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郑思韵也回味过来,她想,严煜应该比她要早一点知道她妈跟他叔叔的关系,所以那时候,他才那样莫名其妙地跟她搭话。
两人都有些尴尬。
等郑思韵打好水后,严煜也往教室方向走去。
郑思韵想了想,还是扬声道:“刚才谢谢了啊。”
虽然不确定严煜刚才是不是因为队伍里有她才插手处理,但无论如何,谢谢也是她应该说的。
严煜不自在地摸了摸
鼻子,“客气了啊。”
有些话开了头就没那么难以启齿。
严煜按捺不住好奇心,偏头问她,“上个星期五,我看到你上了一辆车。”
他迟疑着:“好像有点眼熟。”
郑思韵知道,妈妈跟严叔叔的关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她虽然也不是很了解严叔叔的为人,可根据上辈子的一些线索也能猜得到,严叔叔不会瞒着,而且他会很快跟她妈妈结婚。
严家的人也会陆陆续续知道。
她实在没必要对着严煜扯谎。
“是严叔叔的车。”她小声回,“我妈妈跟你叔叔在谈恋爱,那天我们一起吃饭,严叔叔让司机来接我的。”
严煜反而愣住。他没想到郑思韵会这样坦白地告诉他。
有了郑思韵透露的消息,他更加确定,他之前的猜测都不是空穴来风,基本上都猜准了。
他不由得侧头跟郑思韵开玩笑:“果然,你说我俩算不算鹊桥?”
现在想想,如果不是他将纸团扔到郑思韵的脚边,如果不是郑思韵突然傻了呆了惹得老师重视,他叔叔跟郑思韵的妈妈也就没可能碰上。
郑思韵没吭声。
她也在想,上辈子的确没有这件事,或许也有纸团到她的脚边,但她应该解释清楚了。
赵老师他们都相信她,自然也不会打电话给她妈妈。
所以,是她跟严煜不经意地改变了上辈子的走向。
严煜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这话冒犯到了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挺巧的。”
郑思韵笑:“没事没事,的确很巧。”
严煜转移话题,问她,“你几月份的?”
他们是同龄的,但她是几月份的他还不知道。
郑思韵不解,却还是回道:“五月份的。”
严煜舒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咧开嘴,一本满足地说道:“我二月份的,以后都是亲戚,说不定你就是我妹妹了。”
可不是。
郑思韵的妈妈跟他叔叔结婚了,那他也算得上郑思韵的哥哥。
郑思韵:“?”
所以才问她是几月
份的吗?
“其实我特别高兴。”严煜真心地说,“这话我就跟你说,我挺心疼我叔叔的,他一直都很孤单,总是一个人,我想,大概是在等你妈妈。不骗你,我叔叔真的很好,我爷爷……不是病了么,老人家固执得很,逼他结婚,一年多了,我叔叔也没听。”
他怕叔叔,很怕很怕。
可他也心疼叔叔,尤其意外得知了过去的一些往事后。
现在叔叔能够重新跟他喜欢的人在一起,以后脸上也会有笑容吧。
他想看到叔叔笑。
郑思韵停下脚步,看向严煜,也真心地回他:“我也很心疼我妈妈,我妈妈是我最在意的人,只要她开心我就开心。当然,我也很感谢严叔叔。”
严煜笑了,“懂了。那什么,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直接说,别客气。”
他们肯定会是亲戚。
既然是亲戚,他又比她大,都不用叔叔用眼神提醒他,他也知道要多多帮助未来婶婶的女儿。
郑思韵若有所思,不客气地跟他开口,“眼下就有个忙要你帮。”
严煜顿时来了精神,“什么?只管说。”
他做哥哥的,能不办吗?
“英语周记,能交吗?”郑思韵问。
严煜:“……”
郑思韵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每周都要收英语周记,无奈班上总有那么几个人从来不交。
其中一个就是严煜。
“能吗?”
严煜咬牙,“能。”
他做哥哥的,能言而无信吗?
叔叔知道都得办了他。
-
郑晚昨天睡得比较晚,她确实也很累,感觉浑身都没了力气。疲惫感竟然压过了生物钟,以往就算她休息,最晚也不会超过八点起床,她躺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儿,从床头柜摸到手机,摁亮一看,已经九点半了。
想到昨天还邀请了严均成今天来家里吃饭,她不再赖床,一番梳洗后,习惯性地来到阳台收衣服。不经意地往楼下一看,正好看到那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一旁。
她有些诧异,看了眼手机,也没有来电跟消息。
推门出去,也没在门口看到人。
正准备下楼看看他有没有在车上时,视线掠过了上楼的台阶。
她犹豫了两秒,还是往楼上走去。
现在天气这样寒冷,就算白天有阳光照耀,在车上也肯定比在外面要舒服温暖。她不确定他会不会在,也不确定他是否还保留了当年的习惯……
抱着这样的猜测,她上楼,来了楼顶,伸手推开了厚重的铁门。
今天阳光明媚,甚至有些刺眼。
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这里的天台比起二十年前要老旧许多,墙皮早已脱落,地面上随处可见青苔。
比起夏天,冬天上楼顶来晒衣服的邻居都少了许多,这样一来显得天台很空旷,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栏杆那里的严均成。
身影重叠。
她几乎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十几岁的他穿着白色衬衫,被风吹得鼓鼓地,年近四十的他穿着深灰色的大衣。
他的脊背挺得跟以前一样直、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压垮他的脊梁。
听到声响,他回过头来,不再是从前青涩清冷的面容,现在的他比以前高大沉稳,眉宇间冷峻且威严。
曾经的他,也不太爱理会旁人。
那时候也许是清高,也许是傲慢,而现在,是经年累月的漠然。
似乎对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心里。
他就像一块冷而硬的冰块。
那二十年的过往,将他变成了现在这样。他睥睨一切,目光冷漠,唯有在看到她的时候,神色才会逐渐和缓。
他步伐沉稳有力地朝她走来。
“醒了?”
郑晚伸手去牵住他的,想试试他的体温,竟然比她想象的要暖和。
她如果站在外面这样久,肯定手脚冰凉。
他却还是这样干燥温暖。
看着像冰,实则是一团永不熄灭的烈火。
“来多久了?”
“没多久。”
她却不相信他这话,看他停在楼下的车盖上都有很多飘落的落叶,可想而知,他来了一段时间了。
他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只对他在意的事如此。
在心性不定的少年时期,他经常能在烈日暴晒过后的楼顶等她好久好久。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怎么不敲门把我叫醒?”
他见她穿得单薄,从容地将大衣脱下,为她披上,搂着她往楼下走,声音沉沉:“你累了,多睡一会儿。”
第34章
“别,你不冷吗?”
“不冷。”
两人依偎着下楼回了屋子。
郑晚脱掉他的大衣,为他挂在一边,又仔细检查了衣服上有没有褶皱。
“吃过早餐了吗?”她回头问他,顺手拂去了大衣下摆沾上的灰尘。
他本就高大,这大衣穿在他身上,也是垂至膝盖,这灰尘大约也是披在她下楼时不小心沾上的。
严均成自在地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她一眼,回她:“吃过了。”
郑晚笑,“也对,现在都九点多快十点了。那你等我一下。”
说着她又去了厨房,再出来时,也给严均成倒了杯热茶。玻璃杯是崭新的,她前几天才洗出来,知道他以后来的次数不会少,又特意泡了些能入口的茶叶。
碧绿的茶叶在水中浮浮沉沉。
她将杯子小心地递给他。
“不是什么好茶叶。以前南城美容院的店长送我的,是自家茶园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严均成接过,另一只手捉住她,摩挲几下。
“不冷的。”她知道他的意思,含笑摇头,“屋子里很暖和,再说你刚才都把衣服给我披上,我没被冻到。”
他试过她的手还算暖和后,这才放开她。
她坐在饭桌前慢慢地吃着早餐,偶尔会跟他聊几句,“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还以为他最快也要中午才能过来,没想到一大清早就来了。
“今天没什么事。”他言简意赅地回。
“喔……”
她也不拆穿他。
这样一个集团的老板,怎么可能闲成这样。
不过没关系,他向来都有主意,必定都安排妥当不会耽搁正事。
“那等下陪我去买菜,好吗?”
她坐在小小的饭桌前,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照得她脸颊剔透。
严均成只是专注地看着她,喉结滚动。
他平静地回:“好。”
“那我得快点了。”说着,她又抓紧时间,匆忙喝了口热牛奶。
其实他们这个年纪,已经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将「喜欢」「爱」放在嘴上了,她也说不出口。
但是像现在这样也很好,他们只谈一年四季,只谈一日三餐。
“不着急,等下我让人送来午餐也可以。你慢慢吃。”
笃笃笃——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郑晚面露疑惑,跟严均成对视一眼。
她也想不到这个时间点还有谁能找上门来。
“你吃早餐,我去开门。”
严均成比她更快,仿佛自己是男主人一般走过去要开门。
郑晚见他起身,又坐了回去。
张婶也是过来碰碰运气,看看郑晚在没在家。作为媒人,自然要关心相亲后续,她还特意打电话问过表侄,谁知道表侄失魂落魄,她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便干脆过来问问郑晚有没有看上她表侄。
门开了,她心一喜,正要问,一抬头,只见这高大身影,她愣住了。
“找谁?”严均成只是神色平淡地看着张婶。
张婶后退一步,左右环顾,确定自己没敲错门找错人,那这位是谁?
僵持两秒,一道柔和的女声越来越近,“张婶,您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身穿浅色宽松毛衣的郑晚缓步而来,站在严均成身侧,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她对张婶笑了一下,“来,快进来。”
张婶迟疑。
只觉得这男人……看起来不太好招惹。
她满肚子的疑惑,但被这样的人盯着,愣是一个字都没敢说。
她直愣愣地进来。
郑晚放开了严均成的手,只小声地解释了一句:“是我爸妈以前的同事,也住这里。”
严均成不置可否点头。
郑晚热情地招呼张婶坐下,边去拿一次性纸杯边道:“张婶,今天来有什么事?”
还没等张婶回答,她似是才想起,又对张婶笑着介绍,“差点忘记跟您介绍了,这是我对象,他姓严。”
“均成,这是张婶,我妈以前的同事。”
严均成沉静地颔首,算是跟张婶问了好。
张婶惊疑不定。她毕竟跟郑晚父母年龄相仿,见过的人数不胜数,只见严均成这通身非凡的气度,便能猜得到此人……
非富即贵,绝对不是自家表侄能比拟的。
小晚这般寻常地提起来,大概也是在提醒她,不要再提及相亲的那桩旧事。
表侄毕竟也只是表侄,张婶更不愿意去为难郑晚,略一思忖,镇定下来,笑道: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思韵放寒假有没有时间,有时间的话帮忙给我孙女补补课,放心,肯定给她算家教费。”
郑晚倒好茶,将杯子双手递给张婶,语气抱歉地回:“她才读初三,自己复习功课的时间都不太够,肯定是没时间的。”
张婶本就是随意找个理由,一听这话也不勉强,“那我再去问问别家的。小晚,你爸妈什么时候回啊?”
郑晚却是看向严均成,笑道:“这得看我爸妈怎么说,要么他们今年回来过年,要么我跟他带着孩子回南城。”
“也是。南城那边还是舒服些。”张婶喝了口水,又将纸杯放在桌上,这才起身,只粗略看了严均成一眼,“小晚,我这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来婶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