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雪停了。
寒风依旧厉害,吹着江面起伏着波浪。渡船在水上飘摇,时起时落,载着船上的几人,往江北岸摇去。
与孟元元一起在船上的还有郜家姐弟。郜瓶儿是回夫家,手臂上挽着一个篮子,是郜夫人给她带上的东西;郜英彦去城北是有事,年底了有很多地方要走动。
郜夫人给孟元元带了个包袱,里面装的东西和郜瓶儿差不多,有些昨日做好的熏肉,也有些先前早就晒好的豆干、花生之类,说是让她带回去当个零嘴儿。
风大,但是过江还算顺利。
到了北岸,孟元元急着回贺家,正好郜英彦同路。天太冷,滴水成冰,他便雇了辆骡车。
终于,赶在晌午前,她回了贺家。
还是从她出来的那扇小门进去,可刚走进巷子,就见到竹丫等在小门下,一副焦急的样子。
“竹丫。”孟元元唤了声,脚下步伐不觉加快。
竹丫快步从小门下跑来,边跑边道:“元娘子不好了,慧姑娘出事了。”
孟元元脚步顿住,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儿:“淑慧?”
“你快回去看看罢。”竹丫停下来,声音带着哭腔。
孟元元现在也没工夫问怎么了,赶忙往小门跑了进去,一路沿着回了轻云苑。
之前冷清的院子,如今忙碌了起来,婆子婢子,一个个的进出,端盆的,提水的……隐隐的,轻云苑弥漫着一层低沉烦闷。
孟元元进了正房,正想去秦淑慧的卧房,恰逢一只手臂从内挑开珠帘,随即对上一双疏冷的深眸。
她身形顿在那儿,眼看贺勘从里面出来,脸色极不好看。
他看着她,薄薄的唇一动:“你去哪儿了?”
第7章 第 7 章
贺勘的身量极高,腰背笔直站在那儿,正将东间的屋门挡了个严实。
孟元元心里挂记秦淑慧,不由翘着脚尖,脑袋一侧,透过贺勘肩膀的缝隙看进房内。
一名看着像郎中的老者坐着床边,并不见秦淑慧的影子,也没有她的说话声。
“我,”她往后退开一步,对上一直盯着自己的贺勘,“有事出去了一趟。淑慧她怎么了?”
“出去?一夜未归?”贺勘并不回她,反而连问她两声。
主子在屋里说话,下人们识趣儿的退出屋去,等在院中听候吩咐。
“一会儿我跟你说,”孟元元不觉蹙了下眉,心中挂记小姑,“让我先进去看看淑慧。”
她绕过贺勘,想要从他身旁剩余的那点地方挤进房去。
仿佛是察觉到她的意图,贺勘当即伸手,攥上了她的小臂。他是用了些力道的,孟元元的眉头更拧紧了几分。
“公子想做什么?”她不由有些气,澄澈的声音几分发急。
过往,他不都是不在意她吗?做什么,去哪里从不管她,甚至干脆将她丢在红河县……
瞧着她微红的眼眶,贺勘手劲儿稍松,可仍旧盯着她的眼睛。
“嫂,嫂嫂。”卧房内,女子虚弱的声音传出来,是秦淑慧。
孟元元再不管别的,拿手推开了贺勘的阻拦,抽回自己的手,直接越过他进了卧房。
原处,贺勘的手还擎在那儿,手心残余着刚才掌握的触感。俊脸不由一沉,唇角抿直。
果然,她是听不进他的话,一颗心思从来就是不安分的。
进去后的孟元元可没有功夫揣摩贺勘心思,心里全是对秦淑慧的担忧。她轻着步子到了床边,这才见到躺在那儿的小姑娘。
这一看可吓了一跳,前日里还很有精神的姑娘,如今病恹恹的平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双眼更是无神。看着,很是难受的样子。
郎中正在为秦淑慧看诊,孟元元等在一旁,双手不禁捏紧。
等郎中结束,带着小学徒去了正间,她才到了人身旁:“淑慧,你这是怎么了?”
“嫂,呃呕……”秦淑慧甫一开口,身体内的不适便翻涌而来,本就瘦小的身子直接勾起,像一枚虾子。
秀巧赶忙送上唾盂,极力掩着脸上嫌弃。
秦淑慧只是干呕,肚子早在昨夜里吐了个干干净净。
“吃,吃坏肚子了。”小姑娘有气无力,好像也厌烦自己这具不争气的身体。
孟元元点点头,取来温热的湿帕子,帮着人擦脸:“那就好,等郎中开服药,早些吃下。”
秦淑慧阖了下眼皮当做答应,她很听孟元元的话,如今信赖的嫂嫂就在身边,下意识有了安定感。
看着人静下来,孟元元这才起身,重新回到正间。
刚才她看贺勘的样子,就知道秦淑慧不是简单的吃坏肚子,说不定只是他拿来稳定秦淑慧的轻话而已。
正间,贺勘还在,人站在桌旁,正看着手里郎中留下的药方。
孟元元下意识揉揉刚才被贺勘抓过的手腕,而后轻步走到他身后:“我去了南城,探望一位长辈。昨日下雪,江上没有渡船回来,留在了长辈家里。”
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半张药方,她瞪大双眼,不禁倒吸一口气,身上一阵发凉。
那药方上明明白白写着秦淑慧并不是吃坏肚子,而是中毒。她才一日不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勘将孟元元的话一字字听完,并不说什么。只是手里药方往桌上一搁,修长的食指在上面点了两下。
“昨晚,慧姑娘都吃了什么?”他问,扫了眼站在门边吴妈。
吴妈吓得一哆嗦,不由咽了口口水,出口的话顿顿卡卡:“都是从厨房拿回来的,有两样清炒小菜,一道三彩羹,再就是一盘红烧鹿肉。”
这的确是昨晚厨房做的菜肴,不少人也吃过。
“还有呢?”贺勘问,声调清冷。
明明看着是个温润的公子,偏得身上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吴妈苦着脸,拼命在脑海里搜刮着,越想越混乱:“想起来了,慧姑娘吃了明月楼的蜂蜜倭瓜饼。”
“倭瓜饼?”贺勘。
“倭瓜饼!”孟元元。
两人异口同声,话音落时,相互对视了一眼。
“是我让人买回来的。”孟元元开口,昨日她去郜家,想着秦淑慧在屋里闷,于是让竹丫抽空去买倭瓜饼。
倭瓜是从南洋传进来的一种瓜,软甜可口,加上糯米粉与蜂蜜做成饼,内里包着红豆馅,很是美味。红河县没有这种点心,她才想买回来给秦淑慧尝尝。
可怎么昨晚偏偏厨房做了鹿肉,这两种东西一起吃下,会让人腹部胀痛,呈现中毒症状。
原因到了这里,好像是弄清楚了。
看贺勘的样子,孟元元想他也一定知道这两种食物相克,毕竟他博览群书,学识了得。
贺勘挥挥手,吴妈和秀巧全都退出屋去,正间里只剩下他与孟元元。
“药好了没有?我去给淑慧服下。”孟元元也想出去,知道了是什么原因就好,左右秦淑慧是又要受些罪。
她才走出两步,一道声音将她叫住。
“元娘。”
孟元元停步回头,贺勘还站在桌旁,手指也依旧压着那张药方。
他俊美的脸上,两道长眉往中间拧着,眼中沉着一股说不出的清冷:“你何时能听进别人的话?”
“什么?”孟元元一时没明白他话中意思。当然,也许她去想,也不一定能想出。
一声轻叹自贺勘唇边叹出,道:“且不提你自作主张随意出府,不说去哪儿,做什么。就说夜间不归,你可还知女子声誉?”
“声誉”二字,像一记闷锤敲在孟元元头上,恍惚着似是看到了一年半前,红河县她与他的那场荒唐。
是了,他一直都认为她是不在意声誉的女子,一年多前是,现在仍然没有改变。哪怕她是真的回不来,住在可靠的长辈家里,还托了人回来传信儿。
没用的,在他心中,不安分的她是那样的根深蒂固。
贺勘见她不说话,好似在在听他的话,又好似没有:“昨晚,淑慧不是因为等你,不会多吃那倭瓜饼。”
孟元元只觉疲惫,叹了声:“我让人捎过信儿回来。”
她的声音清淡,虽然明知这句解释,贺勘并不一定会信她。就像她与他说的话,他不会在意;提及秦尤将她抵掉,他给的同样是先去红河县核查虚实……
两人相对,一时又是无言。
恰在此时,院子里进来一人,手臂上搭了个包袱,冲着屋里就喊:“元娘子,方才有位公子说你拉了包袱,给你送了来。”
是融氏,正提着裙裾到了门前,笑吟吟的往里头看。
半开的门扇,孟元元瞧见了人手里的包袱,是郜夫人给她的那个,给了好些吃的。她急着赶回来,忘在了骡车上……
视线回来,看到的还是面前的贺勘。他仍旧沉着一张脸,可她发现了他眼底的变化,更深了几分墨色,冷冷的晕染开来。
一夜未归,大清早的,外男说她拉了东西。瞧瞧,一切来得真是合时宜。
“有劳融少夫人,”孟元元从贺勘脸上别开视线,转而走去门边,大方从融氏手中接过包袱,“不知我家兄长可还在?刚才走得急,有句话忘了跟他交代。”
她脸上盈盈带笑,冬阳璀璨了清灵的眸子,酒窝浅浅。
“兄长?”融氏一愣,没想到孟元元就这么大方承认。她以为这村妇做着入住高门的美梦,什么事都会隐瞒遮掩,尤其还是和别的男人。
一直盯着轻云苑这边,她可是挑着时候过来的。
“我还是自己去去看看罢,”孟元元心中波涛翻滚,然面上丝毫不显,一副纯净的笑容,又道,“少夫人下次可以小声些,慧姑娘刚睡下。”
此言再清楚不过,融氏一听,就知道被孟元元识破了心思。当下竟拿不出话来回,孟元元的话有道理,她多说反而显得心虚。
孟元元也不再理,手臂一伸,包袱放于门后架子上,自己裙裾一提,轻步出了屋去。行走间,很快到了垂花门下,背影几分纤瘦。
正屋这边,贺勘眼看人就这样离开,连句解释都不给他,背在身后的手不禁攥紧。
兄长?她那唯一的舅父家,可没有什么兄长。又说昨晚去探望长辈,今早被人送回包袱。这个孟元元,心里藏着多少谎话?
融氏也很不自在,她是只敢在心里恨贺勘,面上一点不敢露出来,如今还得装出一副笑脸,当真难为。
这位贺家长子的气势着实觉得压迫,她极力收起尴尬,指着东卧房讪讪一笑:“我进去瞧瞧慧姑娘,可怜见的。”
贺勘微一颔首,随即大跨步迈出门槛,仍旧是端正的步伐。
等出了轻云苑,他踏上那条熟悉的小道,往前走去。没多时,就看见前面女子的身影,一身素淡,大冷天里连件斗篷都不披。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上来,是想亲眼看她的那个什么兄长?
眼看着那边,孟元元让守门小厮开了栓,笑着与人道谢,随后身形轻盈的出了小门……
出了那扇小门,面前就是一条长巷,早就没有郜英彦的身影,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孟元元深吸了一口去,好像出了这墙外,整个人就松快了许多。
这件事后,一些传言也在贺府中传开。当初人们只知道轻云苑住着秦家来投靠的小姑娘,可渐渐的,有说大公子当初在红河县娶的村妇也来了。人们除了好奇,剩下的就是看热闹,当然明着是不敢说出来的,毕竟谁也不确定。
可即便真是的话,以贺家的门第,嫡长子的妻子绝不可能是一个乡野村妇。这一点,明明白白的摆在那儿。
轻云苑偏僻,但有些风声也能传进来。
头晌,竹丫和秀巧在墙外吵架,孟元元隔着多少听到一些。秀巧说竹丫眼瞎,蠢笨的去讨好孟元元,说就算是大公子娶的那人,贺家也不会认,不然也不会丢在红河县不闻不问。
竹丫心实,当场就涨红着脸反驳,说拜过天地就是夫妻,嘴巴笨的来来回回就两句,差点被秀巧气哭。
回到正屋的西间,这里是孟元元的卧房,隔着正间,比秦淑慧的东间小了不少,堪堪摆上床榻桌椅,就没剩多大地方了。
临窗的小桌上,是早上让竹丫取来的笔墨。
整个正屋此时非常安静,秦淑慧喝了药已经睡下。小姑娘身底子弱,吃坏东西差点丢掉半条命,好在昨日一通调理,今天好了些。
孟元元洗干净手,利索的一提裙裾,坐到桌前。
窗纸透进来外面的光线,耳边好像还残余着秀巧刻薄的话,不过人说的倒也没错。事实嘛,贺勘就是不在意。
她抿抿唇,卷翘的眼睫扇动两下,随后捡起毛笔,润了两笔早就磨好的墨。
面前铺着一张白纸,吸满了墨汁的狼毫却迟迟不落,嘀嗒的落了滴墨。她只得又重新铺了一张,这回倒是没犹豫,落笔下去写了字。
字如其人,娟秀清灵的三个字:和离书。
第8章 第 8 章
看着纸上的三个字,孟元元再次陷入停顿。想写是一回事,能写得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她是知道有和离一说,可世人对女子总是严苛,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真正夫妻和离的,她未亲眼见过,当然,女子被休倒是常有。
是以,这和离书如何写就难倒她。且自古来,不论是女方有过错的休妻书,还是双方和谐分开的放妻书,都是由男子一方来写。
孟元元坐在桌前良久,字迹干透,也没再下笔。
如此看,事情还是要两个人来谈。
“元娘子,”吴妈在正间唤了声,对着虚掩的西间瞄了眼,“蓝夫人来了,探望慧姑娘。”
孟元元道了声知道,遂搁下笔,将面前那张纸抓起来揉皱,丢弃在桌面上。
迎出正屋,才下台阶,便见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夫人走下垂花门。
来了贺府一段日子,这是孟元元第一次见到贺家的夫人,边上的银嬷嬷她倒是认得,正半弯着腰好生扶着蓝夫人。
蓝夫人一进来,也是一眼看见正屋门外站立的女子,素衣清爽,瞧着简简单单的。脸儿生得甚是好看,白皙娇美,再看那腰,柔柔细巧,一把子就能捏过来。
“夫人。”孟元元上来,浅浅弯腰一福。
蓝夫人笑笑,整个人罩在斗篷下,虚虚抬抬手,往屋里看去:“慧姑娘怎么样了?”
孟元元抬脸,嘴角得体的微微一翘:“需要养养,她本就身子弱,一番折腾受了好些的磋磨。”
“听着就让人心疼,”蓝夫人叹了声,便抬步往屋里走,“以后可注意着些。”
进到正屋,蓝夫人并没有去东间探望,而是直接坐在正间软塌上,随意在屋里打量两眼。本来就是过来走走做个样儿,她才不会真的进那个病秧子的屋。
轻云苑经过秦淑慧这件事儿,起了些传言,底下的家仆早就传了遍,说这里住着贺勘以前娶的发妻。正值老太爷寿辰前,家中不少贵客,自然也能传进人家耳中,包括京城那位贺家大爷。
对于贺勘的事儿,蓝夫人并不想这么上心,可是贺老爷交代过,这件事要压着,事关家里以后的前途。如今闹出来了,她不想来也得来看看,怎么说也是一家的夫人。
下人送上茶水,银嬷嬷一个眼神,带着人出了屋去,只留下孟元元与蓝夫人。
见此,孟元元心中明了,蓝夫人这一趟并非探什么病,而是目的在她。
当下,她也不言语,就静静站在一边。高门大户是非多,规矩重,与人见面都得存着几分心思。
“元娘今年多大?”蓝夫人先开了口,笑吟吟问道。
“十七。”少女声音清浅,如山间暖泉缓缓流淌。
蓝夫人点头,不由感慨一声:“真是好年纪。”
两人一问一答的客套了几句,顺便提及老太爷的寿辰,希望秦淑慧好起来,届时一般同龄的姑娘可以一起玩耍。
“秦家两老走了,这样的事没办法,生老病死,”蓝夫人抿了口茶,垂下眼帘盯着茶汤,“以后,你们安心住下就好。”
茶气氤氲,孟元元看不清蓝夫人的神情,可这话的意思,明白是让她们住下。
“夫人挂心,”她语气一顿,垂眸看着眼前的地砖,“我不会在府中待太久。”
“什么?”蓝夫人脸上微诧,手里捧着茶盏,盯着面前女子皱了下眉,“你,是不是怪我将你安排在这儿?”
孟元元摇头:“不是。”
“元娘,你不知道管制一个家得废多少心思。当初你们过来的仓促,难免有些地方顾不上,不是刻意冷落你,其实我心里一直记挂着的。”蓝夫人轻叹一声,随后把茶盏往小几上一搁,“这趟过来,也是想安排下,问你何时搬去大公子院中。”
搬去贺勘院中?孟元元一怔。
蓝夫人见她不说话,接着又道:“咱家中规矩多,你和大公子到底是在红河县成亲。你想想,家中老太爷、老爷那边,还有族里的各个长辈,都得知晓罢?一来二去的都是花功夫。毕竟当初大公子是一人回来,都不知道他曾娶过妻。”
一番话下来,孟元元心中琢磨着。摆出这么多理由,最终无非还是不认她。
至于说什么让她搬去贺勘院子,不管是不是蓝夫人的试探,但是有一点很明确,搬过去的她,同样没有名分。
“夫人,”孟元元看去软塌上的人,淡淡一笑,“公子事忙,亦要准备明年春闱,元娘不宜过去打搅。淑慧与我一起惯了,我在这边照顾她罢。”
去什么贺勘院中?攀什么士族高门?她连贺大公子的院门朝南还是朝北,都不想知道。
清清淡淡的一声婉拒,是蓝夫人没想到的。高墙内各色的事儿见多了,她原以为面前的孟元元会梨花带雨,扮做柔弱博同情,毕竟人是真长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男人们最喜欢的那种。
只是不知这声拒绝,到底是不是真?
“这样,”蓝夫人貌似低眉思忖,须臾抬头,道,“我与大公子提过此事,若不然你去问问他,到底是你俩的事。”
事情做到这儿也就行了,左右就是试探罢了。如此看着,似乎这一对儿小夫妻并不和谐,提及对方时的眼神就能看出。
蓝夫人离开了轻云苑,坐了这会子功夫,那盏茶还是满满的,并不见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