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冠绝京华——薄月栖烟

作者:薄月栖烟  录入:05-16

  秦缨道:“也不找什么,就看看这洞内到底多难走。”
  白鸳轻声道:“您可真是不怕,这后面出口可是死过人的,并且,您觉不觉得,这山洞内阴风阵阵的?”
  灯笼在行止间微晃,三人落在石壁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来晃去,伴着呼呼风声,莫名有几分悚然之感。
  秦缨失笑,“不是阴风,是底下有一条排水的暗渠,因此吹来的风比外头更冷,也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造出这样的洞府,各处也没个标识,头次进来的多半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寻到出路。”
  假山小道好似迷宫,再加上起伏不平,秦缨走的颇为艰难,她边走边回忆当夜众人的证词,不知不觉在洞内走了两炷香。
  正当她怀疑自己迷路了之时,一道遥远的呼声从入洞方向传了过来。
  沈珞侧耳片刻:“县主,好似是谢钦使在叫您。”又听片刻,他微瞪了眸子,“他直呼您的名讳。”
  秦缨耳力不比他,只听见模糊的声响,她干笑了一下,“叫就叫吧,他本来也没多敬着我。”
  不仅不敬着,他恼恨的就是她们这些皇亲国戚,说话间,又几道声音从远处而来,秦缨这下听清了,忙道:“在东边,咱们过去——”
  她循着声音来处而去,但绕了两条岔道后,反而有些迷失方向,正当她唏嘘这迷宫难出之时,身后却传来冷冷一声。
  “秦缨!”
  秦缨诧然转身,竟意外对上谢星阑怒意氤氲的眸子,她话还未出口,便见他沉着脸大步上前,“你自己乱跑什么?”
  秦缨“啊”了一声,“这怎算乱跑?”
  谢星阑还未说话,那小道内又闪出一道身影,谢坚气喘吁吁地追着谢星阑而来,却被远远甩在后面,见他们大眼瞪小眼的,他道:“公子总算找到县主了!奇怪了,刚才明明听见县主她们离得很近,谁知绕了这半天。”
  秦缨只去看谢星阑,“是不是从府内仆从那里问出什么了?”
  “没问出什么,是你不该……”
  谢星阑本想说“你不该离开我的视线”,可望着她黑白分明的清幽眼瞳,他话锋一转道:“你不该私自进来。”
  秦缨愕然,此处是案发现场,他应该知道她进来是为了搜寻线索,她哭笑不得,“合着你怕我单独行动误了你的事?”
  秦缨无奈极了,如今案子绕回了原处,但谢星阑不去盯着府内众人的证供,竟还疑上了她,见他不语,秦缨似笑非笑道:“你若真觉得不放心,不如派个人跟着监视我好了。”
  这是气话,但她万万没想到,谢星阑想都不想便指向身边之人,“行,那我派他。”
  谢坚和秦缨同时瞪大了眸子。
  秦缨咬牙:“你还真派!”
  谢坚苦涩:“公子,小人做错什么了……”
  谢星阑面无表情地看着秦缨,一看便没有商量的余地,秦缨深吸几口气,又将白日谢星阑为她挡箭的情形回忆了数遍,这才将恼意强按下去。
  她笑着道:“谢钦使不怕麻烦,我也无谓。”
  谢星阑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满意,而后撂下一句“走这边”便转身而去,秦缨愤愤不平地跟在他身后,不出半炷香的功夫便出了假山。
  此刻已是日暮西山,伯府上下包括崔涵在内,都被翊卫仔仔细细地查问着,从午间饮宴开始,到晚上案发之后,所见所闻,一事不落地细说,期间翊卫但凡觉得何处古怪,还要问清楚前后因果。
  这问供十分繁琐,光是笔墨都要费上不少,待夜幕初临时,从朝暮阁到前院的花厅皆是问供之所,一份份证供送到谢星阑跟前,浩如烟海的证词中,有用的线索却寥寥无几。
  眼看着时辰渐晚,秦缨心知秦璋挂念她归家,也不打算在此久耗,戌时过半便提出告辞,谢星阑没说什么,却指使谢坚连她归家也要跟着。
  秦缨坐上马车,掀帘朝外看了片刻,喃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派人护送咱们回家,一个人的性情怎能变化如此之大?”
  白鸳也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龙翊卫中的几位钦察使名声都不太好,从前也就罢了,这半年来他行事无忌,外面都说他把他父亲那奸恶之性学了个十成十,奴婢不明您为何要查案,您若不蹚这浑水,咱们便无需与他打照面了。”
  秦缨哪能解释,一时懒得去想谢星阑这古怪行径,路上闭目养神作罢。
  待行至临川侯府外,秦缨还未下马车,沈珞先开了口,“县主,有人——”
  秦缨狐疑地掀帘,目之所及是一道窈窕身影。
  竟是陆柔嘉来了。
 
 
第14章 守着
  秦璋在府中等秦缨,眼看时辰已晚,管家秦广从外快步而来,“侯爷,县主回来了——”
  秦璋面色微松,但秦广接着道:“不过县主眼下和一位姓陆的姑娘在外说话,白鸳说,那陆姑娘就是陆御医之女。”
  秦璋疑问,“那个即将和长清侯府定亲的陆御医?”
  秦广点了点头,秦璋眉目一惊,立刻抬步朝外走,“坏了坏了,缨缨怎么把人家陆姑娘叫过来了,她莫不是想在家门口为难别人?”
  秦璋对秦缨的性子再清楚不过,如今把陆柔嘉叫到家里欺负,实在太过作践人,他无论如何也要拦阻,可等他火急火燎地跑出前院,人却猛地呆住。
  夜色已深,侯府内灯火明灿,通往前院的长廊上,秦缨与陆柔嘉并肩而行,不知说到什么,秦缨温和笑开,陆柔嘉则娇柔且带着几分感激地看着她。
  秦璋轻嘶一声,这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秦缨也看到了他,“爹爹——”

  她上前来,又给秦璋介绍,“爹爹,这是柔嘉,她今日来找我说话,我带她回清梧院小坐片刻。”
  陆柔嘉福身行礼,秦璋和蔼地笑道:“极好极好,让厨房送些茶点给你们。”
  秦缨应好,带着陆柔嘉往自己的院子去,秦璋站在原地看着,一脸的匪夷所思,不多时叫来沈珞,沈珞也神色奇怪地道:“侯爷,陆姑娘是来道谢的,说崔婉身亡那夜,京畿衙门的人想冤枉她是杀人凶手,结果多亏了县主为她说话,否则她如今已经在衙门大牢了。”
  秦璋眉头高高扬起,沈珞这时又道:“不仅如此,侯爷,依小人看,县主对崔婉的案子,没有半点打退堂鼓的意思……”
  秦璋看向秦缨离去的方向,从未如此茫然过。
  清梧院内,白鸳上完了茶点,站在一旁看自家县主和陆柔嘉说话,不知怎地,她看着这幅场景,莫名觉出几分荒诞之感。
  陆柔嘉捧着茶盏道:“今日官差上门问了,却也只问了前夜我是否出府过,我想来想去,还是得走一趟致谢,若非县主,我如今多半已深陷囹圄。”
  秦缨唏嘘地看着她,有些话堵在胸口,可如今还不到说的时候,“这片刻你已经谢了数回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必太放在心上,衙差去找你,也只是看看薛铭遇害之时你在何处,你不必害怕,这案子与你关系不大了。”
  话虽如此,但秦缨还是忍不住问:“你从前与崔婉来往不多,有些私事你想必不知,不过案发那日,你可曾看到过什么古怪?”
  陆柔嘉略作回忆后道:“古怪倒是不曾发现,我往日与大家交集甚少,那日赴宴多是为了礼数,后来夜游乞巧,也一切如常,非说古怪,便是我的丝帕。”
  “我始终想不起来丝帕是如何丢得,我只记得放河灯时袖口沾了水,我还用丝帕擦过,按理有河灯映照着,便是落入湖中我也看的见,若是落在岸上,倒有可能错过,但若是在岸上,丝帕又如何飘去水里?”
  这话让秦缨心底微动,“你放河灯之时,身边都有哪些人?”
  陆柔嘉想了想,“除了您之外,其他几位姑娘都在附近。”
  秦缨若有所思,陆柔嘉迟疑道:“怎么,有何不妥吗?”
  看着眼前这张鲜妍清秀的面孔,秦缨忽而想到了一个可能,她问:“你知道雪上一支蒿这种药吗?你陆氏可有此药?”
  陆柔嘉点头,“此药稀贵,用法也十分讲究,用得不对便是剧毒,在我们府上,我父亲将这类药锁在柜阁中,不许我们随意取用。”
  秦缨眼瞳微寒,她本以为陆柔嘉的丝帕只是个巧合,但如果凶手一开始就存了找替罪羊的心思,那他起初的目标,会不会是陆柔嘉呢?丝帕做为证据之一,而如果雪上一支蒿被查出,又能令陆柔嘉多一层嫌疑。
  秦缨心念百转,却并未直言,又与陆柔嘉说了些案子相关,到底忍不住问道:“陆氏与长清侯府的亲事如今走到哪一步了?”
  陆柔嘉表情微凝,“县主……”
  秦缨扯了扯唇,“我既救你,便不会再介怀此事,何况我也想清楚了,不会再执着于崔慕之一人,天下间男子千万,他可不是最好的。”
  秦缨一本正经说完,陆柔嘉虽半信半疑,但秦缨救了她是真,她便坦然道:“父亲说,最晚中秋之后便要纳彩了。”
  秦缨秀眉半拧,“他那日不信你不说,还眼睁睁看着你在众人面前冤屈受辱,莫说你们即将议亲,便是念着世交之谊也当出手相救,这样的男子,可作良配?”
  陆柔嘉眼瞳微暗,显然也颇为受伤,“长清侯府昨日派人过府探望,说世子那日未曾出手相救,是他秉性太过刚正,让我受委屈了。”
  好一个刚正不阿,秦缨气极反笑,但看着陆柔嘉紧蹙的眉尖,也知晓此事不是她三言两语便可转圜的,她转而道:“等崔婉的案子了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陆柔嘉疑惑地看她,秦缨却将话头转去了别处,二人又说了些私话,待陆柔嘉提出告辞,秦缨亲自将她送上了马车。
  翌日一早,秦缨陪秦璋用早膳时,想到了伯府的假山,听她说那假山迷宫一般,秦璋失笑道:“那毕竟是黄庭的手笔,宫中的千瑞楼,城东的凤凰台,还有如今迎接使臣的四方馆,都是三五十年前他一手设计督造的,如今皇城以西在建的未央池园景,所用也是他的遗稿,待岁末完工,你就知道那才当真是鬼斧神工。”
  秦缨只听崔晋说设计假山之人乃是名匠,却未想到这么多名胜馆阁皆出自他之手,秦璋继续道:“从前很多人求他帮忙设园造景,但他不慕权贵,很少答应,他年纪轻轻便在工部挂名,只奉公差,其他衙门但凡要承建楼台馆舍,也都得求到他跟前,可惜他后来厌倦了官场,早早归隐了。”
  果真是个传奇人物……
  秦缨感叹一句,见天光已经大亮,立刻带着白鸳和沈珞出了门,秦璋见她兴头如此高涨,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
  上了马车,沈珞问秦缨,“县主可是要去忠远伯府?”
  秦缨却摇头,“不,我们去城中各大药铺看看,你驾车带路吧。”
  秦缨并不打算这么早去伯府,如今各个涉案证人都已走访过,两名死者的遗体也都验看过,崔婉的遗体虽只是粗粗查验了一番,但林氏在,必定不会令她细验,而如今的线索之中,雪上一枝蒿尚无半点头绪,与其事事等谢星阑相告,不如她自己走访。
  马车驶出长乐坊,先朝西市去。
  刚转过两处巷口,秦缨便被京城繁华迷了眼,只见道旁画阁雕梁,广厦林立,鳞次栉比的茶酒楼肆绣户珠帘,彩旗招展,间或有廊桥凌空横贯,宛若飞虹,身侧贩夫走卒熙攘,宝马香车争驰,人潮声嘈杂如沸,令秦缨忍不住赞一声帝都昌盛气象。
  待到了西市,柳陌花衢,罗绮飘香,四海奇珍皆归于此,热闹更甚,沈珞驾车速度放慢,行了两炷香的功夫,才到了西市最负盛名的仁心堂外。
  秦缨带着白鸳进去查问,一问得知,此处的确有雪上一枝蒿,可不仅价格高昂,单买店家还不卖,再要问哪些人买过配了雪上一枝蒿的药副,药铺却拒不作答。
  她非官差,药铺也不可随意暴露病人私隐,秦缨便不做纠缠往下一处去,如此西市跑了跑东市,走访十来家药铺医馆,其中七家有雪上一枝蒿,但只两家单独卖的,秦缨不得不搬出县主身份,但问了药铺掌柜,涉案众人,无一家来采买过。
  待日落西山时,秦缨才令沈珞驾车去伯府,虽然已经料想到这等局面,但如此更证明凶手是有预谋的□□杀人,那凶手的毒药是从何而来?而当夜所有人的证词,面上看不出半点错漏,如果不是薛铭杀了崔婉,那真凶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作案?
  “公子!县主来了!”
  秦缨的马车还未停稳,便听谢坚大喊了一声,秦缨掀帘下马车,抬眼便见谢星阑沉着脸出来,秦缨唏嘘,她就从未见过此人好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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