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温暖如春,窝在喜欢的男人怀里又无比安心,子时还不到,她就两眼一闭,呼呼大睡了过去。
陆离轻笑出声,挥手熄了几盏灯,只留一盏照亮,又调整了姿势,两个人就那么和衣而眠窝在榻上。
院子里,吴风和郑福蹲在燃放烟花剩下的篝火前,一人拿了个棍子,时不时地扒拉着炭火里的土豆。
郑福:“吴大人,你不用扒拉那么勤,熟得慢。”
吴风:“像你这半天也不翻个面,早晚烤糊了。”
郑福感叹道:“这么多年,年年除夕咱们都陪陛下烤土豆,那几年在军营也不例外,这还是头一次,就剩咱俩了。”
吴风又把土豆扒拉着滚了个面:“那怎么滴,你还想把陛下从林姑娘身边薅起来,陪你我在这烤土豆。”
郑福:“那哪能呢,陛下孤零零一个人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心仪女子,咱们可不能拖后腿。”
二人一边烤着土豆,一边回忆起陛下小时候,太后带着永平王放烟花,陛下带着他们二人躲在暗中偷看的情景。
郑福抹了抹眼睛:“陛下也算苦尽甘来了,你看先前陛下笑得多开心,哎呦糊了糊了,快扒拉出来……
但睡着的,只有林思浅一人。
陆离一夜未眠。
他抱着心爱的姑娘,一会儿亲亲她的额头,一会儿贴贴她的脸颊,一会儿又摸摸她的小手,像对待珍宝一样爱不释手守了她一个晚上。
这是他活了二十多年,头一回除夕夜里心里头满满登登。
他就那么心满意足地拥着怀里的人,直到天蒙蒙亮,他凑近她耳边轻声说了句:“浅浅,新年好。”
见怀里的人拱了拱,似是要醒,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待人再次睡得踏实,他才合眼小憩片刻。
刚睡了小半个时辰,郑福就在外间低声唤他起来:“陛下,该起了。”
今儿大年初一,得去宗庙祭祀。
陆离轻声应了声,和仍旧睡得酣畅的小姑娘贴了贴脸,才微微叹了口气,将人小心放在榻上,扯好了被子,起身下地。
待走到外间,郑福见他发髻不整,忙问:“陛下可是要在这洗漱更衣?”
陆离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内室,低声说:“回泰和宫去拾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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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浅醒来时,见陆离已经离开,便打着哈欠又走回内室爬到床上去睡了个回笼觉。
睡到自然醒来时,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上,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洒满了房间,温暖和煦。
林思浅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神清气爽地爬起来:“香儿,祭祀活动完了吗,陛下什么时候能回来?”
昨天晚上她被陆离抱在怀里,睡得格外安稳,一次都不曾醒来,算下了也小半天没见了呢。
竹香帮她挑选衣裳:“主子,我刚问过绿荷了,说是还要一阵子,怕是要到晌午时分才能回来。”
林思浅又问:“那安德公主进宫了吗?”
竹香:“方才叶安回来说,一大早的,安德公主就进宫了,这时候应是在寿宁宫陪太后说话呢。主子您穿哪一件?”
衣柜里的衣裳实在太多,竹香都挑花了眼。
林思浅探出头去看:“陛下今儿穿的什么?”
竹香:“陛下怕吵到主子,不曾在这更衣。”
林思浅弯起了眼睛:“那就还是穿红色吧,今儿新年,穿喜庆些。”
刚穿戴整齐梳妆完毕,就听绿荷报说安德公主来了。
“快请进来。”林思浅忙起身迎了出去。
一见安德公主进来,她便高兴地拉住她的手:“安德,新年好,我刚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能过来呢。”
安德虽然矜持了许多,但也很开心:“林姑娘,新年好。”
两人手牵着手到榻上坐了,竹香就端了饺子上来,林思浅招呼安德一起吃:“快尝尝,这是昨晚上我们和陛下一起包的。”
安德也不客气:“我还真饿了。”
两人坐在榻上,就着小菜吃完了一盘饺子,就让人把桌子撤了,喝茶闲聊。
想着昨晚的猜测,林思浅打发了竹香和绿荷去忙,小声问起秦语婵来:“安德,你和秦姑娘相熟吗?”
安德公主摇了摇头:“我和她都是在宫中长大,经常见面。但秦姑娘深受太后喜爱,往日里只和永平王玩在一处,所以,也算不上相熟。”
林思浅心中了然。
安德公主的母妃温祺太妃和太后关系不睦,那她自然也不受太后这个嫡母待见,和秦语婵自然也好不了哪去。
安德公主见林思浅低眸不语,斟酌了一番说道:“如今你我也算得上是朋友,林姑娘若是想打听什么,我若知晓的,定如实相告。”
林思浅笑着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听闻她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我却……,安德,你能明白吗?”
不是她信不过安德,主要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连陆远之她都没办法全然交心,刚刚聊上的安德自然也要留个心眼。
秦语婵先前可是整个京城公认的皇后人选,而如今林思浅却独受陛下宠爱,世人背地里早就拿二人做了各种对比。流言蜚语的,安德公主也听了不少。
如今见林思浅一脸难色,安德公主忙握住她的手:“我明白,但你不用和她去比,她会的再多,也不敌你在皇兄心中重要。我想皇兄中意你,便是中意你如今这般模样。”
林思浅叹了口气,故作一脸愁容:“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也想为了陛下变得更好一些,你且与我说说,秦语婵更擅长什么,我看看我还来不来及去学上一二。”
安德公主:“也好,秦语婵自幼被太后请了名家教导……”
安德说了一堆关于秦语婵所擅所能之事,林思浅听得认真,见她迟迟说不到书法上,没忍住插嘴问了句:“那她书法如何,我看陛下可以写很多样的字体出来,真是羡煞旁人,秦语婵她可会?”
“不曾听说,也不曾见过。”安德公主说道,随即又改了口:“不对,我无意中好像见过一次她模仿皇兄的字迹。”
林思浅眼睛一亮,激动地双手扒在桌上:“细细说与我听。”
第71章 第71章
见林思浅格外感兴趣, 安德公主便如实道来:“那是前几年的一个上元节……”
彼时刚入宫没多久的秦贵妃秦语婵,为了彰显自己的办事能力,以此赢得皇帝的青眼, 突然心血来潮, 效仿宫外习俗,在皇宫大张旗鼓地办了场灯会。
后宫嫔妃悉数参加, 太后, 安德公主和永平王自然也受邀在列。
灯会热热闹闹办得很是成功,负责此事的秦语婵也算大出风头, 可唯独皇帝从头到尾都不曾露面, 不管是她去请, 还是永平王去请, 亦或是太后派人去请, 他都拒之不来。
秦语婵从一开始的满心期盼, 到后来失望透顶,但更多的, 是觉得失了颜面。
她坐在写灯谜的桌子前,恍恍惚惚,提笔写字,可写着写着, 就变换字体写了一首表达爱意的诗,那字,和皇帝陛下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安德公主过来写谜底, 无意扫了一眼,认出是皇帝的字迹, 顿时倍感惊讶。
秦语婵见安德过来,立马提笔把刚写下的那首诗全部涂花, 随后更是把那张纸团成一团攥入了手里。
安德公主虽为公主,可在皇宫之中的地位还不如秦语婵这个贵妃,虽然好奇她为何会皇帝的字迹,但也不想多事,于是不曾多言,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这事就算那么揭过去了。
安德公主说完之后,微微笑着:“这都好几年了,若不是林姑娘今儿问起,我还真想不起来。”
林思浅纳闷问道:“那秦语婵她怎么会模仿陛下的字迹,还仿得那般像的?”
安德公主:“她在宫中长大,幼时和永平王还有陛下时常一起读书写字,自然识得陛下的字,加之她在书法上颇有天份,本就写得一手好字,若是有心想学谁的字体,对她来说,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林思浅:“那她可会模仿其他人的字迹?”
安德公主:“秦语婵自幼便崇拜爱慕陛下,只要和陛下有关的事,她都上心,模仿他的字迹倒也在情理之中。要说仿其他人的,这我便不知了,但对于擅长书法之人来说,模仿他人字迹应不算难。”
林思浅点点头。
先前陆远之也是这么说的。
那这个秦语婵的嫌疑,便是最大的。
她会模仿他人字体,具备了仿写纸条的条件。
那时,她是这后宫位份最高的贵妃,又是太后宠爱的亲外甥女,世人眼中的准皇后,她想在尚膳监这等地方安插个眼线,帮她盯着后宫嫔妃,发现了宋书勉托人往宫里送纸条,她仿写一张替换掉,那简直是轻而易举。
只是,她有一点想不明白。
秦语婵为什么这么做?
若是嫉妒林念瑾貌美,觉得她是个威胁,那既然发现了纸条一事,要是告到太后那里,那林念瑾不就是死罪。
何必要搞这么麻烦呢?
而且,后来她去给秦贵妃请安时,那秦贵妃看她的眼神,也丝毫没有发现她没死的震惊。
那也就是说,秦语婵换那张纸条的目的,其实并不是想让林念瑾去死?
那又是为什么呢?
“林姑娘?”见林思浅发呆了好一会儿,安德公主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林思浅回神,叹气道:“没事,我就是在想,她那么秀外慧中,我该学哪样,才能不被她比下去。”
安德公主温婉地劝着:“你要学她会的那些,着实有些难了,还不如另辟蹊径,学她不会的。”
林思浅本就是瞎掰的,闻言就破下驴,握拳道:“安德说得对,那我就好生钻研厨艺好了,先抓住陛下的胃。”
“谁要抓住朕的胃啊?”林思浅话音刚落,陆离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从外间传了来。
“陛下。”林思浅欢喜地蹦到地上,迎了上去:“你回来了,我以为还要一阵子。”
陆离牵住她的手:“忙完了,怕你想我,便早些回来。”
林思浅嗔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安德还在呢。”
安德借机行礼,说了一串的祝福。
陆离笑了笑,看向安德,语气前所未有地和善:“一起留下来用了午膳再出宫吧。”
“多谢皇兄,那安德便用了膳再走。”这还是她第一次被皇帝陛下主动留下来用膳,安德有些激动,直接过滤掉了后半句,忘了已经答应林思浅吃过午膳要陪她玩叶子牌的。
林思浅却听出来陆离在赶人了,她扯着他的手,看向安德:“不是说……”
陆离攥着她的手,及时打断她:“浅浅方才说要抓住朕的胃,那朕是不是有口福了?”
虽然和安德的话是瞎扯的,但这几日闲来无事,林思浅本来就打算自己做一下饭,闻言也没否认:“那陛下你想吃什么?”
陆离拉着她到榻上坐了:“浅浅做什么,我便吃什么。”
林思浅想了想:“那要不,今儿晚上我们吃火锅,天寒地冻的,刚好吃了暖身子。”
陆离笑着点头:“自是好的。”
林思浅看向坐到椅子上的安德,热情邀请:“安德也留下来,人多才热闹。”
安德正想答应,便见皇帝陛下正握着林姑娘的手在那把玩,而林姑娘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二人之间亲昵无比。
那一刻,安德突然明白反应过来,她好像耽误皇兄的事儿了。
难怪,方才陛下说让她午膳之后出宫,原来重点不在用膳,而在出宫。
安德憋不住笑,于是赶紧识趣地拒绝了:“对不住林姑娘,我下晌还约了我表姊来府里,便不打扰了。”
“这样啊,那好吧。”林思浅有些失望,但正月里本就是走亲戚的时候,她也不好强留。
陆离对安德的识趣很满意,微微笑着点了下头,唤了郑福进来,让他去库房里取些各地送来的各色贡品给安德一份。
意外得了赏赐,安德有些受宠若惊,心中很是高兴,忙起身道谢。
见陆离待安德随和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么疏离,林思浅也很高兴。
两辈子她都是独生女,渴望有个兄弟姐妹。如今陆远之是她男朋友,安德是他的妹妹,也就是她的妹妹了。
见小姑娘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二人,陆离好笑地点点她的额头:“笑什么,这么开心?”
林思浅:“过年就是开心嘛。”
三人在一起用过了午膳,安德便起身告辞。
林思浅和陆离在碧华宫歇了晌午觉,起来出去外头转了一圈,便又到了晚上。
林思浅亲自动手,拿先熬好的鸡汤和大骨汤做底,做了一盆热气腾腾的火锅,还特意问了陆离:“哥哥,你吃不吃辣?”
陆离以前行军打仗,征战南北,都是有什么吃什么,辣自然也是吃的,便点头:“按着你的口味做便好,我都能吃。”
林思浅:“那成,那我只做微辣。”
结果林思浅这个上辈子在江南辣椒大省生活的人口中的微辣,到了陆离这里,就变成了超辣。
二人在榻上围着桌子坐了,林思浅斯哈斯哈吃得喷香,陆离却端着茶杯,一杯接一杯狂灌茶水。
看着漂亮男人那辣得通红的嘴唇,哀怨的眼神,林思浅笑得花枝乱颤。
她故意夹了个辣椒放进嘴里,晃着脑袋吃得欢快不已:“陆远之,你不是说你能吃辣的嘛,原来就这点儿本事啊。”
小姑娘那嘚瑟意味十足的笑容,实在是太过猖狂了,还有那如樱桃一般通红饱满的嘴唇实在是太过惑人,陆离磨着后牙槽忍了又忍。
一直忍到二人吃完,各自喝了碗绿豆甜汤去火,小姑娘心满意足抱着肚子在那傻笑,他这才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伸手就把人捞进怀里,大手扣着她的后脑勺,直接亲了上去。
这个吻,实在是,一言难尽。
嘴里的辣味未消,甜汤的余韵尚在,再加上烈酒的辛辣,几种味道混在一起,加上陆离那缺德男人又吻得那么用力,等一吻结束,林思浅的嘴唇和舌头已经彻底麻掉了。
她四肢无力,软绵绵地仰面躺在陆离怀里,一双眸子满是雾气,嘴唇又红又肿,委屈吧啦的:“陆离,你干嘛呀。”
亲嘴这么浪漫的事,干嘛这么粗鲁,这么野蛮呀。
这么久了,她都没让陆离这缺德男人撬开她的嘴,就在外头碰碰亲亲来着,可刚才他却不顾她的反抗,用了巧劲儿捏着她的下巴,她的嘴一下就张|开了,合都合不上,任由他……
这和她幻想中的那浪漫的舌|吻,一点儿都不一样。
而且他方才在她嘴里,横行霸道,胡作非为,她还不受控制地发出了羞耻的嘤咛声……
外头那么多人都候着在呢,就隔了个门,肯定都被听了去,简直丢死个人了,她林思浅不要脸面的呀。
可陆远之那缺德男人却一脸的笑意,丝毫没有悔过之心,直接来了句:“亲你。”
林思浅翻身从他腿上滚下来,爬到一边,背对着他坐着,按着砰砰砰乱跳的心口,气哼哼的:“陆离,我告诉你,我生气了,你回去吧。”
陆离以为小姑娘害羞,轻笑着问:“浅浅生陆离的气,那陆远之可否留下来?”
林思浅气得捶榻:“都走,都走。”
陆离这才意识到小姑娘不是害羞,是生气了。
他琢磨一下,长臂一伸,摸在她肩膀上,柔声问道:“浅浅生气了,可是我方才,弄疼了你?”
还有脸说,她舌头现在都麻着。
林思浅小脸涨得通红,晃了两下肩膀,想把他的手晃掉。
可那只大手就跟钳子一样,搭在她肩上,怎么也晃不掉,她更生气了,抬手就拍在那只手上:“别扒拉我。”
第72章 第72章
小姑娘脸颊气鼓鼓的, 整个人凶巴巴的,可看在陆离眼中,却是那么的可人。
他想笑, 可又怕她更生气, 动了动腮帮子把笑意压下去,把手从她肩上拿下来, 不敢再扒拉她。
人却往前凑了凑, 靠近她脸侧柔声道歉:“对不住,是我刚才孟浪了。”
林思浅挪了挪屁股, 离他远了些:“哼。”
陆离接着哄:“浅浅不生气了可好。我这也是头一回这样亲, 没拿捏好力道。”
林思浅哼了一声又往前挪了挪:“你那是亲嘛?”
连啃带嗦的, 跟要把她吃掉一样。
陆离忍着笑, 一本正经道:“方才没亲好, 那不如我们再练练?多练几回定能亲得更好些。”
还想亲?
林思浅顿时炸毛了, 转过身扑上去就是一顿捶:“你想的美。”
陆离哈哈笑着,嘴里还欠得很:“这个力道刚好, 再往左边一下,对,右边,右边再来两下。”
缺德男人这是想气死个人。
林思浅直接把他扑到, 两个人滚作了一团。
闹了一会儿,林思浅也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脸贴在陆离胸口:“陆远之,你可真烦人。”
说的是讨厌的话, 可语气却甜甜的。
陆离脸上挂着笑容,一只手轻轻在小姑娘头上摸着:“浅浅, 这个年,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
林思浅:“我也开心。”
两人静静躺在榻上,谁也不说话,许久,见林思浅频频打着哈欠,陆离才玩笑一般试探着问:“敢问林姑娘,陆某今夜可否再次留宿?”
林思浅一口回绝:“不要。”
除夕要守岁也就算了,这年都过完了呢,可不能让他再留,留来留去留习惯了那怎么能行。
早在意料之中,陆离闷抬手点点她的额头:“如此,那陆某就先行告辞了。”
林思浅立马从榻上爬起来,下地就给他大氅拿好了,那麻利的架势,就像生怕他赖在这不肯走一样。
陆离闷笑不止,故意磨磨蹭蹭不起来。
林思浅把大氅往榻上一放,直接上手拽着他的胳膊把他给薅了起来,随后大氅给他一批,帽子一扣,直接推出门去。
一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连个告别吻的机会都没给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