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捂着脸，“我不想……”
“没有办法。你是可以拒绝奥普拉，你现在就回纽约也没有问题，我可以为你支付违约金，这不算什么。但你要想想，你能一辈子躲避吗？查理是可以花钱买下这些稿件，不管花多少钱他都愿意。但如果你越来越有名，你总是躲不开的。”
凡妮莎俯身轻轻抱住她，“我可怜的孩子，我用不着知道细节就能明白，这是你最大的痛苦。但你要这么想，如果你将痛苦挖出来、将它暴露在太阳之下，也许就不会那么痛了。”
张文雅失声痛哭。
凡妮莎则轻声安慰她，“哭吧，我的孩子，哭是一种宣泄。在我面前哭没什么，我怜惜你、疼爱你。你这么好，谁都应该爱你，如果有人居然不爱你，那么她不配做你的母亲，你们之间除了那点血缘关系，什么都不算。”
她哭得天昏地暗，头晕脑胀。
*
凡妮莎温柔的安慰她，夸她，用词谨慎。她抽泣着说了很多，她的痛苦，她的压抑，她不被爱，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个忍受了九个月身体变形生下她的母亲居然不爱她。
“你有没有想过，你只是为了你的父亲受过？也许她只喜欢你的哥哥而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性别，而是因为你的父亲当时已经背叛了她？你要知道女人可以十分残酷，你在她身体里，她痛恨带来这个孩子的男人，也把这份痛恨转移到你身上！你越痛苦，她就会越发感到快慰。噢，我可怜的孩子！”
凡妮莎也流泪了，“我没法想象世界上居然会有这样的母亲！她没有资格接受你喊她母亲！亲爱的，我们一步一步解决这个问题。”
凡妮莎小心的擦去眼泪，也为她擦去眼泪。“听我说，奥普拉秀是个绝好的机会，她想以你来提高收视率，那么我们就该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你的母亲很糟糕，但别人不知道，他们会觉得你和母亲关系恶劣，你没准有什么问题。我不允许别人这么恶意猜测你，这对你不公平。
奥普拉这个人的好处就是，如果你真的身世悲惨，她很能感同身受。在她看来，你是不完美的，这就是话题性。但这个‘不完美’不是你自己的问题，这是你的优势。你甚至不用说谎，只需要实话实说就行，但还需要公关经理帮你想好要怎么说，别让奥普拉找到机会攻击你。
还有，亲爱的，你现在可以哭，但上了节目，只允许你适当的红一下眼圈，顶多只允许两滴眼泪，多一滴都不行。”
*
公关经理还是上次的女经理，听了凡妮莎转述的一些事情，看了其中一份深度报道稿件后，也非常气愤，表示她听都没有听过这种不合格的母亲！这哪里是生活？简直是折磨！战俘营也不带这样的！
查理说：“帮她完善回答，别让奥普拉逼她哭。”
“适当的哭一下会更好一点。”
查理皱眉，“我担心她控制不住自己，在台上崩溃。”
公关经理更觉得头疼了，“那要看她够不够坚强。”
查理冷酷的说：“你现在把她问哭，让她多哭几次，上了节目她就哭不出来了。”
*
这一天，张文雅流的眼泪比之前二十二年还要多。
*
公关经理硬着心肠，反复排练了三次，每次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
查理也硬着心肠，一直没有出现。
啊！他多想抱着她、安慰她，可他不能在她心里留下一个糟糕的阴影，以后她会想到这一天她不得不撕开自己的伤口，而他居然是那个看着她的伤口的男人，她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他，只会躲得远远地。
她精疲力尽，累得要命。
*
凡妮莎找了美容师到酒店来服务，为她敷脸、按摩、脱毛。
还找了人为她搭配明天的穿戴：不能太奢侈，也不能太普通；要精致，但又要浑然天成。可能就叫“低调的典雅”吧。
张文雅本来带了一行李箱的衣服，凡妮莎都不满意，直接让人送了一堆新衣过来，最后挑了四套留下。
一套都市女郎风，简洁大翻领白衬衫配黑色修身长裤，黑皮鞋。
一件千鸟格连身膝上短裙，青春靓丽，配一件镂空针织短上衣，帅气的膝下中跟长靴。
一件六十年代复古红色长袖连衣裙，较宽的立领，一侧领口带一个装饰性的蝴蝶结，俏丽又优雅。
一件十分俏皮的牛油果绿色娃娃领宽松上衣，配白色缎面筒裙，白底浅绿色波点褶皱中筒袜，黑色中跟玛丽珍皮鞋。
问题是想让她看上去像个学生还是像个成年人。
作为中国人她本来看着就年龄偏小，一点也不像二十二岁的女青年，还像高中生，再穿的活泼一点，就更像未成年了。
复古红裙她穿着很美，但可能有点过于拘谨。
都市女郎风很好，简洁明快，很适合她。
千鸟格连衣裙也不错，中跟长靴恰到好处的令她显得干净爽朗，带一点男孩子气质，配上她及肩的黑色短发，十分融洽。
最后查理拍板，挑了千鸟格连衣裙，白衬衫黑长裤备用。
作者有话说：
*哈哈，明天才有奥普拉。
*这次谁得分了？
第147章
奥普拉秀, 当天。
上午十点，先是一组摄制组来到酒店，拍摄她出发前的准备工作。
当天的流程表早已给了经纪人：上午去电视台熟悉一下演播厅, 中午跟奥普拉和制片人共进午餐, 午餐后一点进棚准备，两点开始录制节目。节目现场直播，时长六十分钟, 中间休息三次。
张文雅换上了千鸟格连身裙，膝下长靴。
化妆师为她化妆，她要求“化完妆像没有化妆”，化妆师懂了, 按照她的要求在她脸上捯饬了半小时。
效果很好。
摄影师扛着摄影机一路跟着她，她和经纪人、公关经理一起出了酒店房间, 下楼，上车。
在电视台里先是参观了导播室、演播厅、休息室, 又去看了其他节目的演播室。
《奥普拉脱口秀》是电视台的王牌节目, 有一个很大的演播厅，可以坐四五百人。
很好奇。
电视台工作人员对她也很好奇，她是近五年来登上美国图书畅销榜前三的年龄最小的外国作家, 还是小约翰·肯尼思的前女友, 所有的媒体都想知道是谁提的分手，他俩分手后都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尽管狗仔队、媒体记者几乎每天都问。
很多人都在想，她参加了肯尼思太太的葬礼, 那几乎就等于他们订婚了, 所以为什么会分手呢？
吃瓜群众心里全都热乎乎的想赶紧问她这个问题。
畅销书作家不稀罕, 一年五十二周, 销售榜前三怎么也能有四五十人吧，谁稀罕呢？小约翰·肯尼思这两年来能算得上“女朋友”的交往对象可只有她一个。
*
奥普拉是个壮实的黑人女性，她笑容亲切，请张文雅不用紧张。
张文雅稳重大方的说，并不紧张，她刚结束了为期四周的全美巡回签售，电视台节目上了不少，很有意思，但脱口秀还没有参加过。
奥普拉轻松的说，放心吧，不会有什么的，就像之前的那些嘉宾一样。
呵，一点都不能安慰人好吗。
张文雅淡淡的微笑，十分得体。
这次巡回签售也对她接受采访的能力有了大幅度提升，绝大部分主持人她都能很好应付，过于刁钻的问题几乎没有，因为是宣传书，经纪人事先规定了不允许问书之外的问题，这样便杜绝了被问到男朋友或母亲。
*
下午，进棚。
在化妆间补妆，换了白衬衫、黑色长裤，玛丽珍黑皮鞋，服装师找来一条海洋绿色真丝窄丝巾，搭配白衬衫，顿时使得白衬衫有了一抹俏丽的色彩。
邀请的观众从一点开始陆续进入，半小时后差不多坐满了。
工作人员开始为观众们讲解一些录制须知，比如头顶的“鼓掌”灯亮起，观众就要使劲鼓掌；录制过程中请不要大声喧哗，奥普拉会问观众有什么想问嘉宾的，到时候会挑选几个人提问。
*
张文雅还是有点紧张的，奥普拉秀的观众不是一般的多，不容出错。
昨天实在哭了太多次，现在差不多脱敏了。也因为排练太多次，反复剖析内心：这到底是谁的问题？我不应该为了别人的错而被迫接受惩罚，我没有问题，是你没有尽到母亲的职责。
我没有错，我是一个足够好的人。
昨晚查理大概对她说了一千遍“我爱你”，重塑了她的自信。她才知道，再怎么自信，还是需要别人的肯定，不是说只能依靠别人的肯定才会自信，而是……如果有这么一个影响因子，你就会更加肯定自己。
这是相辅相成的，因而会更加的愉快。
度过了今天，她就会成为一个更好的、更自信的人，能扛过奥普拉秀，还有什么能难倒她吗？不可能的！
查理和凡妮莎都没有来，查理说他完全信任她能够完美的完成专访；凡妮莎说她会在电视台大楼下面等着她出来。
他们不来也没有什么问题。
*
节目开始了。
张文雅一直在化妆室等着。
时间到了，工作人员领她到了后台。
化妆师再次补妆。因为灯光的缘故，演播大厅会很热，即使有空调也会比较热。
奥普拉开始介绍今天的嘉宾，
“让我们欢迎年轻的畅销书作家，来自中国的——阿妮娅·张！”
观众席上响起了还算热烈的掌声。
*
奥普拉没说什么客套话，请她在沙发上坐下，立即拿出《我在哈佛的日子》，简单介绍了几句。
奥普拉：根据亚马逊网上书店的介绍，这是你的自传，你去年夏天在中国出版了同名的另一本书，据说跟这本的内容大不相同，这是为什么？
张文雅：我的出版商认为美国读者会对我在中国的人生经历更感兴趣，我父亲在两年前口述了一本《哈佛女孩张文雅》，出版商说我应该自己来写我的故事。
奥普拉：是这本吗？（拿上来一本封面是张文雅照片的中文书。）
张文雅（笑）：对。
奥普拉：听说这本书在中国卖了几百万册？
张文雅：对，卖了大概有……五百万册。
奥普拉（惊讶）：哇喔！这么说，你已经是中国图书畅销榜第一的作家？
张文雅：应该加一个定语“现在存活的”。
现场观众笑，鼓掌。
奥普拉：这本呢？（又拿上来一本以张文雅为封面的中文书。）
张文雅：差不多也有五百万册。
奥普拉（震惊）：要是把这个销量放到美国，所有的书都要跪下称“Your Highness”。
张文雅（大笑）：也许。
奥普拉：你现在在哈佛感觉快乐吗？
张文雅：哈佛不能称“快乐”，因为学业很重，不过很值得。
奥普拉：中国人怎么看待哈佛的？
张文雅：他们……我们觉得哈佛非常了不起！
奥普拉：他们怎么看待你无法入读中国的大学而只能到国外来上学？
张文雅：可能因为中国人口太多了吧，我们没有足够的大学能够容纳所有的学生。
奥普拉：你刚才说你的父亲口述了这本《哈佛女孩张文雅》，他在美国吗？
张文雅：不在。去年圣诞节他来了纽约看望我，现在他回去了。
奥普拉：我听说中国的父母从来不对孩子说“爱”，是这样吗？
张文雅：这是文化差异，中国人是含蓄的、内敛的，我们不擅长表达感情。
奥普拉：所以你是在说，你从来没有对我们的小约翰·肯尼思说过“爱”？
现场观众尖叫、鼓掌。
不是，怎么突然说到小约翰了呢？
张文雅：啊，天哪！能不说这个吗？（羞涩）
奥普拉：别害羞。要知道人人都想知道小约翰是怎么认识你的，你们在《早安美国》上并没有提过。
张文雅：噢……我不知道为什么别人想知道这个。
奥普拉：这是爱！（观众热烈鼓掌）
张文雅（微笑）：这对我和约翰来说都是最美好的记忆，抱歉，我们一致同意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保密。
奥普拉：这么说你们在“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的某一天”见面了。你当时知道他是谁吗？
张文雅：……不知道。
奥普拉（吃惊）：Really？不可思议！中国人不知道他吗？
张文雅（笑）：在知道我之前中国人不知道他，不过现在应该知道了。
奥普拉：这句话有点复杂，我想想……是说你在中国变得非常有名，因此他们才知道小约翰？
张文雅：是的。我的国家有十一亿人口，知道我的名字的中国人大概有五亿。我的国民说我应该好好学习，不要谈恋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