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珈雪心无旁骛，走得倒是比先前几个更早出发的弟子都快些。
然而大约在第三百阶时，虞珈雪逐渐感受到了脚下沉重。
这种感觉不同于爬山爬久了的酸软，而是真的腿如同灌了铅一般，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扯着她往后，脚底板传来了阵阵刺痛感，身体也逐渐麻木。
简直就像是《海的x儿》中在刀尖上起舞的小美人鱼。
虞珈雪颇为忧伤的想到。
悉知她想法的系统欲言又止。
随着虞珈雪逐步上前，身侧之人愈发稀少，前端不断有惨叫哀嚎响起，或有人握紧双拳、赤红着双目发出怒吼，甚至有弟子口吐鲜血，却任控制不住的下坠。
形容狼狈，各有凄惨。
虞珈雪看得心有戚戚，心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她是个场面人，决不允许自己以这样狼狈难堪的姿态落败！
一阶又一阶。
就在虞珈雪集中全身力气，继续努力上攀，周身忽然炙热无比，仿佛有炎炎烈火灼烤般燥热，让人恨不得将身上的皮剥下来才好！
虞珈雪凭借甲方人多年的保命经验，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立即旋身后仰，几乎是同时，一波巨大的火球扑面而来！
变故陡生！
第13章 哔
羲和宗·水月镜前
掌门羲和君扫了眼水幕，摸了摸长须，老神在在：“今年来参加试炼的苗子，似乎质量不错。”
凝桂真君扫了眼水幕，微微一笑，霎时间，身后魂印桂花满树，蝶舞纷飞。
她开口道：“掌门说的是，我看到不少不错的女弟子。”
凝桂真君的声音很柔，带着股凡世江南水乡的柔美，配上她通身的气质，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她是个没脾气的菟丝美人。
然而实际上完全相反。
众所周知，凝桂真君的桂魄峰向来以女弟子为主，而作为桂魄峰的峰主，能以一己之力护住这样多容貌姣好的女弟子，便可知凝桂真君的脾气绝不似表面那般柔顺。
“比如那位身着青衫衣裙的女弟子，我观她方才还落于人后，仅仅几息之间，便超越人前，可见心下无尘，是一可造之材。”
渊如道君略一凝眸，刚要开口，就听易耀真人笑了一声：“不过是逞一时之能罢了。凝桂真君不妨再看看现在？入了这第一千零一阶，这女弟子的速度一下就慢了下来。”
随着易耀真人的话，他身后的魂印凝成的利剑自信放光芒，恍若日色冷凝，无比高华灼人。
作为羲和宗破殇峰的峰主，易耀真人魂印为剑，为人最是古板教条。
“区区一千零一阶都过不了，可见此女心性不定，难登大雅之堂啊。”易耀真人装模作样的抚须感叹，话锋一转，却又道，“方才第一的那小子似乎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过去了的。”
易耀真人表面一派淡然高洁，实则满脸写着“快来问我刚才第一是谁！”，一副想要炫耀的神情，简直藏都藏不住。
然而掌门羲和君却只是呵呵笑着，凝桂真君也维持着脸上温柔的笑意，并不开口。
至于羽戈峰峰主渊如道君？他和易耀真人是老对头了，自然不会帮他说话，只有身后魂印上那巨大的彩墨毛笔散发着幽光。
谁都没理易耀真人。
唯有婵娟峰的万仞真人不同，他极为赞同易耀真人的发言，刚要接口说些什么“男儿顶天立地，哪里是弱质女流可比”之类的屁话，就见凝桂真君微微侧过头，身后魂印朵朵桂花绽放。
一朵一朵，每一瓣花瓣上都写着“多说一句老娘废了你”。
看到这桂花，万仞真人浑身幻痛，轻咳一声，理了理衣袖，正襟危坐。
一时间，水月镜前，各大峰的峰主皆是风姿绰约，清高古雅，或有低声与门下弟子闲聊，却并无一人主动再起话题。
……
另一边。
虞珈雪凭借作为甲方人多年的保命经验，在成团的烈火扑面而来时，脚步微转，姿态凌然的躲过。
加上她前面正好有个女弟子，帮她避开了第一波冲击，也让虞珈雪有时间反应，姿态更加从容，与一些狼狈慌张的弟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远远看上去，当真是神女下凡，仙姿玉骨，翩然优雅。
见她这表现，水月镜前的峰主们也不由微微点头。
羽戈峰的二弟子慕颐和多看了虞珈雪几眼，有小弟子悄声问道：“慕师兄可是觉得这位女弟子不错？”
羽戈峰上下谁人不知谁认不晓，他们的慕师兄最是讲究“优雅”二字，平日里打扮要优雅，言谈要优雅，举止要优雅，就连身后的书卷形的魂印上，也写满了“优雅”二字。
再看看如今这位青衣女弟子哪怕在鸿蒙卷上突然遇上烈火成团也不骄不躁，淡然闪躲的样子……
优雅！实在是优雅！
果不其然，慕颐和优雅矜持地颔首：“尚可。”
底下的几位小弟子互相使了个眼色，俱是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唔，此等风姿，哪怕排名差些，估计峰主也会要的！
诶呀，看来他们羽戈峰今年要多一人啦！
……
……
虞珈雪躲得快，然而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左前方一女弟子刚躲过一串小火球，却没料到侧后方突然袭来了一串大的，烈火灼烧扑面而来，女弟子脚下急转，却忘了鸿蒙卷上非同一般，身姿并不像是往日那样敏捷，连带着领口都被火苗燎到了些许！
粉衣女弟子一脸惨白，摇摇欲坠的模样看的人心中不由跟着紧张了起来，水月镜前更有弟子已闭上眼，不忍再看。
还能是什么结果呢？八成又和前几个弟子一样，跌落鸿蒙而去吧。
哎，明明前面表现得还不错……可惜！实在可惜！
一时间，就连羲和君的神情都有几分惋惜，不忍再看。
甚至粉衣女弟子本人——杜飘飘自己，在这一刹那，都已经放弃了。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杜飘飘想，不顾一切违背父母之命，来羲和宗问道，或许眼下的败落，就是上天给她的惩罚。
到底是她托大了。
早知今日奋力一搏还是如此结局，沦落成了笑话一场，倒不如当日索性父母之言，安安分分的……
思绪戛然而止。
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腰。
就在杜飘飘身体后仰，即将跌落鸿蒙之时，这双手忽而揽住了她的腰，稍稍用力，使她身体半旋间，不仅定住了粉衣女弟子的身体，还以一种极为隐蔽的浪漫方式遮住了她因后仰而显得有些暴露的领口。
察觉到杜飘飘的震动，那一双手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借力助她站稳了身体。
杜飘飘猛地睁开了眼睛，站稳身体，喘着气：“多谢。”
她看向了眼前的少女，不由惊了一瞬。
肤白赛霜雪，玉貌凌仙姿。
太美了，美得平生罕见。
杜家也有几个常年来往的大族，杜飘飘也时不时会被父母带出去见人，也算是有些见识，见过不少的仙风道骨的修仙者。
然而他们所谓的仙气，在眼前的少女面前，都不值一提。
面前少女的美貌，让人觉得就连看她一眼，都是此生有幸。
这样的绝世姿容，就算真的不过考核，羲和宗也定然有山峰会要她。
心头忽然空落落的，杜飘飘一时间竟然有些茫然起来。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忽然诞生了一股激烈的情绪，如毒蛇般缠绕心房。
凭什么？凭什么！
她想要妒恨面前的少女，想要去陷害她，想让她洁白无瑕的皮肤出现裂痕，想要她的仙姿玉貌被毁坏，想要……
想要让她跌落云端，不负从容。
第14章 哔哔
见杜飘飘突然愣神，虞珈雪完全没多想。
她歪了歪头，顺手理了下杜飘飘的衣领：“不必谢我，方才第一波火球是你在前头挡了大半，我还你人情罢了。”
说这话时，虞珈雪满目认真。
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眼前人的神情是那样的淡然，看着她的脸，杜飘飘错愕极了，就连方才突然诞生的卑劣心绪都淡了下去。
她知道她们的一切都会被水月镜播放给各峰长老。
刚才那一切本来就是虞珈雪的功劳，更是一个可以展示她自己，在各峰长老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可她却说“不必谢”。
她还说“方才第一波火球是你在前头挡了大半”。
杜飘飘鼻头忽然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为自己方才冒出来的那些卑劣的想法，也为虞珈雪方才的所有举动。
她在保护她。
没有那么多甜言蜜语，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算计。
仅仅是出自于真心的，单纯的保护她。
自从做下不与玉家联姻，而要独自来羲和宗考核的决定后，家中众人反应激烈，就连往日疼爱她的兄长都不明白她的决定。
他们觉得玉家很好，玉光皓更是个值得托付之人，而她本人资质平平，与其受修仙之苦楚，不如嫁与玉光皓为妻，获得俗世幸福。
可是彼之蜜糖，焉知不是吾之□□？
杜飘飘反抗许久，不顾劝住前来羲和宗，这才获得了一个参与入门试炼的机会。
鸿蒙卷上白玉阶，三千阶梯三千劫。
然而在这一刻，所有未知的劫数都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杜飘飘眼睛酸涩，泪眼婆娑间模糊了眼前人的模样。
在这一瞬，缠绕在心头的负面情绪彻底消散，杜飘飘忽然觉得，她方才有那“早知如此，不如放弃”的想法实在不该。
她会走下去，她要走下去。
走得比那些人更远。
杜飘飘已经站稳了身体，虞珈雪自然不会搂着对方不放，然而她刚转身，却被拉住了衣袖。
少女红着脸，本来骄傲明艳的面容竟然露出了一丝羞涩，期期艾艾地问道：“我叫杜飘飘，敢问道友芳名？”
鸿蒙卷上桂花微火，身后少女容貌明艳娇俏，一切的气氛都刚刚好。
虞珈雪差点脱口而出“我是果郡王”。
她全然不知道面前人经历了如此一番坎坷的心里活动，只觉得此刻不说一句名台词实在对不起眼下这刚刚好的气氛！
许久未上线的系统：[——小祖宗！！！]
不是，它就去别的世界开个小差，它家小祖宗怎么就和原著恶毒女配搭上线了？！
而且还莫名其妙消除了恶毒女配本该直接出现的负面情绪，转而获得了对方的仰慕？！
虞珈雪无视了系统的哀嚎，毕竟时间不多，她没有玩笑，只简单报出了“虞珈雪”三字后，潇洒转身而去，徒留一个仙气飘飘的背影。
什么叫优雅？
这就是优雅！
别说底下弟子看得目不转睛，羽戈峰峰主渊如道君本人也是极为满意的。
寒如霜雪的俊脸微微化开，渊如道君略勾起嘴角，抢先道：“此女洒脱优雅，倒是有几份我羽戈峰的姿态。”
桂魄峰峰主凝桂真君柔柔一笑：“与人为善，风姿翩然，也似我桂魄风骨。”
掌门羲和君不动声色。
易耀真人见风头忽然被一名不见经传的女弟子抢去，不由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二位想的太过长远，不妨等人过了这鸿蒙卷的试炼再说吧。”
说得也在理。
凝桂真君耸耸肩，懒得与这小心眼的家伙计较，两人自去再看其他弟子了。
……
……
[我说了多少遍了！你是虐文女主！]
[虐！文！女！主！]
[忽视“虐文”本统就忍了，但能不能不要忽视“女主”啊！！！]
脑中系统999还在喋喋不休，从它的态度中，虞珈雪不难猜出，方才那个叫“杜飘飘”的女弟子，恐怕在那本宛如精神病人发病史的原著中也占有不少笔墨。
但虞珈雪现在无暇去关注这些了。
脚下愈发沉重，前行步步都宛如踩在刀刃上。不仅如此，还要分神躲避袭来的乱七八糟的火球冰球水球雷电球，甚至还有些奇怪得、迷惑人心智的飓风。
鸿蒙卷上白玉阶，三千阶梯三千劫。
霜刀风剑烈火雨，揽月移山天光泄。
虞珈雪隐隐有所明悟。
若非有揽月移山之决心信念，决计过不了这第一关鸿蒙卷。
[……这也是我之前劝宿主别太拼的原因。]
系统999在虞珈雪脑内发出了一声赛博叹息。
[你作为“虐文女主”，并不仅仅只是一个身份，而是你在此间天地的定位。]
[虐文女主注定不会一路坦荡，而是会经历各种情感上的悲苦凄婉，比如现在，你是不是觉得脚已经快抬不起来了？唉，宿主，按照常理推测，这一关的入门试炼，你是注定得不到头名魁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