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池再夏。
池再夏怔了下：“噢……那一起走吧。”
店内并没有洗手间，最近的应该在图书馆楼。
于是两人一道走出了甜品店。
店外是深秋扑面而来凉津津的夜风，池再夏穿着裙子，肩带细细的，连袖子都没有，迎面这么一吹，冷不丁打了个颤。
许定偏头看一眼，默不作声脱下衬衣外套，递给她。
“谢啦。”
她没怎么犹豫，直接接过。
漂亮女生从来不缺男生关照，借衣服这种小事，在她看来实在平常得很。
她边下台阶边穿衣服，裹在这件气息干净的外套里，身体好像也回温不少。
“我下节选修课还你，你不急着穿吧？”
“不急。”
池再夏点点头，忽然又发现，他说话的语调……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念头一闪而过，她停步：“那我去图书馆了，拜拜？”
他也停步，正要道别，目光在池再夏身上停了瞬，似乎想起什么：“你带学生证了吗？”
她下意识摇头，没有明白他问学生证的意图。
“图书馆要扫学生证才能进。”
“是吗？”池再夏迟疑。
倒也不能怪她无知，刚搬来城南没多久，很多事情她并不清楚。
而且她和图书馆既无缘也无分，从初中开始，除了领教材，她就没往这个别人熬夜占座的地方主动迈过半步。
许定轻轻点头，然后又说：“我带了，用我的吧。”
池再夏也没多想，应了声谢，两人就这么顺理成章多走一段，一起进了图书馆。
平大的图书馆分东西南北四区，数栋楼群合围，藏书数百万册，大得简直令人迷茫。
许定人证合一过机检测，通道关卡打开，池再夏缀在他身后蹭了进去。
拐几个弯，走了不长不短的一段路，许定停下：“前面就是洗手间了，不过…你还认识回去的路吗？”
见对方显然已经看出了她的路痴程度，她干脆道：“不认识，我第一次来图书馆，你能不能等等我。”
两人四目相对，因为身高差，视线也是一仰一俯。
对视是无声的，然而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不可名状的情绪在无端迸开。
最终，俯视的那道先不动声色地回避。
“好，我等你。”他喉结轻微滚动。
池再夏也没觉出有哪不对，转身就去了洗手间。
人呢。
池再夏从洗手间出来时，刚刚说好等她的男生不见身影。
她正疑惑，四下张望。
一回头，差点撞上人家胸膛。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开半步，又摸摸根本没碰到的额头：“你去哪了？”
“抱歉，突然想起去二楼自习室拿几本书，”他抿着唇，气息却有些重，“巧克力，吃吗？”
池再夏垂眼一看。略感意外。
他递出的是一款有点小众的巧克力，口感和味道都很特别，她从小就很喜欢，这也是她为数不多能够接受的高甜度食物之一。
刚刚在甜品店，她一直喝咖啡，其他一口没碰。
她接过，还没来得及道谢，身后忽然传来道陌生女声：“会长？”
宋宁抱着几本书，看看许定，看看池再夏，面上有明显讶意。
许定记得他们一起扫过楼，于是朝她礼貌地点了下头，但很明显没有多聊的意思。
宋宁也识趣，打完招呼，就继续往前走。只不过一步三回头的，心里止不住惊讶。
她大一就关注到了许定，对这个同高中的校友早就心存好感，可惜一直没什么机会多加接触。
上次扫楼倒是难得，她也把握了机会主动出击，结果却并不如意。不过她也就是尝试一下，远远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可他和池再夏？
很明显，池再夏身上衬衫是许定的，她出现在图书馆的原因，也只能是陪许定。
宋宁不停推理着，想起那晚扫楼结束和许定的寥寥对话，灵光一闪，好像明白了什么——
所以当时他有一瞬间忽然给出反应，并不是因为对一中校友感兴趣，而是因为她提到了池再夏，他对池再夏感兴趣？
她忍不住又回了次头。
平心而论，他们俩站在一起，还挺般配。
般配的两人离开图书馆后，就礼貌地道了别，分道扬镳。
姜岁岁和陆明珠就两人的适配度问题已经热聊了好一会，当池再夏穿着许定的衬衣回到甜品店时，她俩更是连以后生了孩子得找许定补课这事儿都安排好了。
姜岁岁：“我刚刚扫码才发现，许会长走之前买了单，他可一口水都没喝！”
陆明珠：“他还给你外套。”
姜岁岁：“要颜值有颜值，要智商有智商的！”
陆明珠：“这不比陈卓和周司扬强多了？”
池再夏抬手：“停！能不能别提那两个晦气东西？”
陆明珠：“所以我这不是在给你推荐不同类型？”
姜岁岁：“你刚刚都没看到我拍的照片有多般配！”
“人家好心借个外套带个路而已你俩是不是有病？男朋友我会自己找用不着你俩操心，管好你们自己吧真是烦死了！”
池再夏被念叨得一个头两个大，更关键的是，期间陆明珠提到谈恋爱，她脑海中闪过的竟然是游戏里禅宗大师和君山剑客的身影。
真是完了大蛋了！
一时间，更是心慌意乱。
姜岁岁借的相机只是社团活动要用半天，次日傍晚，她就将用完的相机还了回去。
道谢之余，她还夸了下相机的出片效果不错，顺便第N次为昨天被池再夏无情删除的试拍感到惋惜。
许定不置可否。
回寝后，他将相机连接电脑。
指尖轻敲，不多时，姜岁岁多番念叨的封神抓拍清晰展现在眼前。
照片里，女生明眸皓齿，抬眼望向镜头，和旁边男生是完全同步的动作。
他抿着唇，神情安静而幽微。
上次他们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第十九章
那是南桥小学一年级的班级照。
按照女生在前男生在后的顺序，他站在最后一排边缘的位置。
而她被老师安排在第一排中间，穿百褶校服裙，梳漂亮公主头，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又可爱的小米牙，精致得像橱窗高处最昂贵的芭比娃娃。
两张照片在眼前缓慢重叠，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再像从前，很远很远。
“咔嗒——”
门口传来锁芯拧动的声响。
许定面不改色地垂眼，键盘轻敲，调出张CAD图。
寝室门打开，陈稳和舒孝宇一边笑骂一边往里走。
陈稳：“还能咋的，实在不行凑合过呗，也这么长时间了。”
舒孝宇：“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陈稳：“你有出息，你有出息人家一叫就屁颠屁颠去给人当苦力，喘得像头牛似的，别说饭了，连口水都没混上，就硬舔。”
舒孝宇：“谁他吗硬舔了，这叫打地基，打地基懂不懂？这都不懂还学建筑，赶紧收拾收拾滚蛋！”
见许定在寝，舒孝宇箍着陈稳上前告状：“欸许老师，刚你不在，申盈盈打错个电话，两人聊了几句，这没出息的又上赶着和人约饭，一下还给他兴奋的，在食堂就非要干个82年的可乐。”
申盈盈就是陈稳时常挂在嘴边，念叨了三十九回孙子日记的前女友，两人的分分合合也能算是平大意难忘了。
许定毫不意外：“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想伺候祖宗，你还没习惯吗？”
舒孝宇：“笑死，还得是你啊许老师！”
陈稳死鸭子嘴硬：“这次是她主动打电话找我，我可没上赶着，再说了就吃个饭，也不一定怎么着。”
说着他又拉舒孝宇下水，损起他追新闻专业漂亮学姐的事，舒孝宇也嘴上不让。
损着损着，话题冷不防地扯到许定。
舒孝宇说：“欸许老师，你就没打算谈个恋爱？你这不还有时间玩游戏呢么，倒也没忙到谈恋爱的工夫都没有吧？”
许定置若罔闻。
舒孝宇又拿手肘撞了撞陈稳：“你俩不一个高中的么，他长这样，高中没交过女朋友？没啥白月光之类的？”
陈稳哧笑一声：“女朋友应该是没有，白月光那我可不知道，我俩又不是一个班的。再说了，你看他这闷葫芦样儿，有也不能跟我说啊。”
许定没理他们。
快到上线时间，他干脆戴上耳机，打开了游戏。
青山不许上线时，池再夏已经在线，这会正恼火地扔开鼠标，往椅背里靠。
很奇怪，今天她打开电脑就发现鼠标变得特别迟缓，半天都拖不到指定位置，她的手都快移出桌面了，鼠标还在那慢吞吞挪腾。
调试了好一会，她心烦气躁，干脆打开购物软件挑了个新的。
还没等她结账呢，耳边刚好传来一声提示音。
抬眼一瞥，游戏屏幕弹出提醒：【青山不许】邀请你加入队伍，是否同意？
她放下手机，点了同意。
「队伍」雨一直夏：我又又又又做不了日常了！
「队伍」雨一直夏：鼠标坏了，反应很慢！！
「队伍」青山不许：反应很慢？
「队伍」雨一直夏：嗯TvT
她郁闷地吐槽完鼠标是怎么慢的，又顺便问他有没有好用的型号推荐，刚好在买。
他想了想。
「队伍」青山不许：你先看下鼠标滚轮下方，是不是有一个按键
池再夏拿起鼠标看了眼。
「队伍」雨一直夏：111
「队伍」青山不许：先按一下，如果不行，再多按几下
池再夏试了试，然后很神奇地鼠标移速就这么恢复了！
「队伍」雨一直夏：？？
「队伍」雨一直夏：它好了！
「队伍」雨一直夏：明镜你真棒！！【旋转】【跳跃】【闭眼】【撒花花】
「队伍」青山不许：这是DPI键，调节鼠标精度的，可能之前不小心碰到了
池再夏分不清什么DPI、KPI的，也没放在心上，正打算再闭眼赞美一番，可想起什么，热情又忽然冷却。
她没上游戏这两天，慕浅瑶悬赏追杀不断，被轮了好几十级，眼看在这个服是待不下去了。
好在合服后暂时关闭的转服功能已经重新开放，她的账号在开放的第一时间就变成了「转服中」，算是彻彻底底来了个落荒而逃。
同样落荒而逃的还有天蓝。
这哥们显然比慕浅瑶更有经验，事情刚闹出来就死死隐身，企鹅找不见，游戏不上线。
昨晚深更半夜偷摸着上来整理物品，结果被人发现挂了世界，他还厚着脸皮死活不出安全区，整理完就原地下线转服窜逃。
游戏世界改头换面从来不难，也无从阻止。不过有人整理了他和随风的相关信息挂墙头。哪怕能帮助到一个人也算好事一件。
然后就是，西江月散帮了。
当初踏星都冷眼旁观的事，眼前这人却带着毫无干系的故剑情深出手，这也是池再夏一直没想好怎么开口问他的事情。
两人沉默着做完日常，池再夏双手覆在键盘上，打出一句话，删掉，又打出一句话，删掉……
几次过后，她一闭眼，直接按下了回车——
「队伍」雨一直夏：听说西江月散帮了
她莫名忐忑。
「队伍」青山不许：嗯
「队伍」青山不许：故剑和南域其他几个帮有合作，本来就打算散掉西江月
他回得很快，没有半点犹疑。
池再夏脑海中冒出个问号。
这么说，散帮战就不单纯是为她报仇了？
想到这，她又试探了两句。
然后明镜就给她详细解释了南域的帮派格局，还给她解释了一些谋划好的攻城战术什么的。
池再夏不是很懂，但听他这么一说，总觉得故剑情深打西江月那是应该一定必须的事情，帮她只是顺便而已。
她偷偷舒了口气，也自欺欺人地放了点心。
「队伍」青山不许：今晚有攻城战，想去玩吗？
刚好提到攻城战，他顺便就问了句。
「队伍」雨一直夏：我可以去？
「队伍」青山不许：当然
「队伍」雨一直夏：11111
攻城战是属地之间的城池争夺，一般打赢了都有比较丰厚的物资奖励。简单来说，就是官方定期组织的大型群架，动辄几百上千人一起打。
作为合服后的中州指挥帮，故剑情深拥有较高的话语权，多放个人进去围观就是点点鼠标的事。
池再夏顺利进入了战场，还和明镜一起进了故剑的语音频道。
今天的攻城战是中州联合南域，攻打东荒的边界玉魈城，三方攻守加起来大概有一千五百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