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今岚记得清楚,昨天晚上老孙说过,玉松小镇每年都要给山神供奉一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这个生辰八字恰好是,现在刚好可以钓鱼。
青年道士果然有了反应,他笑起来道:“您的生辰八字是极好的。”
时今岚顿时露出惊喜的神情,“真的吗?”
“自然,我们观里来过一位和您生辰八字一模一样的女士,她嫁入了一户好人家,不久前还来还愿了。”青年道士温和回答。
时今岚脸上的神情却从惊喜转为了失望,青年道士有些纳闷,下意识询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女孩摇了摇头,头上的樱桃发夹也跟着颤三颤,“我还在读书,是想让大师帮我算算能考上清北不?”
张哲辉:“……”
郾城统考排名前三的人物,您老考不上清北,谁考得上?
这人凡尔赛,举报了!
青年道士也跟着呆了呆,礼貌道:“我们道观只算姻缘……”
时今岚顿时啊了声,失望之意溢于言表,“这样吗?那我还是回去好了,我对算姻缘不感兴趣。”
说完,她拉着张哲辉就要走,青年道士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快步拦在两人面前,“也算考试!也算考试!”
这急轰轰的模样,生怕两人跑了。
时今岚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他,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你可别哄我啊?刚刚才说只算姻缘,见我要走又改口,难不成是想骗我钱?”
青年道士:“……”
他想骂人,但硬生生忍住了。
青年道士努力维持住温和的口吻道:“您可真爱开玩笑,我们道观是出了名的灵验,说只算姻缘,是师傅他老人家钟爱这一道,且平时想请师傅批命的游客太多,便设了个限制,但今日只有您二位游客,也不是不能破例。”
时今岚像是被说服了些,但还是没有转身的意思,青年道士只能再接再厉,“您都费这么大力气爬上山了,若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下山,岂不是白跑一趟?”
见时今岚还是没有丝毫动容,青年道士咬牙加码道:“且师傅为游客算卦是从不收钱的,没有骗钱一说。”
时今岚这才缓和下神色,甜甜笑起来,“我就说嘛,大师受整个小镇的人崇拜,怎么会骗人钱?是我冒犯了。”
她转过身,又拉着张哲辉朝道观里走去。
在她转身后,青年道士的嘴角猛抽一下,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不对劲在哪。
张哲辉悄悄给时今岚竖了个大拇指。
以退为进,搞人心态,还得是您老人家出马。
时今岚默默把他的大拇指摁了回去,笑得唇瓣弯起,一派天真无邪。
一只麻雀从姻缘树上飞下,掠过三人的头顶,一路飞到道观内某处阁楼翘起的檐角上。
阁楼里,站在阴影里的人拿下望远镜,将手背贴在抱着右眼的纱布上,轻嗤一声。
黑色道袍撩起,珠帘碰撞琵琶作响,麻雀从檐角上飞进阁楼里,站在一只雪白的瓷碗上,有些困惑的低头,浓郁的血腥味从瓷碗中飘出,里面有只圆溜溜的眼珠,眼珠上有灼烧的痕迹,还带着两滴蜡渍。
第52章 班级团建(25)
◎把你踹下山哦~◎
道观内供奉了一座道士石像, 一米七几的高度,身上的每个细节都雕琢的栩栩如生。
石像手执拂尘,从高处睥睨着进入道观里的人, 在他面前摆着一只装满清水的瓷白碗, 供奉足有成年人一指粗的三柱香, 两根一米高的红烛缓慢燃烧着,有蜡液从红烛上往下淌, 最后噼啪噼啪滴在供桌上,形成一滩蜡水。
里面处处挂着红绸, 屋檐下也都是簇新的红灯笼,非常不符合人们印象中道观清幽古朴的形象,且在无形之中透出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诡异。
张哲辉抬手揉了揉胳膊肘,觉得这地方有点邪门。
时今岚双手兜在口袋里,对青年道士问来问去,后者脸上虚假的温和几乎要挂不住, 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她的问题。
而在她的口袋里, 一直安安静静待着的方柔嘉好像受到了某种刺激,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十分躁动。
现在不能让她出来问明躁动的缘由, 可时今岚多少能猜到一些,这个道观恐怕与她的死有关。
方柔嘉极有可能是被送给山神的新娘之一。
青年道士将两人引入道观内,如释重负的松下肩膀,说道:“还请二位在此稍坐,小道立刻去请师父前来。”
时今岚点点头, 青年倒是还没走, 她就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屋中的情况, 几乎要把好奇写在眼睛里。
被摆在高处的石像具有极强的压迫感, 她仰着头跟那双不会动的石眼对视了一会儿,有些兴致寥寥的收回目光,紧接着便在屋里走来走去,丝毫没有踏入他人领地的礼貌。
等了约莫十分钟,张哲辉忍不住道:“怎么还不来?”
时今岚不紧不慢道:“大师嘛,总得晾我们一晾,不然怎么显出他的地位?”
恰巧奉茶过来的青年道士:“……”
他假装没听见,还轻咳了两声,提醒屋里的人自己来了。
时今岚不好意思地抬手掩唇,又很快笑起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青年道士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又扬起笑容道:“劳二位久等了,师傅马上就来。”
他端着茶,放在两人面前,又要退出去,时今岚叫住他,问道:“你们这么大一个道观,就只有你和你师傅两个人?”
青年道士忍下心底的厌烦,转身温和道:“小道还有一位师兄,不过师兄前几日下山了,还未归观。”
时今岚若有所思地哦了声,端起茶盏就要喝,但闻了口味道,嫌弃地皱起眉头,“这茶味好苦,我想喝糖水,你们道观里有糖水吗?”
她说着把茶盏放下,脸上写满‘这破道观好穷竟然喝陈茶’,青年道士额前的青筋突了突,勉强道:“有的有的,您请稍等,我去给您准备糖水。”
时今岚心满意足的笑了笑,“那就麻烦小师父了。”
张哲辉也知道这道观里的东西不敢入嘴,也颐指气使道:“我也不想喝这茶,你们道观有快乐水吗?”
青年道士:“……”
“快乐水是……”他故作迟疑。
“就是可乐,应该有的吧,我刚刚好像看到自动贩卖机了。”张哲辉伸手指了指道观外,“对了我要冰沙的。”
青年道士额前的青筋跳得更厉害了,他扯了扯嘴角道:“这么冷的天喝冰的是不是不大好?”
张哲辉刚才就看出时今岚是在故意折腾这假道士,身为岚姐最忠实的小弟之一,他当然要添砖加瓦。
他脸上涌出几分不快,“我就想吃冰沙的,怎么你们道观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时今岚:“……”
这厮是把自己当社会哥了吗?
青年道士忍着把手中的托盘拍到张哲辉脸上的冲动,好声好气地应了声没问题,转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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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十几分钟了,里面还没什么动静,会不会出什么事?”奶奶灰青年有些担心道。
他本就是没心没肺那一款,现在被拉上贼船,不由自主就为时今岚和张哲辉担心起来。
年轻女人和鸭舌帽男人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又不约而同收回目光。
宋予遇没说话,而是抬手扣在孙哥的肩膀上,“这座道观还有没有其他路口?”
孙哥此时被堵了嘴,他摇摇头又点点头,看得几人满头雾水。
宋予遇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我把你嘴里的东西拿掉,你应该不会大叫吧?”
孙哥被他凉凉的眼神看得头皮一紧,想也没想波浪鼓似的摇起了脑袋。
可宋予遇只是盯着他,仿佛没有接收到他投诚的信号。
孙哥连忙用还能活动的腿在地上比划,写出了几个字——有小路。
他写完后,对着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可以带路。
宋予遇这才点了下头,奶奶灰青年十分自觉的跟上,年轻女人和鸭舌帽男人根本不想动,并幽幽看着已经走远的奶奶灰青年。
张云燕站在两鬼身后,不轻不重的咳了声,轻声细语道:“你们应该会和我们一起去的吧?”
年轻女人和鸭舌帽男人并不想一起,但愚蠢的队友已经被带跑了,只好跟上。
说是小路,其实根本看不出有人走过的痕迹。
宋予遇也在走出十几米之后,拿掉了堵着孙哥嘴的布团,后者还没来得及吸一口新鲜空气,就听他问,“这条小路能进道观?”
孙哥连连点头,“道观建在山顶上,以前有好几条路能上山,但我们按照大师批的风水,修建了那条青石台阶后,有了这条上山的路后,其他小路都荒废了。”
他有些艰难地避开周围延伸过来的枯枝,熟练地往前走,显然没少朝这处来。
宋予遇细心观察着周围,果真见有少数枯枝被折断的痕迹,有的新有的旧,不是同一段时间制造出来的,再往前走了十几米,密集的灌木逐渐变得稀疏,前方出现了一条还未被灌木覆盖的蜿蜒土路,有时向上有时向下,非常不好走。
没过多久,附近出现了一片松树,一棵紧挨着一棵,挡住众人左手方向高大粗壮的姻缘树。
突然,宋予遇停了下来,拽着孙哥的绳子也陡然紧绷,后者毫无准备之下被拽得往后仰,脚下也刚好踩到泥泞的土块,顿时向下滑去。
他有一百四十多斤,要想自己往下滑,身后的人也得跟着往前栽,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他一屁股蹲坐倒在泥泞的土块上后,拉着绳子的人纹丝不动。
孙哥眼底飞快略过一抹阴郁,连忙哎呀一声,想表示自己摔疼了,一道阴影从他后方笼罩过来,沾了泥土的运动鞋踩上他的肩膀。
宋予遇居高临下看着孙哥,似笑非笑道:“从刚才到现在,我们向下走了整整三十米,你这是要带我去道观,还是要带我下山?”
一路过来,山路起起伏伏,方向感不好的人怕是脸往哪里走都不清楚,更不可能记得住行走过程中往上走了几米又往下走了几米。
孙哥鬓边的冷汗都要下来了,但他心理素质还算不错,压下狂跳不止的心脏,扯了扯嘴角道:“我就是带你走小路从后方进道观,向下走了多少米我哪里知道?”
宋予遇加重脚上的力道,孙哥觉得肩膀上像压了座大山,再用一点力,便能将他钉进泥土里,他的呼吸变沉,连忙道:“再走过一小段就到了,你要是怀疑我,不然我们原路返回?”
他的声音发着抖,不长的一句话停顿好几次。
宋予遇却低低笑了起来,意味深长道:“我讨厌别人对我说谎,你说,我要是在这里把你一脚踹下去,你是会摔死?还是会断胳膊断腿?”
他的声音闷在喉咙里,语气不重,却让孙哥下意识低头看向下方参差不齐的灌木,这片山林尤为陡峭,若是摔下去,怕是连个着力点都找不到,能一路滚到底。
明明是大冬天,孙哥背后却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身后的人真的敢把他从这里踹下去。
肩膀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冷,孙哥猛得大叫一声,顺势朝下方滑去,踩在他肩膀上的那只脚却没有如他所想失去平衡,而是不疾不徐收了回去。
宋予遇双手抱胸,在他身旁,束缚着孙哥的绳子紧绷成一条线,末端被张云燕绑到了旁边的树干上。
他自上而下看着被吊在灌木之间的孙哥,哟了声,“找死呢,这是?”
孙哥被湿冷的灌木洇湿了脸,周围无孔不入的寒气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对这里很熟悉,附近看似陡峭,其实在灌木丛下方有个可以落脚的土坪,他刚刚想带着宋予遇一起摔下去,后者从高处踩着他,必然失去平衡,一旦朝下方栽倒,绝对会摔的很惨,但事实超出了他的想象。
孙哥挣扎着要从灌木丛中爬起来,奈何双手被绳子捆着,根本使不上力气,好不容易腿部找到了着力点,刚要翻身坐起,一只沾满泥垢且遍布青紫伤痕的手陡然从灌木丛下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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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哲辉拿着手中的冰可乐不太满意的晃了晃,对青年道士道:“我说了要沙冰可乐,你自己看看,这瓶可乐里有沙冰吗?”
青年道士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又硬生生忍下了满腹怨气,面容扭曲道:“抱歉,这是我所能找到的最符合您要求的可乐了。”
他刚说完,旁边的时今岚也嫌弃地晃了晃白瓷碗中的糖水,“我怎么觉得这水里好像加了什么东西,有一点点黄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