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知拿着手机下了楼,一边往下走,心里还在一边想着究竟是谁。
她下到了一楼,推开门禁出去,又顺着外面的楼梯下来。
从旁边的角度去看,女孩儿穿着简单娃娃领的白衬衫,下面穿了一条黑色的法式长裙,低跟的小皮鞋,中间细细的腰带勾勒出纤细柔软的腰身。
她轻盈的下楼。
像一株干净的栀子花,一只翩跹的白色蝴蝶。
只是这样原本流畅的动作,却在下来后转身时忽然顿住了。
闻知站在原地,随着视线笔直地往过去,整个人微微有些发愣,身体也不听使唤。眼睛微微睁大,一瞬间血液倒流。
她甚至有片刻的怀疑,以为自己仍然停留在梦中,而不是现实。
可外面的温度,以及风吹过脸颊时的触感是如此清晰。
这个清晨略显冷清,榕树的树叶哗啦啦的响,时不时有几声响亮的鸟鸣传来。离自己只有几米远的那只猫咪见她过来,也喵喵地叫了两声。
一切的一切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闻知:这就是现实。
她微微张了张嘴,有些困惑跟不解,心里恍惚间下了场倾盆的大雨。
眼前的那个人是她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面孔,无法忘记的人。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回忆中就立马浮现出许久之前,那个少年的模样。
昔日的少年脸孔未变,只是眉宇间增加了几分英俊沉稳,少了几分当年的野性与不逊,变得比当年成熟了很多。
唯一不变的是那张好看的脸。
乌发,漂亮而犀利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线条流畅的轮廓。
以及那种挺拔跟昂然的感觉。
他穿着看上去便笔挺昂贵的西装,长身玉立在对面的榕树下,周身依然是不逊于当年在学校中的那份耀眼的光芒。
只是……
他的那束光已经照不到她了。
闻知的脑子稍稍有些发懵,但至少,身体还本能地记得拒绝。
她转身就走,朝着他的反方向逃离。
但很显然,那个男人也看到她了。
闻知只走了几步,就听到耳后有人快步跑过来,不管不顾地抓住了她的胳膊,一下子有些痛。随之而来的是对方身上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以及熟悉却陌生的男性气息。
虽然跟七年前一样好闻,但却多了一种木质与烟草的气息——
她好像永远逃不出他给她带来的阴影。
“闻知。”
她被迫停下来,听到贺屿之在自己斜后面,轻轻叫着她的名字。
那道声音分明是好听的,低沉且清澈,可此时对于闻知来说却像是冰凉的水,灌满了闻知好不容易腾空了的心脏。
生冷得让人呼吸困难。
作者有话说:
这个封面比较好看吗?不是比较虐吗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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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无期徒刑”◎
他拉住她, 但闻知有些应激,努力地想将胳膊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但却被男人握得更紧。
贺屿之远远地站着,却还是一下就看到了她。
他绝对不会认错的。
闻知走路时的样子, 以及肩颈的轮廓, 清瘦娴雅的感觉,几乎与当年别无二致。
但当年她是含苞的花, 如今却已经盛放。即便是在角落里,也依然恬静美丽, 夺走他原本渐快的心跳。
他等了太久太久。
原本以为心脏跳动的频率会在此时达到顶峰,却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完全归零。
只是,他等疯了的人却不愿意见到他。
贺屿之跑过去抓住她,企图让眼前的美好再多停留一会儿。但当他上前拉住她的那个瞬间,也几乎一眼就看出来了女孩儿身上最显著的变化——
闻知脸上的那块胎记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心口有些痛,仿佛被人捅了一刀。
原本想好了的无数句话, 到真站在她面前时,却只能哑着声说出来一句。
“闻知……你还记得我吗?”
而这句话在闻知听来,却有些好笑。
她怎么可能忘记?
本来以为已经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愈合的伤口, 如今却又因为他的出现重新裂开。闻知不知道贺屿之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但这让她想哭, 也失去了原本的安全感。
他为什么还要出现?
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安稳的度过余生?
闻知眼睛发酸,几乎快要哭出来, 却不想在对方面前如此弱势, 所以努力将快要溢出的泪水重新憋回去。
“放开。”她说。
而贺屿之不仅没有放开她的胳膊, 反而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的脸。目光几乎每一份每一寸镌刻在她的侧脸上。
那种直接的、侵占性的目光让她不舒服。
闻知知道, 贺屿之一定在寻找她脸上那块丑陋的胎记。可惜已经被她做掉了。
“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那时候, 不是还骗我说明天见么?”贺屿之问。
那时的他并没有想到女孩儿“明天见”是谎言, 让他一等就等了七年。
“闻知……”
他忽然觉得喉咙间有些苦涩,好像每说一个字都变得艰难:“为什么?”
他问她。
可惜闻知完全不想跟他说话。
她对待别人时很善良,会思考自己说话有没有伤及对方,确保足够委婉,不伤面子。可对贺屿之时,却只剩下铁石心肠。
闻知攥紧了拳,再抬眼时却发现有人从面前的街道上路过,不由得朝他们这边看了眼。
周末也有些通选课,学生们到这个点儿也陆陆续续醒了,有路人一点也不奇怪。只不过那些人来来往往,时不时投射过来一道道好奇的目光。
那种视线让闻知更觉得浑身不适,以及不好意思。
“如果是为了说这件事的话,那你可以走了。”她头偏到一侧去,不想看贺屿之,冷着声回。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也不用再在我身上做慈善。”
“该还的东西我已经还给你了,工作以后我会慢慢把高中时的学费还给爷爷。”
“所以,麻烦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闻知说。
贺屿之看着她,只觉得心低潮湿一片,微微的阵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
但好像当他越想靠近她时,反而会引得她越发痛苦,离他越远。越是想拥抱对方,闻知就越是要跟他划清距离跟界限。
再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比此时更痛苦。
“知知……”
他喉咙涩然而哽咽,第一次卑微到尘埃里。
“是我有病,是我对不起你……但那些话真的不是我的本意,你原谅我好不好?”
闻知却只是站在那里,像是失去了感受能够情绪的能力。即便贺屿之说着道歉的话,她的心里也没有任何波动——除了想走。
其实这本无关原谅,她想。
贺屿之也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犯不上跟她道歉。
“你不用跟我道歉,别再来找我就可以了。”她回。
但闻知没有想到,自己这句话只是让贺屿之比更加激动起来,捏住她手臂的虎口又紧了几分。
闻知秀眉蹙了蹙。
她不敢抬头看他,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视线一直躲着。
但跟年少时那种自卑和害羞所产生的不敢不同。闻知能感觉到贺屿之的情绪上的激动。而这种激动让她有些害怕,想要逃避。
他长得高,一抓住她时天然就会形成强势和弱势的反差。也让闻知一瞬间像是回到高中时,那种任人拿捏,总被他欺负的感觉。
谁知她刚说完这句话,不远处的楼梯上方却忽然传来另一道女声。
“闻知?”
她抬头去望,是自己的室友方怡。
闻知站在下面,心脏扑通扑通强烈的跳了两下,有种尴尬在蔓延。
她这时才忽然想起来,原来今早姜欣冉跟方怡讨论的那个男生,应该就是贺屿之。只不过她当时一时没时间也忘记往楼下看。
如果提早知道是贺屿之,她今天是绝对不会出门的。
闻知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方怡睁大了眼睛,仿佛在暗示她给她介绍一下旁边那位英俊斐然的男人。
但闻知的心很快沉了下去,低头,不想介绍什么。
贺屿之不是她的任何人,只是生命里的一个错误。
而且这个错误已经被订正了,本来就不应该再次出现。
她一时间头脑空白,不知道要怎么办。好在方怡喊她名字的时候,也分了贺屿之的神。导致他正抓着她胳膊的手略微松了松。
闻知抓住了那个机会挣脱开,然后头也不回地朝能够离开的方向跑了。
但贺屿之又很快,三步并两步跟了上来。
“闻知,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就……随便聊一聊也好。”
她却只顾闷头走路,仿佛根本看不到旁边一直跟着的贺屿之,也听不到他说的任何话。
“闻知……”
他又叫她。
贺屿之长得高,步子又大。无论她怎么努力的走,对方都能轻易跟上,如影随形。这让闻知又生气又绝望。
为什么他总是像阴影一样,逃也逃不开?
“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可以放过我了吗?”
“你现在越是这样,我就越讨厌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然一下子情绪崩溃爆发,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说。滚烫的眼泪也在那一瞬间顺着眼角流下。
闻知此时已经走到了快到教学楼和自习室交叉口的位置,来来往往要去教学楼上课或去吃早饭的人很多。
但她已经不在乎了,直接向他喊出来。
旁边正好有个小学弟路过,原以为只是正常情侣闹矛盾,没想那么多。却不想闻知突然停下来大声,还被吓得一愣。
闻知说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只得抬手擦了擦眼泪,稍微控制了一下情绪。
贺屿之站在她旁边的地方,整个人立在原地。
他看着她失控又努力恢复平静,看着女孩儿眼角未干的泪痕和白色衬衫袖口下紧握的双拳。
爱是什么……
是占有吗?还是希望她更开心,变得更好?贺屿之一时也分不清了。
这段关系明明走到尽头了,早已无法挽回的破碎。
只有他还怀着执念,想要将碎掉的镜子还原,像是一个愚人,
从前他欺骗他人,骗说自己并不喜欢她;现在却是欺瞒自己,觉得只要祈求原谅,或许还能再次拥抱她。
再没有比这种更痛苦的事了。
他犯了全世界最微小,也是最愚蠢的错误。只是年少时无意识的一句话,却让他失去了这辈子最最重要的人。
贺屿之这些年从未想过跟其他女人谈恋爱、结婚生子。
因为他总觉得,只要自己再找到她,解释清楚,她就会跟以前一样回到他的身边,回到他给她留着的位置上来,从未想过有除此之外的第二种可能。
可惜天意总是背道而驰。
他进,她就退。
除了强制的方法,他好像再也不能拥有她。可是那种方法却又会让她不适,对吧?
他想要她开心,又自私的想拥有她。
可贺屿之悲哀的发现,这两者再也不能兼得。
他已经被感情判了无期徒刑,却不能上诉,只能承受痛苦。
“不要再跟着我了。”闻知说。
她见贺屿之似乎不再像刚刚那样激动,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有些失态,稍微收敛了一下情绪这样说。
说完,对面没什么反应。
她也安静下来,垂着眼帘,从旁边的岔路往西边的校门口去了。
而这一次,贺屿之没有再跟上来。
闻知走了好久好久,直到两条腿都有了酸痛的迹象,却也不敢回头去看。
她闷头走路,也感受不到贺屿之在后面,心里还会稍稍好过一些。
但她真的很怕自己一回头,贺屿之就在不远不近的后面——
就像当年。
她一直走到校外的公交站点,偷偷往身后看了一眼,没有再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很快,一辆56号线的公交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