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才得到镇北王世子大破北燕,凯旋的消息,现在镇北王世子就要成亲了,领了粥领了药的百姓们更高兴了,开心地就跟过年一样。
京城上下,无人不知,静乐郡主对未来的世子妃万分满意!就等着镇北王世子回来,纳征请期。
静乐郡主不光自己高兴,还特意进了一趟宫,笑吟吟地对着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指的好亲事,盛家那丫头臣女亲自去瞧过了,长得极好,性子也温婉乖巧,和阿辰般配极了。等阿辰回来,小两口成了亲,就让他们来给娘娘您请安,谢娘娘您的保媒之恩。”
静乐郡主生得妩媚明艳,犹如一朵怒放的牡丹,千娇百媚。
她红唇一弯,嘴角带着几分似笑非笑。
她又不傻,当然知道太后赐下这婚时肯定没安好心,但是,儿子天生福泽,有神佛庇佑,才会化坏事于好事。
所以,合婚得了大吉,静乐郡主就非要闹得沸沸扬扬,让太后知道,自己高兴得很!
太后:“……”她捏着佛珠指尖有些泛白。
“太后娘娘,您说,臣女那儿媳妇福气这般好,是不是上天都觉得我家阿辰与国有功,于民有泽,命不该绝呢?”静乐郡主那双与楚元辰极其相似的桃花眼,仿佛含着笑,又仿佛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锐气。
太后憋着一口气,面上却只能笑,说道:“皇上也常说,阿辰是我大荣朝一等一的少年英才,文武双全,就与他祖父一样勇猛无双。哎,若非镇北王去得早,阿辰也无需年纪轻轻就肩负重担,到现在都还未成家。”
听太后提到自己过世的父亲,静安郡主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一下,但她唇边笑容不减,口中说道:“楚家在北疆百余年,不止臣女的父王,臣女那些流血阵亡的先辈们也会护佑阿辰的。等来日阿辰成了亲,生下孩儿,镇北王府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眼瞧着太后的脸色越来越糟,静安郡主的唇边流露出了一丝嘲讽。
她虽是女子,不能像父王和先辈们那般征战沙场,反而只能作为质子留在京城,锦衣玉食之余,又像笼中圈养的金丝雀一样,但这并不表示,她什么都不懂。
大荣朝有三位藩王,驻守大荣三地。
先帝时,除了北燕还虎视眈眈外,南怀和西戎都已经被打得服服帖帖,于是,先帝就有了削藩的念头。
等到了十八年前,大荣朝的三位藩王,只剩下了他们镇北王府。
北燕凶残,年年犯境,而他们楚家人丁凋零,不似两位叔伯家中子嗣繁茂,先帝和皇帝都容不下他们楚家,却又要仗着他们楚家镇守边关。
父王死了,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儿子身上。
阿辰小小年纪独守北疆,统领四十万大军,打了四年,才有如今的北燕溃败投降。
北疆刚平,皇帝就又容不下儿子了。
皇帝不但是要北疆的兵权,北疆的藩地,还要他们楚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以绝后患,就如同当年对薛伯伯家一样。
当年的岭南王薛重之满门尽亡,连王府也在大火中付之一炬。
第21章
静乐郡主眸光暗淡,心口像是被无数根针扎似的,但脸上反而笑得越发灿烂,笑容不及眼底:“太后娘娘,辰儿这婚事是您赐的,等到大喜的日子,您可要给臣女的儿媳妇添添妆啊。”
她说得娇俏,就像是跟关系亲近长辈撒娇似的。
“您怕是还不知道吧,就连空明禅师都说盛家那丫头命好,若非太后娘娘您,辰儿还未必能得到这么好的媳妇,否极泰来,化险为夷呢。”说到最后八个字的时候,静乐郡主故意放慢语速,一字一顿。
太后勉强笑着应和了两句,才把静乐郡主打发走。
静乐郡主刚走,太后捏着茶盅的手下意识地用力,保养得如少女般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爆起,然后如泄愤似的,猛地把茶盅摔了出去。
砰!
茶盅砸在地上,摔成了无数片,茶水四溅。
四周伺候的宫人们惊得纷纷跪下,不敢出声,殿内的气氛冷到了极点。
陈嬷嬷在一旁轻抚她的胸口,给她顺着气,安抚道:“太后息怒,静乐郡主从来就是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小时候就是这样,仗着老镇北王撑腰,目中无人,如今也就是仗着镇北王世子罢了,不过是生了个好儿子,才保了她荣光不缀。您何必与她置气呢,气坏了身子,皇上也要担心的。”
太后的胸口不住起伏,半天没有说话。
陈嬷嬷又道:“等到……日后,郡主她没了仪仗,还不是要乖乖向您低头,到时候,您让她跪着她就不敢趴着。”
太后嘴角紧抿,眼神阴戾。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楚元辰不但没死在北疆,还敢偷偷潜回京城。
“静乐肯定知道楚元辰已经回京,才敢对哀家这般无礼。”太后咬着后槽牙,恨恨地说道。
楚元辰私自回京,本该是大罪,偏偏镇北王府惯会拢络军心,楚元辰又刚刚才在北疆立下大功,皇帝投鼠忌器……
怪就怪这些锦衣卫,无用至极,连一个重伤的楚元辰都抓不到,皇帝养他们到底有什么用!
太后揉了揉眉心,忍不住说道,“陈嬷嬷,难道这盛兮颜真就是空明禅师说的有大福气的?能够让镇北王世子逢死还生?”
她想到静乐刚刚的那些话,心里头有点慌。
莫非真是她无意中帮了楚元辰一把?
她忍不住想起了盛兮颜,那个刚刚及笄的少女站在自己面前,娇美明艳,笑脸盈盈,但是字字句句都是在忤逆自己。这一刻,那张脸就仿佛与刚刚静乐郡主含沙射影的脸庞重合在了一起。
一样在笑,一样的宁折不弯。
太后的气息又一次乱了。
“太后您莫担心,盛家大姑娘哪像是什么有福的,若真有福,未婚夫又岂会另择他人?”
“盛大姑娘这般没规没矩的,静乐郡主就是存心气您呢,才会把她说得样样都好。”
陈嬷嬷的每一个字都说到了太后的心坎里,让她不禁连连点头。
“太后娘娘,您想想,盛家无根无基,盛大人也不过只是正三品的礼部侍郎,盛大姑娘嫁进镇北王府,根本给不了任何助力。倘若是让静乐郡主自己挑的话,定是会挑那簪缨世家,名门贵女,反而更麻烦。”
陈嬷嬷太了解太后在烦心什么,意有所指地说道:“而且,奴婢还听说盛大姑娘是盛大人的元配所出,如今在继母的手下讨生活。她嫁去镇北王府后,势必连娘家都靠不住,出嫁女没有人撑腰,这心里怕是有多没底呢。”
太后喝了一口热茶顺气,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是啊,出嫁女没有娘家撑腰,要在婆家立足可不容易,盛兮颜又是高嫁,还是自己赐的婚。静乐面上说着有多么多么喜欢她,不过是为了气自己罢了,实则说不定有多厌恶这个儿媳妇呢。
若是自己答应给盛兮颜撑腰的话,她势必会感恩戴德。
楚元辰不久就要回京,是奸是恶,到时候总得有人盯着,免得他不知分寸,起了不臣之心……
太后心念一动,问道:“永安她近日可好?哀家听说她好像过几日又要在府中办什么簪花宴,你去让她出给盛家那丫头一张帖子。”
她口中的永安是她的嫡亲女儿,当今皇帝的嫡姐,大荣朝最尊贵的永安长公主。
永安长公主喜热闹,她的公主府隔三岔五会办一些宴会,请的人全看她的兴致,京中无论哪家,都以收到她的帖子为荣。
太后思忖着又道:“再让她明天进宫一趟,哀家有事要与她说。”
她不屑亲自见盛兮颜,对她来说,让永安带句话就行了,谅盛兮颜不敢不答应!
太后思来想去,觉得就是自己上次亲自见了盛兮颜,给了她脸面,才会让她得寸进尺,忘了本份。
陈嬷嬷一一应下了,当天就出宫去了永安长公主府,随后不久,一张大红洒金帖递到了盛府,指名给盛兮颜。
帖子送来的时候,盛兮颜正在正院,她接过翻了一下,交给昔归收好,又吟吟地重启了话题:“母亲,已经好些天,想必我娘的嫁妆也该理好了吧?”
刘氏的嘴角抽了抽,她就知道盛兮颜特意来找她肯定没好事,本来还庆幸永安长公主府的帖子到的及时,可以转移一下盛兮颜的注意力,岂料盛兮颜就非得和她杠上了。
她心里憋得慌,嘴上只能说道:“时间实在有些久了,账目实在还没完全理清。”她故作为难地说道,“哎,颜姐儿,你娘的嫁妆在我手里管着也有这么多年了,善始总要善终,不能一团糟的还给你,你说是不是呢?”
“母亲说得是。”盛兮颜眸中带笑,一副非常好说话的样子,“不过,静乐郡主上次说,等镇北王世子回京后,就要定下婚期了,母亲也请抓紧时间。”
刘氏:“……”
她涂着红色丹蔻的手指紧紧攥住帕子,脸上的笑容越发勉强,说道:“就这几日,我理好了就让人送去给你。”
盛兮颜含笑应是。
她自然知道,娘亲的嫁妆肯定缺损非常多,不然,也不至于刘氏忙活了这么天都没能填补上亏空。
她只是故意不揭穿。
要是撕破了脸,刘氏挪用她娘亲的嫁妆确实讨不到什么好,但最多也就是被盛兴安骂一顿,既不可能休,也不可能打,就连夺走中馈权都不可能。自己快要出嫁了管不了家,盛兴安太要面子,更不会让一个姨娘来当侍郎府的家。
可是,一旦事情摊到明处,刘氏破罐子破摔,再想要原封不动的拿回来就更难了。
盛兴安多半会含糊了事,她没有外祖或舅父可以上门主持公道,要是告到衙门许是有用,但《大荣律》,子告父母,先杖三十。京兆衙门什么的,拿来吓吓盛兴安就行了,不到万不得已,她可舍不得自己吃苦。
让刘氏自己把亏空填上是最好的,可以省去她不少麻烦。
就是刘氏这贪得无厌的性子,还是得催一催,逼一逼。
“夫人。”丫鬟琥珀撩开湘妃竹帘,走了进来禀道,“永宁侯夫人派了位嬷嬷来,想上门拜访,问夫人什么时候有空闲,那位嬷嬷正在外面候着。”她说完就站在那里,有些心不在焉。
永宁侯夫人?
盛兮颜半垂眼帘,眸光微动。
昔归近日来和正院的小丫鬟们走得很近,打听到不少小道消息。
据说,前几日他们在路上遇到永宁侯夫人母子的时候,她便是应刘氏所请来做客,后来,因为永宁侯夫人爽约,刘氏还大发了脾气。
这才区区几日,永宁侯夫人就又迫不及待要上门了。
她们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好了?
盛兮颜乌瞳璀璨,若无其事地微微一笑,试探道:“母亲,可要我先去清点一下库房?”
“不可!”刘氏脱口而出,又立刻摆出一副温柔为她考虑的样子,“……我正打算叫牙婆来,让你挑陪房呢,这外面买来的人啊可比不上家生子,所有的规矩都要重新教,又是你的陪房,以后是要带去镇北王府,若是规矩不好,会伤了你的脸面。这事,你还是要多费些心。”
刘氏先前是想让盛兮颜在家生子中挑的,但盛兮颜不愿意,盛兴安就发话,叫了牙婆进府。
刘氏哄道:“库房不急,等过几天,把账册给了你后,一并清点也来得及。”
她笑得温柔贤淑,但盛兮颜注意到她眼中有一丝慌乱。
上一世,娘亲的嫁妆是全部并入到她的嫁妆中,一并送到永宁侯府去的,若是不对,永宁侯夫人不可能完全不吱声。因而盛兮颜先前猜测,刘氏只在账目上动了手脚,没敢打别的主意。
除非,永宁侯夫人也牵扯在内……
但是永宁侯夫人出生名门世家,永宁侯府也家产富足,怎么会瞧上她娘亲这点嫁妆呢。
第22章
刘氏生怕她再问,赶紧转移了话题,说道:“颜姐儿,永安长公主特意送来了簪花帖,咱们府里从来没有人能有幸赴永安长公主的宴,你父亲知道肯定也会很高兴的。你先回去,一会儿我让金玉斋来,再给你挑一套头面可好?”
盛兮颜起身福礼道:“多谢母亲。”
盛兮颜一走,刘氏脸色阴沉下来:“这永宁侯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几天说好来又不好,也没让人给自己捎个信,现在又说来就来。还自诩出身名门世家呢,连点规矩都不懂。
“夫人您且消消气。”孙嬷嬷俯身给她添满了茶,“奴婢去打听过了,侯夫人上次爽约,好像是因为永宁侯世子出了事。”
刘氏眉头一动,问道:“出什么事了?”
孙嬷嬷便说道:“听说是在京街纵马被巡逻的北城兵马司带走了,按律杖了二十,才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