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精灵少年十分听话转身走进树林里的背影,东方巫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
罗迪亚的皇城,此时正寂静如水。而在宫殿的一处客房之内,有着一头黑发的男孩紧皱着眉头,额头不住地冒出冷汗,顺着脸颊的弧度滑落滴在床单之上,晕出一块又一块的水渍。
他看上去痛苦万分,仿佛灵魂时时刻刻遭受着被火灼烧的痛楚。床头柜上正摆放着一块像是金子却又比金子更加光泽艳丽的物体,一团金色的半透明生物从里面一头扎了出来,焦急地绕着床上不断翻来覆去的男孩绕圈圈。
沃罗司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体内的骨骼仿佛在一根一根被人打断,又一根一根重新长好,源源不断地为他带来难以忍受的痛楚。他早就因为这过量的疼痛而从睡梦之中惊醒,但是却并没有睁开双眼——原因无他,实在是太累了,这个时候睁开眼睛,反而成了一种拖累。
无形的魔力漩涡于空气之中形成将房间四处的魔力因子不断的往床上的男孩处聚集,如果此时有一个法师,正巧路过了这间房间,一定会大吃一惊:这分明就是高阶恶魔即将成年的预兆!
沃罗司提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在这种极为不清醒的状态下勉强抽出一份心神来仔细倾听门外的动静。他并没有预料到自己的成年期会在今天到来,分明无论是他自己又或是来为他检查身体的高阶法师做出的判断都是后天才会迎来成年才对……
不过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间客房里发生的一切,也给了他一些预先准备的时间。
半恶魔的身体缓缓拉长、变形,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经从六七岁的孩童变成了十二、十三岁的少年。挺过了第一波成长期的洗礼,他睁开了那双深紫色眼睛,坐起身来。
好饿。他若有所思地将手放于自己的小腹之上,显得能感觉到从胃部不断传来的饥饿感,促使着他赶紧去觅食。只不过比起那几次快饿死的经历来说,这饥饿感于他而言,也并不是不能接受。沃罗司提神色不变地从自己袖口上扯下一枚宝石放进了嘴里,之前偷偷储存属于切佩罗的魔力很好地安抚了他饥肠辘辘的胃……也让他多出了几分冒险的力气。
果然,皇都的魔力还是太少了。他撇了撇嘴,身后的漆黑翅膀张开来,由于刚刚才成年的原因,这翅膀显得略小了些,让人心生怀疑究竟能不能靠这东西飞起来。
窗外,一轮皎洁的圆月悬挂在天边,不断地向这片大地慷慨的洒下月光。沃罗司提正在为他担心的浮灵的头,光脚下了地,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窗边。引人注目的魔力漩涡已经散去,但他也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对周围魔力的摄取,只是稍微收敛了一点。
黑发少年将头探出窗外,鼻尖微动,在空气中嗅了嗅——一种香甜而清凉的、像是盛夏中忽然闻到刨冰的味道不断的钻入他的鼻中,吸引着这位急迫需要大量魔力值的半恶魔。那双深紫色的眼睛亮了亮,沃罗司提舔舔嘴唇,一把将魔金收入怀中,有动作娴熟地将浮灵给塞了进去。
迈入成年期后他的嗅觉果然好了不少……没想到那暴君的味道竟然是这样的,真是隔了这么远都能闻到,方便了他不用找路。
月色之下,恶魔张开了翅膀,朝着皇宫的中央处——也是皇帝的寝宫悄无声息地飞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一片寂静的华丽宫殿之中,黑暗里缓缓的浮现出了一双艳丽的红色眼瞳。
第75章 风雨欲来
皇都内的暗潮涌动, 并不能一瞬间跨过百里的距离传到正在往这个方向匆匆赶路的温德尔与塞勒弗耳朵中。黑压压的部队在草原上奔跑着,一刻也不停地向着北方前进。
温德尔并没有坐在更为舒适的马车之中,是骑在马背之上, 一脸阴沉地在草原之上疾驰着。
有什么东西比一个君王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自己国土的不对, 而且还因此丧失了一个原本潜力惊人的手下更为丢脸的事情吗?想起金发少年在关上城门时脸上的那种决然,温德尔的心就忍不住向下沉了沉,如同被绑上了一块巨石。
在那一刻,他本想要强行打开城门将伊凡尔纳从中救出,要不是塞勒弗与身边的亲信死死地拽住了他,恐怕他早就做出了这番不顾理智的行为了。
再冷静下来过后, 他皱着眉头审视了一番当今的现状,咬着牙发现城内的污染他竟然一点解决的手段也没有,只能立刻骑上马向着皇都的方向突进。
污染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他的国土之中……恐怕, 这其中有他那好弟弟的手笔。他不清楚罗迪亚目前的国境中有几座城市已经遭受了污染的袭击, 但无论如何都得先把权利从切佩罗的手上夺回来才行!
连续半日持续不停的赶路让这支队伍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 以极快的速度向着皇城的方向突去。用于速度增幅的法阵源源不断的从队伍中的魔法师身上输出当每一个人的脚下, 魔力耗尽了, 就换另外一个人顶上。
如果让一个外人来看到这一支队伍, 一定会觉得他们疯了——到底是什么东西才会驱使他们如此拼命的赶路?
马蹄从草地之上转移到了泥土路面, 通过这一番不要命一般的赶路进程, 他们已经到达了皇都百里开外的地方。这一百里听起来十分遥远, 但实际上, 对于高阶魔法师来说,这约等于直接闯进对方家门之中了。
塞勒弗歪头感应了一下, 随后转过身来, 相当无奈地对着温德尔说道:“护城法阵有限制,我的检测魔法进不去……啧, 当初跟你闹掰的时候,你还没即位吧?所以这是你当初特地让你父王把我从权限名单里踢出去了?”
温德尔没有说话,但塞勒弗已经从自家发小这一张冷脸中看到了真相,幸灾乐祸地嘲笑道:“你但凡当初脾气没有这么冲,现在能用的方案还能多上个几十条。”
检测魔法无法使用的话,就无法探测到皇都内的情况,所以说,现在剩下最好的方案就是由十几年没有在皇都里露过面的塞勒弗潜入探查。
温德尔有些不爽:“大不了直接打进去。”
他现在可是憋着满肚子的火气,恨不得直接冲进皇城里给他的好弟弟一拳。
皇权真的有这么吸引人吗?在他的记忆里,切佩罗一直都是沉默寡言且行事稳重的性格,就因为小时候体弱多病的原因一直居住在皇宫之外,他多多少少对这个病弱的弟弟心怀几分愧疚之心。所以,在切佩罗联合几个亲族将他从王位上赶下来的时候,他才会如此的没有防备。
在那个充满了血腥味的夜晚,他匆匆地在,骑士长以及部分骑士的拥护之下匆匆从皇城之中逃离,在冲出城门之前,一道魔法光线贯穿了大骑士长的胸膛。
他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对上了一双浑浊的、充满了血腥味的红色眼瞳。
切佩罗变了,变得很不一样。在看到那双眼睛时,他的心头第一个浮现出的就是这个想法。
塞勒弗翻身从马上下来,披上一身斗篷:“我待会儿就假装成是北方那边的领主进城,到时候你就通过我之前给你的传讯镜观察那边的情况就好……”
他的这一句话将陷入了回忆的温德尔从思绪中拉扯出来,温德尔反应很快地紧皱眉头,没有一点停顿地反驳道:“不行,你不能去。”
切佩罗的性格大变,在传闻之中已经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塞勒弗这个计划实在是太过冒险,甚至可以说是鲁莽了,这实在是不太像他谨慎怕死的性格。
塞勒弗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将斗篷系好:“那还能有什么办法?你直接冲进去?”
他把自己打理好之后用法术将自己显眼的头发颜色盖了盖,拍了拍温德尔的肩膀。
“我好歹也是个高阶法师,你得相信我有自保能力吧?”
温德尔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不多言语。
……
夜色笼罩之下,黑发少年的身影就像是彻底融化在了黑暗之中,如果不是视力超群,在看到自天空中划过的身影之时都得以为是自己看到幻觉了。
沃罗司提在靠近皇帝卧房时小心翼翼的收起翅膀,悬挂在了窗台下方。空气中传来冷洌的香气,他吸了吸鼻子,默默咽了口口水。
这不怪他,这是食之恶魔的本能啊!那个食之恶魔在饥饿的时候闻到高阶魔法师的魔力不会自动分泌出口水呢。要不是他还记得自己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来之前还吃了一块储备粮的话,估计现在就要失去理智,开始大吃特吃了。
黑发少年那双紫瞳在黑暗之中亮出了微光,随后伴随着紫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少年那纤长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小巧的蝙蝠……不,说是蝙蝠倒也不恰当,因为这只生物的身体圆滚滚的,上面覆盖着柔软的绒毛,让人远远看过去还以为是一团圆形的抱枕上长出了一对小翅膀。
沃罗司提在原地转了两圈,适应了一下自己的新形态。这是食之恶魔的本体,他也是今天才学会怎么变。不过好在脑内残缺的恶魔本能还是驱使着他学会了如何掌握这种形态下的移动,很快便扑棱着翅膀无声无息的越过窗台,向着里面的床帘飞去。
金红配色的床帘垂落下来,也遮盖住了后方的那一张大床。恶魔优秀的夜视能力让他可以勉强看清从床帘的缝隙之中那隐隐约约的黑色人影,没有动静,看起来是陷入了沉睡。
沃罗司提缓缓地向下飞去,落到了皇帝的那张柔软的大床之上。
咦?竟然没有反应嘛?那双圆滚滚的紫色眼睛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他还以为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在他落下来那一刻就会直接凝聚一股魔力向他打过来,他都做好吃自助餐的准备了,结果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应该啊,像这种以不正当手段上位的暴君,警惕性不是都很强吗?
但他此时也不想多想这么多,切佩罗睡着了才好呢。那团圆滚滚的毛茸茸生物身形逐渐开始拉长变形,最后又重新变化成了少年的身体。无形的魔力漩涡再次在空气之中形成,少年贪婪的掠夺着空气中的每一簇魔力因子,那双深紫色的眼睛也逐渐向着冰蓝色演变而去。
骨骼被一根根打断的痛觉再次传来,但同时与之而来的还有力量不断的涌进身体内的美好感觉。黑发少年的嘴角上扬,勾起了一抹笑容,在这种明显感觉到自己实力上涨之前,原本要命的痛觉在此时也不算得什么了。
很快,卧房里的魔力就被少年全部都吸收完毕,黑发少年眸光闪烁,向着躺在床上的人影伸出了手——一股无形的吸力竟然是硬生生的将床上人体内的魔力给引了出来,源源不断地涌进了少年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