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首辅后——希昀

作者:希昀  录入:05-29

  这一日手气竟是不错,连着赢了二十两银子,这对沈瑶来说是一笔巨款,以前在沈家,每月也就一两银子的份例,若管事的克扣一些,到她手里也不过是八百文。
  沈瑶全部赏了各家晚辈。

  投了半日壶,打了几把牌,人熟悉了,关系也近了。
  气氛便越发融洽。
  眼见斜阳脉脉,还不见谢钦踪影,老太太没压住脾气,绷着脸骂了几句,又宽慰沈瑶,
  “没事,等他回来娘必替你做主。”
  其他人都朝沈瑶投来同情的目光。
  沈瑶觉得大家过于大惊小怪了,“母亲,他是内阁首辅,手上哪一桩事不关乎百姓安宁,若为了我耽搁朝政,岂不罪过,他这会儿正正经经多做几桩公务,方是替我积福呢。”
  老太太被她说的心潮涌动,“我的好孩儿,钦儿几世修来的福气得了你这样的媳妇,我在你这样的年纪,可比不得你的胸襟。”
  有了这话,老太太才肯高高兴兴用晚膳,沈瑶乏了一日,与老太太告辞回去歇着。
  老太太看着她绕出门槛,笑意一收,露出冷色,
  “来人,去门口候着,谢钦回来,让他先来我的院子。”
  谢钦这一日主持三司会审,审了一桩关乎漕运的贪腐大案,午膳都是在公堂用的,这等大案等闲人进不去,故而大爷谢文义入宫去寻他,压根没见着,好不容易寻了机会递消息进去,已是下午申时。
  谢钦脱不开身,也不大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生辰耽搁朝务,只是依然在朝务结束后赶忙回了府。
  谢家大爷在门口候着他一路迎着进了延龄堂。
  谢钦进来时,瞥了一眼角落里的铜漏,已是戌时三刻,越过隔扇,便见家里三位兄长与嫂嫂均坐在老太太身侧,看样子等了许久,大家看到他,同时望了过来,老太太轻哼一声,甚至带着几分嘲讽,
  “哟,首辅回来啦。”
  谢钦听出母亲的怒气,神色无半分变化,抬袖行了一个礼,随后坐在下方。
  老太太开始责问,“新婚才几日,便早出晚归不见踪影,莫不是小两口闹别扭了?”
  谢钦无语,他与沈瑶话都说不上几句,何来别扭可言?
  “母亲误会,我与她并无龃龉。”
  “那你可知今日是你媳妇生辰?”
  “知道。”
  “午膳不得空,晚膳也不得空?”
  谢钦双手搭在膝盖,抿唇不语。
  这个时候解释已无任何意义,“是儿子疏忽,请您责罚。”
  老太太见他认错态度好,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反而续不上劲,
  “你别怪老婆子管得宽,她初来乍到,又是那样的出身,庄子上无人给她过个生辰,今日那么多孩儿围着她,她可高兴了,只是咱们这么多人能比得上一个你?”
  谢钦听到这,漆黑的瞳仁缩了缩,竟是无言以对。
  老太太一片慈母之心他能理解,只是着实多虑了。
  沈瑶哪里需要他给她过生辰,怕是巴不得他不在。
  这样的话自然不能坦明,谢钦干脆认错,
  “那儿子这就去看望她。”
  “是吗?空手去?”老太太睨着他冷笑。
  谢钦汵汵俊眸也现了几分无奈。
  老太太喋喋不休,与其他几个媳妇唠叨,
  “没过门前千好万好,一旦过了门便丢去了脑后,男人哪都一个德性,得到了就不珍惜,”
  三个媳妇深以为然,大夫人更是勾着嘴朝大老爷使眼色,大老爷装作没瞧见,搓着膝盖将脸别去一旁。二夫人最爱听老太太埋汰几个儿子,抿嘴轻笑,三夫人不敢作声。
  老太太目光淬着谢钦,“想当初我嫁给你父亲时,他何尝怠慢过我,你娘我至今从未动过针线,你再回去摸摸你媳妇的掌心,别看她生得娇滴滴的,可是没少吃苦。”
  谢钦听到这里眉心一动。
  老太太敏锐察觉到他神色有异,“怎么,你还不知道?你摸她的时候心里没数?”
  这话惹来几位老爷猛咳。
  谢钦俊脸青中泛红。
  老太太才不管他不好意思,冷嘲热讽,“你样样比你父亲强,怎么这一处比不得他?”
  “成婚前的姑娘喜欢花前月下,成婚后的女人喜欢实实在在,”老太太都替他想好了,“你将库房的钥匙交给她,家底托付到她手里,比什么礼都好。”
  嘱托完便把谢钦给赶了出来。
  谢钦望了望浓墨一般的夜色,缓缓摇了摇头。
  沈瑶没把他当丈夫,怎么可能收他的家底。
  空手着实不成,谢钦往故吟堂走,沉吟吩咐暗卫,“取一截老竹来。”
  夜深风凉,温煦的灯芒从窗牖内映出来,廊芜下甬道一片光辉。
  谢钦脚步沉缓来到故吟堂,院子里静悄悄的,隐约在仆人在室内走动。
  上了台阶,沿着抄手游廊往正屋走,立即有守门的小丫鬟去通报,
  黎嬷嬷迎了出来,抬眼看到谢钦眉目冷峻立在廊芜下,斑驳的光芒泻在那一品仙鹤补子,将他身影衬得格外挺拔。
  手里仿佛握着个东西,黎嬷嬷不敢细瞧,垂下眸战战兢兢行了个礼,
  “请侯爷安,夫人在后院。”
  谢钦沉眉颔首,从廊庑的夹道绕去后院,院内梨花含烟带雨,如飞雪敝日簌簌而落,树下挂着一架秋千,一着素袖碧纱的姑娘随着秋千轻轻摇//晃,她发髻通通挽起,露出一张标准的鹅蛋脸,脖颈修长雪白,竟是不比那梨花逊色半分,她手里不知在捣鼓什么,眼神里透着一股较真的机灵劲儿。
  谢钦看清她手中握着竹篾子,再看了看掌心之物,
  还真是巧....
  碧云瞧见谢钦来了,悄悄推了推秋千上的沈瑶。
  沈瑶蓦地抬起眼,撞入一道幽黯的视线里,
  他怎么来了?
  沈瑶慌忙从秋千上滑下。
  四下仆从均默不作声退开,留下两位主子面面相觑。
 
 
第13章 
  谢钦气场过强,不大不小的庭院瞬间充斥着他的气息。
  沈瑶是真没料到谢钦会赶回来,那一身官服未褪,浑身风尘仆仆,如果没猜错,必是老太太三令五申给催回来的。
  沈瑶愧疚又无奈,“谢大人...”
  谢钦那双漆黑的眸子,依然不见半点波澜,淡声道,“抱歉,回来晚了。”
  沈瑶不知如何接这话,说无碍,显得她着实在等他,最后磕碰地说了一句,“您客气了。”
  不知名的雀鸟在鸣啾。
  院子变得莫名空寂。
  谢钦沉默一会儿,看了一眼被她搁在秋千上的竹篾,摊开手,将一只竹刻小筒递到她眼前,竹筒并不大,只有他半个手掌长,一个拇指宽,
  “此物可携带弹珠或竹篾,匕首搁在身上终究不方便,将这竹筒随同香囊悬挂你腰间,必要时,可防身。”
  沈瑶早就注意到他手里握着东西,生怕他在老太太威逼下送过于贵重的礼物,不成想是一个竹雕,心里的顾虑被好奇所替代,沈瑶接了过来,竹筒雕工极其精湛流畅,虽不复杂,却看得出来一气呵成,是她喜欢的模样。
  “怎么用?”
  “它有两个出孔,左边出弹珠,右边出竹片。”
  谢钦捡了两颗石子装了进去,单手示范按一下拇指位的机括,石子便噌的一声射了出来,射中了不远处的瓦片。
  紧接着他又将沈瑶折下的竹篾子塞进去两片,将机括往右边一挪,这下那竹片几乎是无声无息从片孔飞出,轻而易举便将前方一颗桂花树的皮壳给消去一片。
  倘若此物射在人身上....沈瑶忍不住生了一口凉气。
  果真是防身之用,不愧是谢首辅设计出来的暗器。
  沈瑶跃跃欲试地从谢钦手里将竹筒拿回来,指腹那一点点茧带过谢钦手背,微微的颤麻在夜风里一闪而逝,谢钦想起老太太的话,忍不住虚握了下掌心,将手背在身后看着她把玩。
  沈瑶果然很喜欢这个小雕件,她试着往腰间一悬,与香囊搁在一处既美观有意趣又能防身,她杏眼亮晶晶的,“谢谢您,这礼物我很喜欢。”
  谢钦微有愧色,如实道,“是母亲的吩咐。”他还没法心安理得接受沈瑶的谢意。
  沈瑶莞尔道,“我明白,不会误会您。”
  谢钦喉咙一哽,反而不知该说什么。
  二人沉默下来,即便谢钦有意收敛,他的存在还是会令旁人束手束脚。
  沈瑶佯装把玩小竹筒,眼神四处遛着,神经突突的跳,试图寻找话题。
  好像从没有这样闲情逸致的时刻....该说什么呢。
  漫长的沉寂过后。
  就在谢钦寻思自己是不是该离开的时候,沈瑶转身将搁在秋千架上的竹编拿来给他瞧,
  “谢大人擅长竹刻吗?我不大会,却是喜欢编小玩意儿。”
  这是一个还未完工的小灯笼,还剩最后几片竹篾子,折进去便是一个小小的竹灯笼,不得不说她手很巧。
  那竹篾子一片片十分锋利,谢钦看着眉心皱起,
  “不怕伤手?”
  沈瑶摇摇头,很快将竹篾子插入灯笼内,将多余的部分给折去,谢钦看着她干脆利索的模样,心微有些悬,那竹刺一旦刺入肉里定疼的紧,只是他担心归担心,面上却无半点痕迹。
  沈瑶做好后,提起来给他瞧,谢钦对这些不感兴趣,只问道,“你少时便以此打发时间?”
  “可不是,我家庄子后面有一片竹林,春日里拔笋去镇上卖,夏日里做些竹编的篓子椅子去卖....旁人元宵节卖绢灯笼,我便卖竹灯笼,我就靠着这些攒了些银子...”
  沈瑶喋喋不休述说小时候的趣事,说完见谢钦双眸如深渊一般浓烈不堪,浑身像是浸在冰窖里,沈瑶打了个冷颤,暗恨自己多嘴,小心翼翼唤他,
  “谢大人?”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与他说这些。
  谢钦慢慢回过神来,对上她晶莹雪亮的眸子,浑身冷意消退,接过话茬,
  “我少时也常在竹林里读书,一待便是一整日。”
  沈瑶以为自己哪里惹了他,见他神色如常,松了一口气,干巴巴笑道,“我没有大人这般有定性,读不了几页书便追兔子捉鸟去了。”
  谢钦闻言,就仿佛看到一淘气活泼的姑娘在林子里穿梭,唇角竟弯了弯,眼底恍若有浮翠流光掠过。
  沈瑶看呆了去,这厮居然也会笑,真是纳罕。
  不对,他是在笑话她淘气。
  沈瑶鼓起腮帮子,端端庄庄不再吭声。
  谢钦看着她鼓囊囊的面颊,笑意越明显。
  这姑娘比她表现出来的要活泼。
  交谈了小时候的趣事,距离拉近了几分。
  沈瑶目送谢钦离开时,心里想,这人好像也没有传说中那么不好相处。
  漫不经心踱回屋子,临睡前将那竹筒抹了一层油,搁在手上顺滑多了,她靠在罗汉床的灯下把完了许久,越看越喜欢,谢首辅就是谢首辅,送个生辰礼实用又精巧。
  碧云见她爱不释手,打趣她道,“姑娘,您以前不是常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您这么喜欢,回头也该送个好东西给侯爷呀。”
  沈瑶将那竹雕塞香囊里,“我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她一时想不到能回赠谢钦什么,先作罢。
  沈瑶没觉出碧云的深意,并非蠢笨,实在是没往那一处想。
  在她潜意识里,她与谢钦天差地别,谢钦的妻该是高门贵女,而她呢,则适合找个老实巴交,心意相通的男子,沈瑶以前也曾期待过丈夫的模样,大约是隔壁刘婶大儿子那般憨厚老实,指东不敢往西,在外头得了一角银子都要塞到媳妇手里的男人。
  翌日晨起,沈家遣人送了一份厚礼来,原来段氏不记得沈瑶的生日,还是夜里贺嬷嬷说起方有印象,随意便与沈黎东提了一嘴,沈黎东千叮万嘱要求她必须备贺礼送来谢府。
  沈瑶看到桌案上琳琅满目的锦箱食盒,险些给气笑,她在庄子上十年的份例都抵不上今日一只簪子,沈瑶岂会领受,反而加了几盒糕点,着人退回沈家。
  *
  沈瑶第一个月没怀上,老太太心里暗暗焦急,二夫人劝她道,
  “您若逼得急,六弟妹反而心不宽,心不宽越发难。”
  老太太缓缓吁着气,“是我急于求成了。”
  即便如此,补品还是流水一般送去故吟堂,谢府其他人看在眼里多少有些吃味。
  午膳后二夫人在议事厅操持家务,府上一些年轻媳妇聚东侧厢房观摩,得了空便说起了闲话。
  五爷媳妇崔氏道,“想当初咱们进门时哪个不在延龄堂立规矩,偏生她嫁过来当女儿一般的养。”五爷谢文凯与崔氏去年成的婚,崔氏也算是新媳妇,沈瑶嫁过来后抢了她的风头,她早就看沈瑶不顺眼。
  四爷媳妇许氏酸溜溜道,“谁叫人家嫁得是首辅呢,老祖宗本就将六叔当眼珠子看,爱屋及乌,自然待六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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