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游戏——轻云淡

　　调查结果出炉。
　　队长把人拎出来最后一次问话，“为什么报假警？”
　　童佳第N次重复，“老板死抠死抠的，大楼梁柱裂了没人修，客房镜子碎了也不管。同事跟我说的时候，我害怕极了，觉得这栋楼太不安全。”
　　“楼不安全，可以找人检查大楼质量。如果确实存在安全隐患，我们会要求酒店停止营业，直到整改完。可你跳过了这个步骤，就算报假警，也要让顾客立即离开酒店。”队长直视童佳，一字一句道，“这就好像，你预感到楼会塌。”
　　“是的！！”童佳疯狂点头，“我当时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就好像第六感在告诉我，一定要出去，要不然会出大事。”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反正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那种揪心、害怕。”
　　“同事里有个女孩子，她也很害怕。她还打电话报警，希望警察通知酒店，迅速疏散顾客。可是接线员根本不相信，还说她自己吓唬自己。”
　　“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要是接线员肯信她，我也用不着报假警。”
　　队长，“……”
　　好家伙。
　　他问，你为什么那么笃定事故会发生，宁愿报假警也要疏散人群？
　　对方回，要不是接线员不靠谱，她根本用不着报假警。
　　虽然事情经过确实是那样，但你这个回答，是不是有点文不对题？
　　偏偏这不是罪犯，是不顾一切、救了七十多人的大英雄，他还不好对她太凶，把审问犯人的那一套拿出来对付她。
　　“警官，到底什么时候才放我出去？”童佳可怜兮兮道，“我就是一念之差，才做错了事。”
　　“而且严格算起来，我就是犯了一点点小错误。不过救了那么多人，怎么也能抵消了吧？”
　　“警局不给我发锦旗，不给我发奖励就算了，一直关着我，不太好吧？”
　　“新闻媒体听说了这件事，还有人想采访我呢。”
　　童佳边说边对食指，“警官，其实我也挺忙的，不能天天在局子里住着……”
　　队长开始好奇，这是什么环境里培养出来的人才。短短几句话，威胁，卖惨，协商，洗白，一个没拉全干了。
　　“把你找来，只是例行询问。”队长正色道，“事故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你没有问题，可以走了。”
　　“真的？可以回家了？”童佳大喜，迅速站起身，还不忘说一句，“谢谢警官。”
　　队长跟着起身，打算将童佳送出去。
　　走到大厅，资深老警扭着一个穿着嘻哈衫的青年走进来，嘴里骂咧咧，“你小子，干什么不行，非得学人家当偷儿？丢不丢人？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青年一声不吭。
　　等童佳从他们身边经过时，青年猛地挣脱开资深老警，左手环住童佳脖子，右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小刀，“都别过来！！”
　　资深老警慌了，“你不要乱来。你只是偷了小东西，关几天就能放出去，伤人可比偷窃严重多了。”
　　“我才不要被关进去。”青年恶狠狠道，“你们都过去那边，我要出去。”
　　资深老警和队长配合地移动着。
　　青年看着他们，眼睛一眨也不眨，深怕有人偷袭。
　　这时，童佳右手握住他持着小刀的手腕，左手攥足劲肘击青年腹部。
　　青年完全没有防备，吃痛松手，整个人半跪下。
　　童佳一个转身，一脚踢到青年小腿上，“满大厅谁都不找就找我，当我好欺负？！”
　　说着，一脚两脚三脚。
　　女警赶紧来拦。
　　资深老警飞快把青年按住，半拖半拉把人带走。
　　队长神色复杂，“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不要紧。”童佳撩了撩头发，“还好以前有练过。”
　　队长看向女警，示意，“你送送她。”
　　女警会意，赶紧把童佳送出警局。
　　角落里，嘻哈青年躺在地板上龇牙咧嘴，“头儿，你之前可没跟我说她这么凶。嚯，下手真狠。”
　　撩起衣服一看，被打的地方全青了。
　　“你还好意思说？”队长瞪他，“连她都打不过，以后工作的时候还怎么保护市民？”
　　嘻哈青年听的嘴角抽抽，“这么能打的市民，哪里需要我保护？”
　　资深老警撇开脸偷笑。等队长看过来，他立马面色一正，严肃道，“队长，据我分析，预感到楼会塌应该是巧合。我刚才仔细观察了，小王偷袭时，童佳完全没有防备。如果第六感超强，能预警，她不会轻易就被钳制住，之后找到机会才反击。”
　　嘻哈青年，小王，也跟着点头，“我突然出手，在她意料之外，下意识的反应一般都是最真实的。”
　　队长垂眸深思，片刻后抬起头，“她说有女同事给接线员打电话报警，那个人是谁？”
 
　　初春，乍暖还寒，凉风习习。
　　云昕去租房旁边小超市买了一大袋零食，回家路上，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租房小区前。
　　与此同时，对方也看见了她。
　　“聊聊？”童佳说。
　　这句话听起来是问句，但其实没给拒绝的余地，云昕默默跟上。
　　等童佳在附近公园找了个长椅坐下，她从袋子里掏出罐装咖啡，“喝吗？”
　　童佳默默接过，在长椅一端坐下。
　　云昕给自己开了瓶奶茶，在长椅另一端坐下。
　　“老板被抓起来了，”童佳告诉云昕，“可能要判刑，十几年都出不来。”
　　看过警局事故起因调查报告的云昕表示，“他值得。”
　　据说有专业人员看了建筑图，说这么造，大楼迟早要塌的。
　　为了省钱在建楼的时候动手脚，害死那么多人，老板不进去谁进去？
　　“我在局子里的时候，很多人过来看我。有人说谢谢我救了他，送张支票作为酬谢。有人说愿意给我提供新的工作，钱多事少离家近，不用加班，入职送豪车，干满十年再送一套房。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记者想采访我。”童佳又说。
　　“很好啊。”云昕道喜，“名声、金钱、新工作，一下子什么都有了，不枉你冒着违法乱纪的风险报假警。”
　　童佳没吭声。
　　从警局出来，她做的头一件事是回家洗澡，第二件事就是找云昕。为此还特地打电话给经理，索要入职时云昕填写的居住地址。
　　幸好纸质文件随着楼塌被埋，经理家庭电脑还存了电子版，要不然她都找不着人……
　　“说吧，找我什么事？”云昕不太想干坐着吹冷风，鼓励对方把要说的话说出来。
　　于是童佳直截了当问，“从头到尾，你是不是都在演我？”
　　一瞬间，空气似乎都安静了。
　　云昕顿了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能预知危险的不是我，是你。”童佳提起这件事就火大，“我的能力‘洞察’是看穿谎言，察觉事件真相。换句话说，我的潜意识不是预感到危险，而是判断出你说的是实话，所以才会害怕。”
　　“王泽的事是这样，酒店坍塌事故时也是这样。你故意在我面前演的很着急，我还信了，还跑去报假警。”
　　“合着到头来我就是个报警工具人？”
　　童佳越想越委屈。
　　“这怎么能叫演你？”云昕听见“能力”、“洞察”、“察觉事件真相”几个词，知道瞒不住了。

　　她不再否认，反而说，“人本来就有很多张面孔。面对陌生人是一张脸，面对熟悉的人是另一张脸。面对朋友是一张脸，面对家人是另一张脸。跟人相处时一张脸，自己独处时又是另一张脸。”
　　“遇到紧急情况，知道用哪张面孔可以萌混过关，就会不自觉切换。不能说刻意欺瞒，只能说生存本能。”
　　为了尽快重获自由，刚在警察面前演了一波的童佳，“……”
　　她不禁思考起一个问题——这会儿要是骂云昕，是不是连自己一块儿骂了？
　　“而且我也没想到你会跑去报假警，我就是想喊你出去，再找个正当理由，拨打报警电话……”云昕一脸无辜。
　　童佳，“？？？”
　　罪魁祸首竟是我自己？
　　童佳冷静片刻，又问，“酒店大楼坍塌后，我的眼睛好像出了问题，偶尔会看见奇怪的东西。你呢？有类似的症状吗？”
　　这里说的是透明面板。
　　因为不能随便对别人提起，她说的比较含糊。
　　云昕回答，“我之前就这样了。不过不要紧，当看不见就没事了，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
　　童佳才下去一点的火气又重新翻腾上来。她气势汹汹道，“你再这样，原本打算分你一半的酬金，我就只给三分之一了！”
　　都是平凡打工人，原本平分能拿二十五万，因为惹她生气，瞬间缩水成十七万，对方知道了还不心疼死？
　　童佳刚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意，就听云昕说，“你都自己留着吧。我继承了遗产，身家几个亿，用不着这些。”
　　童佳，“……”
　　什么都别说了，毁灭吧！！
 
 
第10章 康复养老院1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童佳努力回忆。
　　起初，她以为云昕跟赵泽晨一样年轻、天真、愚蠢。
　　后来发现，天真的是她，愚蠢的是她，被人耍的团团转的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能狂怒的还是她。
　　童佳不能理解，自己一个饱经职场风霜的成年人，怎么被一个比她小的女孩轻易拿捏了。
　　“车祸事故后，我问你有没有察觉到异样。你明明能预知危险，却说没什么特别，跟往常一样。”童佳翻旧账。
　　“对啊，车祸前后没有明显变化。”云昕解释，“我发觉第六感能示警，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童佳又问，“为什么瞒着？要不是我察觉到，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告诉我？”
　　“车祸后不久，你发现自己体能大幅提升，不是也不想跟人说？”云昕喝着奶茶，晃着脚丫，随口回道，“之所以告诉我，只是为了找个人商量。我不想找人商量，所以谁都没提。”
　　你来我往交锋数回，童佳惊奇地发现，问题就像回旋镖，总是能飞回来扎在她自己身上。
　　她累了，最后问，“今后有什么打算？”
　　云昕想了想回答，“找份工作，努力生活，平凡地活着。”
　　“要不跟我一起去新公司上班好了。”童佳假装不经意间提起。
　　“不啦。”云昕站起身，认真告诫，“你最好祈祷再也不会遇见我，这样比较幸福。”
　　说什么呢？没有云昕，车祸那会儿她人都没了。对她来说，遇见云昕绝对不是一件坏事。
　　童佳灌下一大口咖啡，不想说话。
　　“虽然我骗了你，但是骗的你财源滚滚，事业有成，不必丧命，总的来说是个好骗子。”云昕这样总结，随后笑着对童佳道，“忘了说，你报假警救人的样子真的很帅气。”
　　“我就是个工具人。”童佳撇开脸，“就算我不强出头，你也会想办法救他们。”
　　“你错了。”云昕坦诚，“我永远都不可能像你那样不顾一切。想到报假警是一回事，去做是另一回事。”
　　“奇怪的家伙。”童佳哼哼唧唧，“不管从哪方面看，都超级奇怪。”
　　云昕笑，“或许吧。”
　　童佳没再说什么，心情却比来之前好不少。
 
　　老板进监狱踩缝纫机了，云昕又要找工作。
　　一般来说，她换工作换的比较勤。有时候半个月一换，有时候一两个月一换。
　　倒不是眼高手低吃不了苦，而是公司、老板总是突然就没了。
　　广投简历第三天，云昕收到一封邮件，“很高兴通知您，您的简历已通过我公司初筛，请您于明天（x年x月x日）上午9点过来面试。”
　　发信人——康复养老院。
 
　　第二天上午九点，云昕准时出现在康复养老院门口。
　　职工引路，带她进办公室面试。
　　经过友好沟通，云昕得知，招聘岗位是养老院陪护，主要工作是陪伴老人，给予老人关心、爱护，帮助老年病患树立战胜疾病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