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特助心里也犯嘀咕。
他跟在严总身边这么多年,自问在公事上相当了解自己老板,所以不需要严总提醒,他昨天就将陈端的个……
人资料递了上去,谁知道严总也了解他,竟然连文件袋都没打开,只是低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漫长的几分钟过去,严总开了口:“不相干的资料值得送过来?”
他摸不准严总的意思。
严总下一秒将仿佛是什么垃圾的文件袋往他这边一推。
电石火光之间,他明白了严总的心思,笑道:“严总,是我糊涂了,我送到别处去?”
严均成只瞥了他一眼,没有否定。
王特助回过神来,“郑小姐,我在来的路上心里也嘀咕。这一切都是碰巧,碰巧您昨天去了盛观,碰巧陈端也是成源集团的员工,您又是严总的朋友。”
郑晚的神情并没有因为这句话缓和,她也没有再看那文件袋一眼,“跟我不相干的人,我也没必要知道他的事。”
王特助看向她。
“我跟陈先生也没什么关系,昨天是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我对别人的隐私也不感兴趣。”
郑晚现在对严均成的种种行为,不止感到陌生,甚至内心生厌。
第一次,他拿支票给她。
之后又给了名片。
她不予置评,他现在有钱有势,或许已经习惯了这般待人,习惯了用钱来解决一切。
可她跟陈端的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还有……”郑晚攥紧了手提包的包带,“我跟你们严总,不是朋友。”
王特助可不想把事情办砸,他已经为昨天的自作聪明感到后悔,可现在骑虎难下。
他脑子转得很快——无论如何,严总得在这件事里隐身。
“郑小姐,对不起。”王特助真诚地道歉,后又叹了一口气,好像跟老朋友吐槽一般开口,“您可能不太清楚我的工作性质,接下来的话,我就那么一说,您就那么一听。”
“我今年也快三十五岁了,年前还病过一场,请了大半个月的假,多少工作进度都没跟上。前不久我的工作出了纰漏,我也担心自己三十五岁会面临失业。”
王特助陪着笑,脸上满是疲倦,“多少人盯着特助这个位置。严总虽然严厉,但跟在他身边,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他对我们这些下属也没得说,昨天我也是……”
他浑身写满
了社畜的无奈,“郑小姐,您就当我是投机取巧。我昨天观察过,您跟陈端不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这才想着从您这边入手,想向您卖个好,您要是能在严总面前夸我一句,我这也就值得了。”
郑晚沉默。
王特助再接再厉,他絮絮叨叨提起了自己的困境,半真半假,这样的人精想对付郑晚,那是再简单不过。
他吐露的也的确是他的烦心事,即便处在这样的位置,每年的年薪更是可观,可他也是个打工的,上有老下有小——
其实王特助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他入了戏,将郑晚当成老友般倾诉。
郑晚身上便有这样的气质,她看起来太值得信赖,看起来一丝攻击性都没有,很轻易地让人放松警惕。
“郑小姐,我现在是真的难,老大还在念国际学校,每年学费这个数。”王特助比了个数字。
郑晚也有些惊讶。
“钱只要花出去了,就没有白花的。”王特助叹息,“我家老二还在我老婆肚子里,明年三月份的预产期,现在都说孩子是碎钞机,那确实没错,为了不影响老大的生活质量,我们又准备置换房子,前段时间去看了,有一套房子挺好的,好是好,那也是真的贵。”
不知不觉地,二十分钟过去,半个小时过去了。
王特助越说越心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哪怕是严总,不也有吗?
昨天严总的失态他都看在眼里。
且不说撤掉了主厨送来的菜、让那边又做了一份郑小姐点的晚餐。
甚至连平日里最不喜的甜品,都一口一口地吃掉。
最令人惊愕的是,晚上签文件时,严总竟然写了一个「郑」后才发觉自己写错。
他不懂,如严总这般说一不二的人,在犹豫什么?
或者说,严总在害怕什么?
他看向坐在对面耐心倾听的郑晚,心下诧异后又明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会令严总害怕到不敢轻易靠近。
随着王特助将自己家底交待得一清二楚,郑晚也想明白了,这事搞不好还真是王特助擅作主张。
这半个多小时的倾诉过去,郑晚心……
里那点气也没了。
“其实没必要,我跟陈先生一点都不熟,如果因为我影响了他在你们集团的工作……”
郑晚缓缓说道,“那我真的是很不安了,王特助,下次不要这样了。”
王特助连忙点头,“就是这件事儿,您别说给严总听,严总他也不知道,昨天晚上连夜去了隔壁市出差。”
郑晚嗯了声。
这事总算过去了。
王特助突然想起,成源集团的「成」是严总的名字,「源」则是另一个老板的名字,何总身边的李特助那才是全能,还能给何总跟何总太太吵架时当和事佬、丘比特,那时候他还感慨,自己倒是闲,毕竟严总身边连女伴都没有。
现在好了。
他有预感,这位郑小姐以后搞不好是他的救命菩萨。
“郑小姐,您觉得盛观顶楼餐厅怎么样?”王特助又道,“您要是喜欢那里,我通知那边给您预留包厢,您什么时候想过去了,直接报您的名字。”
“不用了。”郑晚摆手婉拒。
那地方,她去过一次,就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太渗人。
王特助又改了口,拿出手机来,“郑小姐,我们留个联系方式,这次当我欠您天大的人情,如果您下次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您只管联系我,我能办到的一定给您办好。”
……
十分钟后,王特助送郑晚下车,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后,这才回了车上。
他有些口渴。
不过今天也有意外的收获,该打听到的都打听到了,比如郑小姐对陈端的态度。
比如。
他看向手机,通讯录里多了一位重量级的联系人。
毫不夸张地说,仿佛是什么尚方宝剑。
与此同时。
方子雨回到了家里,她看着丈夫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不得停歇。
他们这房子隔音效果不好,也幸好现在刚过傍晚,如果是深夜,恐怕楼下邻居又要在群里破口大骂。
接近深秋,杨茂额头上出了一层汗,后背也是。
他第一百次扭头问坐在沙发上的妻子,“你真的没有看错,是不是车牌号记错了?”
方子雨也很烦躁,“怎么可能看错,那是连号,又不是什么复杂的车牌,一眼就能记住!”
“怎么会呢?”
杨茂百思不得其解。
跟陈端相亲的郑晚,一个单亲妈妈,怎么就跟他们严总扯上关系了?
“那是你们严总的车吧?”方子雨自言自语,“我就说很眼熟啊,见过一次还是有印象的。”
这还是今年年初成源集团开年会。
她作为杨茂的家属去蹭了顿年饭,当时他们在停车场找车位时,就见一辆车从他们面前经过。
停车场的保安弯腰在前面开路,领着那辆车进了专属车位。
“你肯定是看错了!”
杨茂越分析越肯定,“怎么可能,真要是跟严总认识,那昨天……”
话到此处,他顿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方子雨幽幽地说:“你们老板根本不是因为记得陈端才过去的。他是看到了郑小姐。”
“陈端误会了,你也误会了。”
第13章
郑晚下车后又去了一趟小区附近的超市。
这个点也没有新鲜的菜,挑了根黄瓜买了鸡蛋后,又去常光临的小店买了半边烤鸭。
天色已晚,她快步走在路上,来来往往也碰见了一些邻居,快走到楼下时,习惯性地抬头看去,家里房间的灯是开着的,她忍不住笑了一下,一整天的疲倦全都不见。
郑思韵的房间里有一台电脑。
完成了老师布置的试卷后,她将心思放在了电脑屏幕上。
一个从过去重生回来的人,想到现在还有那么多没被人发现的商机,逼着自己无视真的很难。
她首先考虑的是后来大火的数字货币。
上辈子她接触过的一个前辈便是靠数字货币实现财务自由。
跟专业挂钩,她曾经也去了解过,不过在她知道并且有判断能力时,数字货币的巅峰时代已经悄然无声地过去。
任何一个行业,在大部分人知道它大赚特赚时,那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吃不上这碗饭了。
人赚不到认知以外的钱财。
郑思韵研究得太过认真,以致于都没听到开门的声音,郑晚给了她足够的隐私空间,只站在门口,温声提醒她,“思韵,不要离电脑太近,当心眼睛疲劳。”
郑思韵心下大乱。
背着妈妈做一些不符合这个年龄做的事就是这样,莫名心虚,她脊背僵硬,慌乱地去点鼠标,想退出页面。
她其实根本不用担心的,因为她妈妈看不懂这些。
郑晚自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不过她没有拆穿女儿,在简单炒了道黄瓜炒鸡蛋后,母女俩坐在饭桌前吃饭,也因为刚才那一出,郑思韵心虚,显得意外的沉默,她埋头吃饭。
郑晚看着她发顶的旋儿,想了想,还是轻声问道:“思韵,你是不是……”
郑思韵的心怦怦乱跳。
妈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那她要承认吗?要怎么说?
直接说给妈妈听,她能接受吗?
“你是不是恋爱了?”
“哎?!”郑思韵抬起头来,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妈妈。
见她这般神情,郑晚在心里叹息,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神情,柔……
声道:“妈妈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你如果有了喜欢的男生,这也不是多么不好的事。”
郑思韵:“……”
她感觉到自己的大脑仿佛有坦克压过,轰隆隆地。
等等。
所以妈妈是怀疑她偷偷摸摸早恋。
郑晚并不是说教类型的妈妈,她知道自己的脑子并不算聪明,同样在十五岁,她绝对没有女儿聪明冷静懂事,她的人生阅历也没有丰富到可以去当女儿的导师。
她的人生经验不一定是对的。
她认为是对的道理,也不一定适用于她的孩子。
“思韵,如果你有任何的苦恼,都可以跟我说。”郑晚看向她,目光里盛满了爱意,“或许妈妈给不了你正确答案,但是可以听你分享你的开心,你的不开心,只要你愿意说。”
郑思韵想笑,又想哭。
最后只能闷闷点头,还是解释了一句——
“哎呀!我没有喜欢的人啦!”
郑晚看着她躲闪的目光,看着她微红的耳根,轻笑着点头,回应道:“好,知道了。”
郑思韵很无奈。
她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学校那群男生啊?!
她现在心心念念的就只有好好学习,考个比前世更好的高中,上最好的大学,以后赚大钱,让妈妈享清福!
什么早恋,什么男生……
谁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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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特助在送走郑晚后,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琢磨了会儿拨通了严均成的号码。
那头过了几秒后才接通,声音沉沉,“喂……”
王特助像往常一样,交待了工作上一些重要事项,提醒了他明天上午的行程。
“对了,严总。”王特助斟酌着开口,“今天正巧在街边碰到了郑小姐,那个地段打车难,我送了她一程。”
身为特助,即便将一切都看得清楚,但话也要说漂亮。
从郑晚表达不快的那一刻开始,整件事就确实跟严总没有半点关系,这一切都是他自作主张,是他背着严总做的。
即便面对严总,他也得是这个态度。
“严总,不好意思,我说话没有分寸,惹到了您的朋友。”王特助真诚地道歉,“也是我自作聪明,非去问陈端的事。郑小姐一开始有些生气,因为她跟陈端也不算是朋友,只是头一回见面,也只打算见一次,我这样的行为冒犯了她,后来我有跟她解释,郑小姐很大度,原谅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