连声哀求道:“二十一娘,你不能以身犯险,大家都还指望着你呢。”
  赵寰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在其他屋子熊熊火光的映照下,她看到许山已经跑到了依旧未有动静的屋门前。
  许山停下脚步,脸上堆满了笑,朝她大声喊道:“二十一娘,你许诺过,要带大家回家。”
  此时,许山面前,恍然浮现出只在梦里出现过的汴京。
  热闹,喧哗,十二时辰永远不灭的人间烟火。有读书人吃多了酒,结伴踏歌而行,叽里咕噜念着他听不懂的诗词。
  什么“山河无恙,人间皆安”,这两句,许山也不明白,他为何记得这般清楚。
  许山眼前的汴京城,一砖一瓦,桑家瓦子,樊楼,大象棚,清晰闪过。他浑身释然,轻快无比。
  他真的回了家。
  许山满面春风,笑道:“二十一娘,你肩上的担子重着呢,除了带大家回家,还要让大宋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很快,屋子似元宵节的焰火,在面前腾空炸开。血腥味,硝烟味,弥漫在夜空。震耳欲聋的声音,直透耳膜。
  赵寰眼前一片朦胧,耳朵脑子里嗡嗡作响,长久回荡着许山那句话。
  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第35章  
  墨黑的夜里, 星河璀璨如明珠,在头顶缓缓流转。
  除了车轮的吱呀声,所有人都沉默着, 沉浸在许山的灰飞烟灭中, 无一人说话。
  赵寰抱着膝盖坐在板车上, 随着车的前行,晃晃悠悠。脸上的血渍干了,凝结后好似朱砂。
  她向来寡言少语, 坐在她旁边的邢秉懿, 感觉到了她身上无边无际的落寞,心里跟着一阵阵难过。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邢秉懿觉着赵寰明明就在眼前, 却好比远处的星辰。仿佛抬手可触及,却又那么遥远。
  “炮火不好调,以前元宵节, 鳌山上放焰火时, 也经常出差错。许山肯定清楚,他早就打定了赴死的心思。”
  邢秉懿张了张嘴,说出来的每个字, 都无比晦涩:“二十一娘,你别难过了。这条路不容易, 总有人会丧生。”
  徐梨儿一直关注着赵寰, 这时下意识朝车后面望了一眼。身后的板车上, 摆放着先前丧命的同胞。夜色深沉,只能看出个大致轮廓。
  但他们的脸, 深深映在了徐梨儿的脑海中。与所有沦落在金国的大宋人一样,苍老, 深刻着苦难。
  原本,他们的脸上沾满了血。收敛时,赵寰在旁边,努力将血擦拭干净了,让他们干净些走。
  徐梨儿说不出什么感觉,听了邢秉懿的劝说,她似乎明白了些,又似乎没那么明白。
  徐梨儿想,好似,不应该如此。
  总有人会丧生。
  大宋朝廷官员就是这般想。
  她们这些女人,以及无辜的百姓们,就是“总有人会丧生”的那部分人。
  徐梨儿不禁转头看向赵寰,心揪了揪。她已经当过一次“那部分人”,她不愿意再来一次。
  赵寰下巴抵在膝盖上,没有回答邢秉懿的话。
  邢秉懿兴许就那么一劝,而且她的劝说,在某一方面来说,非常正确。
  如果接下来的路走得顺利,赵寰兴许也不会免俗。很多无可奈何,身不由已,她也会这般想,这般做。
  赵寰却希望,并且坚持,她永远不会变成那样。
  徐梨儿久未等到赵寰回答,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赵寰手抬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沙哑着道:“接下来,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会将他们的骨灰装好,每人的生平记录下来,以后做成功勋册。每个人都要有名字,传下去,后人都该知道他们。”
  虽没有听到正面的回答,徐梨儿的心,奇异般得到了安慰。
  “祝荣他们无论是胜,还是败,事已至此,我们都必须一往无前。”赵寰伸直了腿,将一直钝钝着疼的手臂放在身前,找了个舒适些的姿势放着。
  思索了下,赵寰道:“就这两天吧,我们得再次一战。大家要歇息好,养好身体。今晚,只是起步而已。真正的大战,还未来临。”
  车上几人都清楚,先前能战胜金兵,一是深夜里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二来是岗哨被他们的人埋伏杀了,没能来得及出去报信。
  如果与金兵真正开战,他们要面对的是完颜宗干等的兵营。哪怕再次突然袭击,无论是人马还是配置,打仗的经验,对她们来说都是大考验。
  赵瑚儿恨恨道:“大不了一死,反正我不怕,豁出去与金贼拼了!”
  徐梨儿跟着豪气万丈道:“十三娘说得是,死就死,死前杀几个金贼,拉他们垫背,值了!”
  邢秉懿微微皱眉,道:“你们且先别激动,听听二十一娘如何安排。”
  于是所有人都一起看向了赵寰,眼巴巴盼着她的主意。
  赵寰暗自叹息一声,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她也难以保证输赢。
  再说,完颜中干不是蠢货,由着她的安排,被她牵着鼻子走。
  “等下你们先回宫去,我要去看看祝荣他们,做好安排再回来。”赵寰望着眼前的天空,星星已躲进了云朵里,黎明前的黑暗,天很快就亮了。
  赵瑚儿道:“我与你去吧,也能帮帮你。”她看到赵寰不断挪动的手臂,低呼了声,道:“二十一娘,你手可是受伤了?”

  其他几人忙探头过来,一起关心看向了赵寰的手臂。她抬了抬手,没有瞒她们,道:“皮肉伤,不要紧。我知道你们也多少受了些伤,所以你们得赶紧回去好生养着,为以后的战斗做准备。十三娘,你更不用陪我,因为我回来的时候,一个人方便些。”
  赵瑚儿一想也是,她没有赵寰谨慎,反应快。白日躲守卫,说不定会成为她的累赘,懊恼应了:“好吧,你自己小心些。”
  邢秉懿不放心,轻轻解开赵寰的衣袖一看,裹着的布巾已经被血濡湿。
  “哎哟,还在流血。”刑秉懿看得急了眼,用力撕扯下一块自己身上干净的里衣布,将赵寰的手臂重新包裹好,道:“二十一娘,我知道你一心为了我们,可是,你也得顾着自己呀!”
  徐梨儿她们几人,看着赵寰尚在浸血的手臂,又愧疚又难受。以前那股因为杀了金贼,骄傲自满的心,无需人劝说,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是赵寰在她们身后,一次次出言提醒,不时扑上来救她们。她从不提自己多厉害,永远不骄不躁,如沉默的山,屹立在身后默默保护。
  赵瑚儿轻轻依偎在了赵寰的肩膀上,闭上眼,含糊嘀咕了句。徐梨儿默默看了她们一眼,飞快抹去了眼角的泪。
  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不到,大家兵分两路。邢秉懿她们回宫,赵寰跟着林大文他们前去存放粮食的地方。
  离了约莫有半里地,祝荣与严郎中已经守在了此处。他们看到赵寰也来了,忙跑上前,跟车夫换了位置。
  祝荣边赶车,边迫不及待道:“二十一娘,按照你先前的布置,我们这次前去,先杀了看守马场的金兵。待抢到了马,即刻骑了马硬冲出去,最后得了五十匹左右的马。你放心,我们绕了很多圈,甩脱了金兵,不会被他们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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