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那个乡下佬就是个娘舅,他们夫妻俩天天来还不算,开刀还夫妻俩陪着,而对自己,至谦是一点点的眼神都不愿意给。
刘襄年看着孙子往电梯里去,就像他对陈婉音,其实他也知道他们已经离婚四十多年了,他的心里却依然把她当成自己的妻子。纵然孩子不认他,他的心里依旧放不下。该放下了!他劝自己。
高老板在二房太太和几个儿子女儿的簇拥下走出了病房,看见了这一幕,他走到电梯口,跟刘襄年说:“刘老板,我出院了,你保重!”
刘襄年懒得应酬这个没有一点底蕴的暴发户,转身回了病房。
高老板“啧!”一声进了电梯。
到底楼大厅出了门,见到一群记者,昨日刘老太太骂樊琪和陈至谦新闻大爆,今天记者不是去繁园蹲点,就是来这里碰运气。
本来高老板直接上车也就没事了,但是刘襄年的那个态度啊?
他对着记者招了招手,记者马上蜂拥而至:“你们想知道昨天刘太为什么要骂陈生吗?”
这可是大新闻,一个个话筒递到高老板面前,高老板说:“刘老板还是希望陈生回刘家,请正在住院的陈太的舅舅帮忙劝说,陈生又拒绝了。整个过程非常精彩,我相信你们的本事啦!”
高老板做人不厚道,话说一半就跑了,这些记者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挖掘消息。
因为昨天刘老太太骂人大爆,楼上之前发生的事,医院的清洁工,护士之间早就八卦传了遍。
拿到“樊琪舅舅拒绝五十万劝陈至谦返刘家”新闻的记者一个个飞快回各自的电视台和报社。
没有蹲到的记者继续等,却在边上看见冯学明下车,拉着他妈冯太,冯太站都站不直,大哭着进了急诊……
第99章
◎刘老太太死了◎
冯学明扶着他妈进了急诊。
刘巧燕六神无主, 一直在责怪自己,为什么昨天晚上不好好跟她妈说话?
“妈,你别这样自责, 外婆肯定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所以自杀的,是电视里那样连翻播报, 骂得她没脸活在这个世界上。”冯学明想想自己昨天的态度, 但凡自己昨天帮一下外婆,外婆也不会一个人独自承受报纸和电视上那么多的恶意新闻。
送老太太过来的司机和佣人,见到冯学明和刘巧燕过来, 连忙跑过来:“小姐,学明少爷!”
“外婆怎么样?”
佣人颤抖着手说:“早上老爷打电话回来找太太, 不知道跟太太说了什么。太太就回了房,等我想去请示太太中午要给老爷送什么饭菜,进房发现太太已经不行了,连忙打了医院电话……”
“老爷跟太太说什么了?”冯学明问。
佣人连连摇头:“不知道啊!”
听见喊吴美云家属,刘巧燕慌里慌张的跑过去, 听见医生说:“请节哀,我们已经尽力了!”
刘巧燕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捶地痛哭:“妈……”
冯学明抱着他妈:“妈, 您冷静。”
“我怎么冷静?”刘巧燕哭, “昨天晚上我应该多跟她说两句的啊!”
“这种事情谁都想不到的, 是那些无良的狗仔,是那些报纸和电视丝毫不愿意放过一个老人。”冯学明知道边上有记者,他吼。
听见冯学明这样说, 想要过来的那些记者退后了几步。
刘巧燕略微冷静下来,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佣人说的话, 她站起来问刘家的老佣人:“你说我妈是接了我爸的电话后死的?”
佣人连连点头, 刘巧燕抹了一把眼泪,冯学明脸上上去揪住她:“妈,别糊涂。”
刘巧燕此刻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她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
昨天她妈骂她儿子是白眼狼,让她心里难受,觉得她妈从来就没有把她当回事,那么今天完全不一样了,从小就疼她到大的亲妈,现在死了。
而且她原本对亲妈有愧疚之心,现在找到了罪魁祸首,她当然要站在正义的立场去指责他。
冯学明没办法只能让佣人和司机先在那里,他追他妈去。
把他妈拉到角落里:“妈,这件事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你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外公头上。”
“不推到他头上,你外婆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不知道?”刘巧燕激动地问冯学明,“看着风光,实际上我爸从来没把我妈当成一个人。”
“不是,电视台,报纸都有问题,出现这种事情,我们应该冷静下来,现不要闹得满城风雨。这些事情,回家里再吵也不迟。”
“我就通知他一声,他老婆死了,行了吧?”刘巧燕恨恨地说。
冯学明也认为先要通知他外公,母子俩一起上楼。
刘巧燕一出电梯往前冲去,她走到她爸的病房门口,打开门,她爸正在挂水,跟公司里打电话,处理公事。
看女儿进来,刘襄年一肚子火,他在住院,作为女儿就第一天来了之后,再也没来过,这种女儿要了干嘛?
“打牌打舒坦了,终于想起我这个爸爸了?”刘襄年阴阳怪气地问。
刘巧燕听他这么说,眼泪一下子挂出来,满脸愤怒:“我妈死了!”
见女儿满脸是泪,刘襄年胸口发紧:“你说什么?”
刘巧燕嚎啕大哭:“她跟你打过电话就吃安眠药死了!”
刘襄年看着冯学明,冯学明点头:“是姜姨要去问她,中午给您送什么过来,发现她躺在床上,打救护车送过来,来不及了。”
“早上她还接电话……”刘襄年讷讷地说,“怎么会?”
不管他把吴美云当成什么东西,吴美云到底是陪在他身边四十多年的那个人。
“昨天外婆追着陈至谦和樊琪骂了之后,港城大大小小的报纸和电视台都在播她骂人的新闻,您知道那些狗仔,天天就盯着本城豪门富户的那一点点隐私来满足大众的窥探欲。外婆那样失控,能不闹得满城风雨?我和妈妈关心外婆不够……”
“关键是你早上跟她说了什么?”刘巧燕质问她爸。
想起早上自己的口气,刘襄年心虚:“我就是看见了报纸,一下子控制不住,打电话说了她两句。”
刘巧燕从小就看着她父母日常相处,她妈在她爸面前是绝对的顺从,事事都听她爸的,而她爸生气起来骂起她妈,会叫她滚出繁园,她妈也只能抹眼泪。
后来她懂事了,她妈说:“要豪门的富贵,就要做好吞针的准备。”
刘巧燕想想她妈这一辈,她这一辈子,越发怨恨:“您看见报纸了,您只知道我妈给你丢面子了,您没想过电视和报纸闹到这么大了,我妈有多难受?”
“我……”刘襄年确实没有想到,他似乎从来都没考虑过吴美云的感受。
刘襄年气势越弱,刘巧燕越是认为他心虚,哭叫着指责说:“你把我妈当过一个人吗?她跟了你这么多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她顶着刘太太的名头,可实际上呢?跟你都没注册过……”
“好了,妈,我们先下去把外婆的遗体运回去吧!”冯学明拉着刘巧燕。
“好。”刘巧燕抖着唇说。
“我跟你们一起去。”
“您在这儿把药挂完,今天应该是最后一天了,先别下去了。”冯学明说。
刘襄年看着头上的吊瓶,还有一瓶,整个疗程就快完了,他说:“也好!”
见他这样,冯学明越发失望,因为陈至谦不认他,他可以拔了针头,这个时候朝夕相处了四十多年的妻子出了这样的事,他却还想着要打完点滴。外公对他们这一房的凉薄真的是到了骨子里。
母子俩下楼,一路上被记者包围,冯学明不让刘巧燕说话,他一直强调,他外婆是他们这些记者无休止地夸大其词,而造成了伤害,导致她走上绝路。凡是报道过新闻的电视台、电台和报纸,都会收到律师函。
听到这话,这些记者收敛了些,不过依旧拍下了吴美云装车的过程。
樊琪在手术室门口,等舅舅开刀出来,搭桥手术在这个年代算是非常先进而且很难的手术,医生本来的计划就是六到八小时,加上术前准备和麻醉,要一整天。
眼看要到中午了,陈至谦说:“琪琪,你带姆妈和舅妈出去吃饭,顺带帮我买个汉堡套餐进来。”
樊琪站起来要带姆妈和舅妈走,老男人在做手术,舅妈哪里肯走:“我不饿,你们去吧!”
“那我和舅妈在这里,你带烧腊饭进来?”陈至谦跟她说。
“好。”樊琪跟张月琴一起下楼。
母女俩走出医院大楼门口。
她没看见刘老太太装车,是那些记者看到了她,立马冲了过来,将她团团围住:“陈太,你知道刘襄年太太吞安眠药自杀了吗?”
“啊?”樊琪愣了一下,“怎么会?”
这位记者简略地叙述了一下事情经过。樊琪看着这些记者:“我建议作为记者真的要注意分寸,你们这样沸沸扬扬把一个老太太放大了,拍在屏幕前,谁能受得了?昨天刘太太跟我们起冲突,我们夫妻俩一直让着她。就算是在面对你们的时候,我们也不愿意当场跟她辩解,不为什么?是人家已经年纪大了,没必要揪着人家不放。你们呢?就追着人家的拍,把人家丑态放到全港人面前。你们想过一个老太太能承受这样的压力吗?”
樊琪叹息。
记者追着问:“您很惋惜她的死吗?但是从我们了解的情况来看,她的死,跟你和你老公有很大的关系。”
“我和我老公?你在开什么玩笑?面对刘老太太的谩骂,我们是克制而回避的,究竟是谁在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我想你们心里有数。”
“是这样的,根据知情人士透露,因为刘襄年先生想要通过你的舅舅,认回您先生,被你舅舅拒绝之后……”
樊琪听这个记者说起了舅舅拒绝刘襄年帮忙的事,这个记者的意思是,刘老太太在得知了这件事后来医院跟刘襄年发生了争执,受了一肚子气,所以在看见他们一家人之后,才会追着他们骂。
“我无意于追求真相,只想再次重申:我们陈家跟刘家,早在四十年前就切断了所有的联系。我先生永远不会认刘老先生,他们家的事和我们无关。”樊琪说,“不好意思,我跟我妈要去吃饭,我先生和舅妈在等我们拿饭回来。”
母女俩往前走,张月琴问樊琪到底出了什么事?樊琪跟她一说,张月琴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张月琴说:“早知道我就不学她白眼了。”
“是她先白眼的,我们回击绝对没错,您别瞎想。她的死跟我们没多大的关系。”
樊琪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就像林益和的死,看似跟他们没多大关系,不过陈至谦借机使力,让事情走向了跟上辈子不同的方向。
刘家也是这样,利用冯学明内心的不满,引导他脱离刘家,也让刘家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不过,看着正在犹豫吃什么好的张月琴,樊琪心里那一点唏嘘尽去。
上辈子这对人渣,害了陈婉音还不够,刘襄年还杀害了原主,因此爸爸气死,奶奶也死了。
张月琴不跟陈至谦联系,定然不全是恨陈至谦没有照顾好原主,也是心里难安,悔恨自己不该让女儿出去,见到陈至谦不免会想起女儿和男人,不见至少还能麻痹自己。
两家明明相亲相爱如一家人,最后永不见面。
而刘襄年死的时候葬礼风光,死后冯学明帮他捐出了繁园和设立了慈善基金,博得了个善名,凭什么?
第100章
◎另外一种可能◎
姆妈选择困难, 樊琪帮她选了牛腩粉,港城这种在巷子里,人头攒动的小店, 大多店面细小,味道却是很不错。
一碗粉上盖着大块的牛腩, 就连初来乍到的张月琴也直呼好吃。
“等舅舅出院之后在家里休养, 我带您好好逛逛港城。”
“你舅舅出院,我就回去了,你爸和你哥在家, 我不放心。”
“您不放心什么?”原主记忆里樊爸和哥哥都是标准的上海男人,能烧会洗, 家务一把好手,倒是姆妈平时都是手里拿着绒线坐在边上打毛衣,很少做家务。
“就是不放心。”张月琴瞪了她一眼。小东西结婚了,还这么问,也不想想昨天晚上, 谁咯咯咯笑得天花板都要掀开了。
幸亏是这样的独栋别墅,两人拆天拆地都没关系,要是家里那种房子, 翻个身别人都能听见声音, 能任由他们这么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