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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郑晚被噩梦惊醒,醒来发现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勉强坐了起来,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摁亮屏幕,现在才凌晨两点半,他去哪里了呢?
她穿好睡袍,系好带子,整个屋子都铺上了羊毛地毯,走在上面,一丝声音都没有,推开门,只见书房的门是关着的,他这个点还在加班工作吗?
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忙完,不想现在就去打搅他,放轻脚步,来了厨房。
现在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反而没了睡意,略一思忖,将头发扎好,又穿上围裙,细致地从一旁的果篮筐里挑出个头均匀的雪梨。
白皙的手拿着雪梨,一点一点地清洗干净,削皮、切成小块,放进已经将冰糖煮化的热水中小火慢炖。
凌晨两点多钟,周围一片寂静。
郑晚拿着汤勺,慢慢地搅拌着翻滚的甜汤。独属于雪梨的香甜气息扑鼻而来,温暖了这个夜晚。
她其实很享受这样的时刻,思绪逐渐放空,什么都想了,什么也都没想,这股甜腻的气味包裹着她,一点点的开心,一点点的沉醉,好似这才是没做完的美梦。
严均成安静沉着地坐着。
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香烟,烟雾缭绕,萦绕在鼻间挥之不去。
他需要这样的味道,内心各种念头都如沸水般翻滚,只有抽一口烟,才能勉强冷静下来。
郑晚微微俯身,抬手挥了挥热气,想看看炖的甜汤有没有好,热气冲着她,面颊微微湿润,她想,他也真的很辛苦,这些天来,他每天跟上班族一样朝九晚五,偶尔回了家也要钻进书房忙。
可怜的老板。她念头刚起,又抿唇笑了一声,老板如果还可怜,那她这样为老板打工的,岂不是更可怜。
她也太过偏心了。
香烟燃起。
虽然气味不同,可在某个瞬间,它跟寺庙里永不熄灭的线香一样,在点燃的那一刻,谁心里没有愿望跟期许呢?
郑晚将炖好的冰糖雪梨盛出来,看了眼时间,确实已经不早了。她平稳地端着碗,来到书房门口,先敲了敲门,再推门进来,闻到了浓重的烟草味。
她跟坐在办公桌前的严均成猝不及防地对视,一瞬间,她惊愕两秒,他眼眸幽深,似一潭看不见底的古井。
严均成没想到她会醒来,更没想到她会来找他,夹在手指间的烟还在燃着,快烫到他手指他才反应过来。
他还来不及收起满身的肃然,身体已经更快一步起身,敞开了书房的窗户。
郑晚进来,瞥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面有不少烟头。
她微微疑惑,虽然他没明确说,但她知道,他在……
努力戒烟,他在公司在外面有没有抽烟,她当然看不到,但回家后,他基本上不碰这个。
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她只扫了一眼屏幕,若无其事地问他,“还在忙工作?”
如果她没出声,严均成甚至都以为这是一场梦。
这场梦他已经做了很多年,他轻咳一声,想过去拥住她,却又怕她闻到烟味难受,“嗯。马上忙完。”
郑晚将白瓷碗放下,温声说:“给你炖了点梨汤,你多少喝一点,润润肺。”
她见他站在窗边,脸上写着想过来,身体却不动,忍俊不禁,干脆主动走向他,在他专注的目光中,她抬手帮他整理了下睡衣衣领,轻声说,“我就不耽误你工作了,记得喝点汤,我刚尝了尝,不算很甜,你应该会喜欢。”
严均成定定地看着她。
视线从她的额头到她的眉眼,他几乎就快忍不住。任凭内心是如何的惊涛骇浪,如何的飞沙走石,到了她面前,他全部忍耐,最后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乌发,“好。”
郑晚退开两步,笑道:“那我回房睡了。”
她转身往外走去。
“小晚。”
他突然叫了她一声。
郑晚回头看他,等着他的下文,他却只是说道:“我去洗个澡,马上就睡。”
……
严均成再回到郑晚身边时,身上没有一丝烟草味。他将这股味道冲洗得很彻底,只剩下薄荷的清冽。
他从背后抱住她,灼热的呼吸落在她脖颈。
情潮涌动,唇齿厮磨,年少的时候,因为一个笨拙的亲吻,她跟他连换气都不会,他只能凭着本能去亲她。
在后山,在无人的教室,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
他们之间的回忆太多,不是一个亲吻,也不是一次拉手。
郑晚被他抱了起来,与他对坐,两人气息交织。
她的手扶着他宽阔的肩膀,猛地一攥,纤细的手指骨节泛白。
仿佛过了一段崎岖的山路,她坐在车上,颠簸到几乎说不出话来。每当她以为道路已然平整该下车时,倏地,又是更陡峭的一段路,看不到尽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终点。
只依稀到最后,她听到他低……
沉的声音如从天际传来,“你答应了的,你会跟我结婚的。”
-
郑晚自然也察觉到了严均成的反常。
之前,他就痴缠不已,这几天更是,她回了南城,他又被公事缠身折返东城,她才稍稍能休息一下。
所有的疑惑不解,在骆恒找上门来时,她才终于找到了答案。
骆恒风尘仆仆,眼睛都熬出了红血丝来,他手里拿着份牛皮纸袋,沉重地说:
“小晚,你好好看看这些资料,这都是我最近才查出来的,没查出来的还有更多。严均成他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你如果继续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真的很危险。
小晚,我尊重你所有的决定,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你会受伤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知道越多,他越心惊。
小晚都是被严均成的伪装骗了,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危险,不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可怕。
她不应该跟这样偏执的人在一起,他们根本就不适合。
骆恒呼吸急促地看她,仿佛只要她点头,他就能立马将她从危险的沼泽中救出来。
郑晚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个纸袋,没有接过。
“小晚?”
郑晚静了几秒,下意识地用指腹触碰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她微笑道:“骆恒,你是一个好人。”
骆恒一愣,不解而茫然地看向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听她徐徐道:“还是不要当一个自以为是的好人为好。未经允许,私自去调查,这样不太合适吧?”
第59章
郑晚收回视线,转身准备往外走。
骆恒快步追上来,他语无伦次,却还是记得自己的目的,“小晚,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他是一个好人,不,哪怕他没那么好,只要他对你是真心的,我都会祝福你。
可现在你看看这些资料——是,未经允许去调查一个人,我知道这种行径不好,可如果不是这样,你根本就不会知道他是这样可怕的人。”
“小晚……”他咬咬牙,语速极快地,“他是你以前的男朋友没错,可你们分手的时候都还是学生,这些年来他早就变了,你想想看,他能够在你跟陈牧结婚的这些年里,一直没有放弃,一直盯着你们,这样的感情它早就变了!你觉得他现在对你是爱,还是不甘?没有哪个正常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郑晚停下脚步,她回过头,心平气和地说,“骆恒,够了。请不要这样,看在过去的交情上,我不报警,但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骆恒都快急疯了,扬声道:“你不觉得这种人很变态很可怕吗?”
他并非不能接受她跟除了他以外的人在一起。
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贫穷或者富裕,只要小晚愿意,他都会祝福她。
可严均成他不是一个好人。
“我从来没这样觉得过,他是我未来的丈夫。”郑晚似乎疲倦了争执,“骆恒,我们非亲非故,一切点到即止。我厌烦不相干的人插手我的生活。”
骆恒似乎还不死心。
他这一刻恨透了自己的嘴拙,明知道她站在悬崖上,却无法将她拉回来这样的感觉糟糕透了!
郑晚终于忍无可忍,她猛地回头,一字一句地说:“你够了,你以为没有他的同意,没有他的允许,你可以查到这些吗?你可以走到我面前来说这些无礼的话吗?”
这些人了解严均成吗?
他们了解他吗?
如果他没有同意,如果他没有允许,骆恒根本连一个字都不可能查得到。
现在还要质疑他对她不是爱?
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质疑,她不能。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卑微,这样抛下了他的骄傲、自尊心,还要跟人附和,他不爱她。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人,她怎么可能让他输。
郑晚喉咙艰涩,见骆恒愣住,她声音冷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也不要管我的事。你不是我,你也不是他,在我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离开。”
她越走越快。
身后的骆恒一脸怔然,站在原地,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没敢再追上来。
他只能看着她毫不留恋地离开他的世界,再低头看看手里的这份文件袋,只觉得自己可笑。
是他执迷不悟,竟然没看出她眼里的动容——她好像不知道,她是一个很难被打动的人,原来,只有这样极致的情感才可以撼动她吗?
其他人都会怕,都会避之不及。
她却动容。
骆恒蹲了下来,只觉得无力。
郑晚一路快步走出小区,她已经忘记自己出门的目的。南城的冬天也很温暖,只穿一件薄衫走在路上,竟然也会微微出汗。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她在这座城市呆了近二十年之久,对这里无比的熟悉,这一片区,有一家她很喜欢的甜品店,每个星期她都会买杏仁糊回家喝。
她念的大学在另一个区,附近有植物园。下午没课的时候,她也会跟室友出去溜达溜达,只是夏天蚊虫更多,就算在胳膊上喷了防蚊水,最后回来的时候手上都会有蚊子包。
她喜欢这附近的一家美发店,虽然有一次没有烫出她想要的卷发、她一气之下剪短,但这家店的老板娘很和善,老板娘的小儿子的乳名叫加多宝,加多宝会偷偷把果冻还有糖果全塞给思韵,但思韵不太喜欢他。
她喜欢晚饭后出来散步,那一条街到了傍晚总是很热闹,有人开着皮卡,后面堆着马克杯,很便宜,五块钱一个,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买杯子的癖好——
家里摆着一大堆还不够,每次见了总会忍不住又买。有人推着小车,卖火龙果、芒果还有菠萝……经过时整个人仿佛置身于果园之中。
突然郑晚停下脚步,仰头看了这街边的老树,眼眶酸涩。
那么他呢?他喝过那家的杏仁糊吗?他喜欢吗?
他去过植物园吗?应该情况比她好很多,她比他招蚊子喜爱。
加多宝看到过他吗?加多宝调皮却又胆小,见了高大的陌生……
叔叔,肯定会收敛,会偷偷地瞧他一眼,又赶忙躲开。
哎。他不爱买杯子,更不爱吃水果,也不知道他走过那条街时,眉毛会皱成什么样。
这些年——他过得还好吗?
郑晚心里突然莫名难过,环顾这周围的一切,小心地踩过地面上的地砖。
究竟是他藏得太好,还是她从不回头,她竟然从未发现过,他在她身后已经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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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思韵的寒假也算有滋有味。
每天早上起床后陪着外公外婆去逛菜市场,偶尔去花卉市场溜达溜达,除此以外,每天最大的快乐源泉则是微信群。
微信群的成员不多,她、严煜、邓莫宁还有另一个女生,他们四个人乐此不疲地在群里刷着消息,再简单的一件小事都能展开讨论一两百条消息。
从外面回来,郑思韵看到玄关处摆着妈妈的鞋子,转悠一圈,在厨房找到了妈妈。
郑晚正戴着一次性手套将柠檬切片。
稍微走近一点,柠檬那酸酸的气味便萦绕在鼻间门。郑思韵咽了咽唾沫,总感觉嘴里已经在泛酸了。
她倚在门边,随口问道:“妈,您这是要做什么?”
郑晚抬头,莞尔一笑,“去了趟市场,看到柠檬很不错,买点回来做柠檬蜜。”
她手边材料都准备好了,一旁还有两个清洗晾干好的透明玻璃罐。
“你叔叔他之前抽烟抽得凶。”郑晚笑,“想给他做点柠檬蜜,他不太爱喝没味道的水,只能想办法让他多喝点水,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郑思韵嗯了一声,又去瞧挂在厨房门把手的食材。
南城人爱喝汤,种类繁多,也很擅长甜汤。郑晚买了一大包回来,一大半都是雪梨干。
郑思韵出神地看着妈妈切柠檬,妈妈是个非常耐心的人,小时候爸爸出差回来给她买了拼图,她怎么也拼不好,气得要将拼图扔了。妈妈就会牵着她,带着她一起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