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的二妹嫁去了信康伯府,而信康伯府与英国公府又结亲,京城的勋贵宗室人家中多的是这种拐着弯儿的亲戚,其实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郑姑姑在皇后身边服侍多年,对京中的这些姻亲关系也知道个七七八八,眼珠子微微一转,就想明白殷氏的搪塞之意。
她倒也不恼。
若是萧家大姑娘真的甘心当一个区区的皇子侧妃,那么她今天就白走这一趟了。
“原来是这样啊。”郑姑姑又笑了,笑得眯起了眼,眼底掠过一道利芒。
“侯夫人,听闻贵府的二姑娘也及笄了,这帖子也是给二姑娘的。”
殷氏一脸错愕地动了动眉梢,不懂郑姑姑怎么会问到萧燕飞,照理说,两人素不相识,皇后更不可能知道一个侯府庶女。
郑姑姑露出淡淡的笑容:“素闻萧二姑娘貌若天仙,是个难得的绝色佳人,连高公公见过一次后,都念念不忘。”
郑姑姑轻轻地抚了抚修剪得十分整齐的指甲。
高公公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从前她只愁着与对方攀不上关系,这下机会终于来了。
高公公答应了她,若是这件事成了,就保她侄儿今科中举。
郑姑姑眼底炽热,意味深长地笑道:“夫人,高公公一向得圣心,他说一句话,顶旁人十句百句,若是侯府能同高公公交好,定会受益无穷!”
“高公公什么都不缺,只缺佳人在伴,就看夫人愿不愿意让高公公得偿所愿了。”
“我多嘴劝夫人一句,这人啊,要想得明白,得了实际好处才是真的……”
郑嬷嬷笑容满面,话语中却难掩轻蔑之色。
武安侯府没落多年,如今也不过是一个空架子,徒有个侯府的名头罢了,侯府能不能出个皇子妃可就在此一着了。
皇后娘娘虽然更满意英国公府和燕国公府的姑娘,可若是高公公能劝得皇上应了,娘娘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就看这武安侯府识不识相,能不能攀住高公公这根高枝。
“郑姑姑慎言!”殷氏冷冷地打断了对方,脸色瞬间变了。
把一个好好的姑娘家送给一个阉人,亏她说得出口!
郑姑姑:“……”
郑姑姑难以置信地看着殷氏,表情僵硬。
殷氏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送客!”
郑姑姑脸都黑了。
她是皇后的亲信,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自来都是被人捧着敬着的对象,像现在这样被人当面驱逐还是头一回。
她自是不会赖着不走,立即就起了身,重重地拂袖而去。
哼,不识抬举!
那四个宫女也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赵嬷嬷看了一眼殷氏的脸色,就连忙出去送客了。
堂屋里一下子空旷了起来,只留下了母女二人。
屋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鸾儿,”殷氏的目光落在萧鸾飞失魂落魄的小脸上,神色一凝,抬手摸了摸女儿微微发凉的面颊,语重心长道,“大皇子不是良配。”
第26章 娘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
萧鸾飞的脸色又白了三分,但还是强自镇定地摇了摇头:“娘,他肯定不知道。肯定不知道皇后娘娘要为他挑选……”正妃。
她相信他对她的心意。
殷氏轻叹了口气:“自来婚配都讲究‘门当户对’,这四个字是有道理的。”
齐大非偶,更何况,皇后显然看不上武安侯府。
当年她嫁入侯府还是老侯爷亲自登门提亲,可她终究只是一个商户女,嫁进侯府后可谓举步艰难。
殷氏的耳边又响起了那一晚萧衍不屑的声音:
“你别忘了,你是靠着什么才就嫁进了侯府!”
殷氏又何尝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人在背后说她一个区区商户女为了攀高枝不择手段云云的话。
若可以选择,她又何尝愿意嫁进这侯府。
萧鸾飞美目含愁,轻咬下唇:“我们萧家是侯府。”
萧氏自前朝就是世家大姓,到了本朝,更是得封武安侯,晋升勋贵,为何配不起皇家?她与大皇子如何不是门当户对!
殷氏到底心疼女儿,将女儿揽在自己的肩头。
“鸾儿,我们武安侯府虽是勋贵,但自你祖父起就已经败落。”
“当年你祖父在西北战败,皇上雷霆大怒,收回了他的兵权,还想夺了侯府的爵位。你祖父不得不四处请托,请亲朋故交面圣求情,可皇上正在气头上,又有谁会去触这个霉头。”
“还是礼亲王点拨了你祖父,侯府变卖家产筹了百万两白银以兵员抚恤的名义捐给朝廷,这才平了圣怒,摆平了这件事,可那之后侯府就已经被掏空了……”
武安侯府只是勉强保住了爵位,不仅没有实权,连产业都不足曾经的三成。
如今,这朝堂之上,从上到下,谁又把萧家当作“侯府”,京城人人皆知侯府的这个爵位其实就是花钱保住的。
殷氏接着道:“鸾儿,你爹如今只有一个闲差。”
“你的几个叔父至今没有差事,就是在帮着家里操持庶务。”
“你的几个堂弟甚至进不了国子监……”
殷氏揭开了武安侯府的遮羞布,将侯府残酷的现状一层层地剥开,将真实的侯府展露在萧鸾飞的跟前。
她说得越多,萧鸾飞的脸色就越白,纤长的手指在细微地发着抖。
殷氏心疼不已,但还是将现实说了出来,盯着萧鸾飞的眼睛道:“门当户对在哪里?”
“鸾儿,我对你和大皇子的事,从来就是不看好的。”
而今天皇后的态度不过是证明了这一点。
萧鸾飞握住殷氏的手,急切地说道:“娘,可是,大皇子对我是真心的,他说过,他会娶我当他的皇子妃,与我一生一世在一起。”
“我相信他!”
“他的真心在何处?”殷氏并没有动容,平静地反问道,“他若是真心,高公公怎么会……又怎么敢把主意打到你二妹妹头上?”
“一会儿崔姨娘,一会儿郑姑姑,轮番上阵地劝着侯府把你二妹妹送给高公公!”
“鸾儿,那是你妹妹!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愿意牺牲你妹妹来成全你自己?”
殷氏一双凤眼半眯,那锐利的眼神中带着一点困惑,又渐渐地转为失望。
她不懂她的女儿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在殷氏迫人的气势下,萧鸾飞心跳不由加快,慌了,怕了,忍不住就想:娘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真相?
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她就尝到了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娘若是知道了真相,那么,她就会变成庶女,她就会像前世一样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恐慌的情绪几乎将她占据,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
“娘,我怎么会呢!”萧鸾飞赶紧摇了摇头,略显激动地反驳道,“我怎么会拿二妹妹为我铺路呢!大皇子也不会这样的……”
“娘,你相信我!”
萧鸾飞的声音拔高了几分。
一阵穿堂风猛地刮了进来,庭院里的花木随风摇曳,廊下的少女的衣袂也随之飘起。
萧燕飞在廊下把母女俩的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全身僵直,遍体发寒。
她如醍醐灌顶,这一瞬,高公公与崔姨娘的脸在她脑海中交错着闪过。
她终于把那些碎片拼在了一起。
崔姨娘的种种行径、崔姨娘说过的每一句,此刻想来全都有了解释。
此刻再回想起绛云阁中高安看着自己时那黏黏糊糊的眼神,萧燕飞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只恨不得那日在巷子里给高安套麻袋时没多踹上几脚。
崔姨娘真的是原主的亲娘吗?
她这分明是要毁了原主的下半辈子。
为什么?
这件事对谁才最有好处?
她心中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一个名字——
萧鸾飞。
萧燕飞闭了闭眼睛,她没有进屋,默默地转过了身,又默默地离开了正院,没有惊动里面的人。
四月阳光明媚,芍药、丁香、海棠花等春花竞相开放,姹紫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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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浮动,一只蝴蝶停在萧燕飞鬓角的绢花上,可她似是毫无所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眼神略有些飘乎,似乎心神早已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喵呜~”
一只小白猫在萧燕飞的裙边跑过,鸡毛掸子似的长毛尾巴愉快地一甩一甩。
“雪球!雪球!”
萧烨屁颠屁颠地追着猫跑了过来,脸色红润健康,嘴里喊着:“二姐姐,快帮我逮住雪球!”
“……”萧燕飞一时没反应来,呆立在一树杏花下。
但小白猫自己停了下来,两眼发亮地盯着停在萧燕飞绢花上的那只蝴蝶,愉快地绕着她的裙裾打转转,跑了一圈又一圈……
当它跑到第三圈时,萧烨也跑了过来,俯身一把将小白猫抱在怀里。
“二姐姐,你在想什么?”萧烨一歪脑袋,“发呆吗?”
萧燕飞向前倾身,温柔地摸了摸萧烨怀中那只毛绒绒的小白猫,道:“我在想,当娘的是不是一定会自己的孩子很好……”
“那当然!我娘对我就很好的!”萧烨用力地直点头,双手托住白猫的腋下高举到萧燕飞跟前,童言童语地说道,“雪球的娘也对它很好的,每天都给它舔毛呢,舔得干干净净的。”
被竖着举起的白猫发出不舒服的“喵呜”声,四只爪子在半空中乱舞。
“是啊。”萧燕飞低低道,似是自语,似是叹息。
“娘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
可崔姨娘这个母亲为何对原主抱有那么大的恶意呢?!
她不仅要把原主推进火坑去成就另一个人的幸福,而且在那个梦中,还轻而易举地舍弃了原主,不念一丝一毫骨肉亲情。
莫非……
怦!怦!怦!
萧燕飞一时心跳如鼓,浑身血液都往脑子里涌。
小白猫挣扎着从萧烨的手里挣脱,纵身落在了地上,于是萧烨又喊着“雪球、雪球”地跑去追猫了。
看着这嬉戏的一人一猫,萧燕飞一度混乱的眼眸又渐渐地沉淀了下来,表情沉着静谧,目光望向了东南方。
她深吸一口气,不急不缓地朝崔姨娘的院子走去。
走过一段七拐八绕的回廊,再横穿过一片竹林,她一路来到了崔姨娘的听雨轩。
“二姑娘,您是来探望姨娘的吧!”
萧燕飞的到来令听雨轩上下喜出望外,一个丫鬟领着萧燕飞来到了宴席间。
“二姑娘,还请在这里稍候,姨娘刚歇下,奴婢这就去叫姨娘起来。”
丫鬟恭敬地请萧燕飞坐下,就急匆匆地去通禀崔姨娘,片刻后,她又出来道:“姨娘病着呢,让姑娘稍等,奴婢去给姑娘奉茶。”
萧燕飞便在宴席间等着,环视着四周,角落里摆着一个掐丝珐琅缠枝莲纹鼎式炉,线香已然熄灭,只笼着一抹若有似无的余香。
再往西是一座四折紫檀木雕花绣缎屏风,还有掐丝珐琅缠枝莲纹落地大花瓶、紫檀木座羊脂玉佛手、掐丝珐琅长方盆石榴盆景……华贵而不失雅致。
她穿过来后,还是第一次来到崔姨娘的屋子。
这些摆设件件精美,件件奢华,随便拿出一件几乎就抵原主一屋子的摆设。
偏就这样,崔姨娘还总在原主面前摆出一副她日子艰难的样子。
萧燕飞在心里低嘲了一声,慢慢地喝着茶。
茶喝了一半时,施嬷嬷从里头出来了,亲自出来把萧燕飞迎入一间布置雅致的内室。
内室的地面上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踩上去软软的,步履无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崔姨娘穿着一件单薄的月白罗衫,病恹恹地斜卧在垂着秋香色软烟罗床帐的架子床上,乌黑松散的头发衬得肌肤苍白如纸,额头上戴着一根两指宽的抹额。
第27章 果然是为了萧鸾飞!
“我的燕儿,你来了啊。”崔姨娘见萧燕飞来了,喜不自胜。
施嬷嬷搀扶崔姨娘坐了起来,又在她背后垫了一个柔软的大迎枕。
“来,快过来。”崔姨娘一眨不眨地盯着萧燕飞,纤白冰凉的手指一把抓住了少女的皓腕,拉着她在榻边坐下。
“姨娘,你的身子怎么样了?”萧燕飞柔声问道。
崔姨娘的面色与唇色都很白,白得没什么血色,身上那宽松的罗衫衬得她白腻的脖颈修长纤细。
萧燕飞微微眯眼,目光落在崔姨娘下颌缘的位置,流连再三。
“燕儿,姨娘无碍的,你别担心。”崔姨娘柔柔一笑,因为生病而发红的眼角似是染了一抹胭脂,我见犹怜。
施嬷嬷用帕子抹着眼角,唉声叹气道:“二姑娘,姨娘她病得很重,这些天胸口一直痛得厉害,昨晚更是痛得整夜都没睡着,李老大夫的药吃了好几剂也不见好转,奴婢们可真是担心坏……”
“嬷嬷!”崔姨娘轻斥了一声,打断了施嬷嬷。
她轻蹙蛾眉,抬手捂住胸口,下巴尖尖的小脸上露出痛楚之色。
“姨娘,快含一粒保心丸。”施嬷嬷连忙从一个小瓷瓶里掏出一粒珍珠大小的褐色药丸,送入崔姨娘口唇之间。
施嬷嬷不住地为崔姨娘抚背,崔姨娘锁紧的眉头渐渐地又舒展了开来。
榻边的萧燕飞用一种冷静的目光旁观着,看着崔姨娘线条明细的下颌线上,下巴与脖颈的色差明显;看着施嬷嬷的左袖口偶然擦过崔姨娘的下巴,袖口便沾上了些许白色的粉末。
果然是在装病!萧燕飞在心里暗道,可惜啊,崔姨娘的这点伪装比起现代出神入化的化妆术差远了。
萧燕飞吩咐小丫鬟去沏了一杯温茶水,递向了刚缓过来的崔姨娘,温声道:“姨娘,喝点茶水吧。”
“我的燕儿真是孝顺。”崔姨娘柔柔一笑,小心地浅啜了一口杯中恰好入口的温茶水。
萧燕飞坐在榻边,紧挨着崔姨娘,两人近得她几乎可以看清对方的眼睫毛。
“燕儿……”崔姨娘看着萧燕飞的眼睛,试探道:“上回你是怎么跟夫人说的,夫人没生你的气吧?”
“姨娘这两天都很担心你,可夫人禁了姨娘的足……咳咳。”说着,崔姨娘不适地轻咳了两下。
萧燕飞一脸无辜地垂下小脸:“就是姨娘让我问的啊。”
“那夫人怎么说?”崔姨娘略显急切地追问。
萧燕飞道:“母亲说她有数。”
崔姨娘拢了拢眉头,似蹙非蹙。
她还想再问,就听萧燕飞又道:“姨娘,我方才去给母亲请安,听闻宫里来了一位郑姑姑,在与母亲说话。我就先过来瞧瞧姨娘。”
“郑姑姑?”崔姨娘手一抖,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白瓷茶杯,那双微红的柳叶眼一亮,“听说郑姑姑是皇后娘娘的亲信女官,十分受娘娘的器重。”
她凝眸盯着萧燕飞,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郑姑姑是来送千芳帖的。”萧燕飞如她所愿,接着说道,“我听那郑姑姑说,皇后娘娘打算在千芳宴上定下大皇子妃,想来届时一定很热闹吧。”
“听郑姑姑说,皇后娘娘很喜欢英国公府的大姑娘……”
崔姨娘一听皇后要定大皇子妃的消息,先是眸中一亮,可听到后一句时,又瞬间僵住了。
旁边的施嬷嬷也同样面露忧色。
若是皇后定了英国公府的大姑娘为皇子妃,那自家大姑娘又该怎么办?!
“姨娘,你说,母亲会不会让我也和大姐姐一起去千芳宴?”萧燕飞歪着小脸,面露期待之色,既欢喜,又忐忑。
崔姨娘纤细的手指捏紧了白瓷茶杯,轻叹道:“燕儿,若是姨娘没有被夫人禁足,定是会去跟夫人求情的。”
“可是现在……哎!”
崔姨娘幽幽叹了口气,把那白瓷茶杯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
她嘴唇刚沾了茶水,原本的敷粉被洗去了一些,苍白的双唇显得有些斑驳,隐隐露出些许红润的唇色。
她怔怔地看着萧燕飞,眼底浮现淡淡的水光,哀哀戚戚地又道:“我的燕儿长得这般好,国色天香,这京城中就没有谁比得上我的燕儿的……本该有个锦绣好前程的。”
萧燕飞眼底掠过一抹讥诮,很快掩住。
“燕儿,是我连累了你。”崔姨娘冰凉的手抚着萧燕飞柔软滑嫩的脸颊,动作温温柔柔,充满了怜惜之情,“若是你也失了夫人的欢心,那可怎么办?”
施嬷嬷在旁边帮腔道:“二姑娘,姨娘这两天忧思忡忡,就没好好睡过觉,就担心夫人不管你的亲事,耽误了您下半辈子。”
“这女子的立身之本终究还是夫君,只要夫君尊贵,谁都会高看你一眼,你在侯府才能直得起腰板。”崔姨娘一脸真挚地谆谆教诲道,泪眼朦胧,“你才不会像姨娘这般,需要仰人鼻息,燕儿,你明白吗?”
“我听姨娘的。”萧燕飞一眨不眨地盯着崔姨娘,清丽的小脸上满是孺慕之情,“我这两天仔细想过了,姨娘肯定是为了我好。”
“我不应该那么不懂事的,还累得姨娘为我操心……”
“燕儿,姨娘不为你着想,还有谁会为你着想呢。”崔姨娘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经过方才的一番试探,她那颗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落了地,心底轻嘲:这丫头还是跟从前一样好拿捏。
她又顺了顺萧燕飞鬓角的头发,情真意切地又道:“你放心,姨娘给你挑的那户人家再好不过,男方位高权重,将来等你过门以后,看在他的份上,不仅谁也不敢欺你,而且人人还要求着你、敬着你。”
随着崔姨娘的描述,萧燕飞的眼前划过高安的脸,对方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欲望,令人作呕。
这世上又会有哪个母亲把这么一个阉人当作女儿的良配?
崔姨娘到底有没有想过,若萧鸾飞真的如愿嫁给大皇子,那么堂堂的大皇子妃岂能有一个被送给太监的妹妹?
到时候,原主的下场会是如何?
怕是侯府会对外宣称原主“暴毙”了吧。
怕是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有“萧燕飞”这个人吧。
至于一个侯府庶女是真死还是假死,谁又会在意呢?!
她的名字、她的存在会被轻轻巧巧地抹去,从此成为一个阉人的禁脔!
萧燕飞垂下眼睫,掩饰眸底的冷笑,一派天真地问道:“真的吗?”
“当然!”崔姨娘笃定地说道。
萧燕飞又问:“连大姐姐也是吗?”
“连大姐姐也是要求着我,敬着我吗?”
“……”崔姨娘的鼻翼急速地翕动了两下,双眼微微睁大。
萧燕飞咬着唇,又道:“我从小就羡慕大姐姐,府里的人都敬着她,捧着她,连祖母、父亲都对她最好。”
她眼底的憧憬羡慕止不住地从眼底流淌出来,眼珠子亮晶晶的,仿佛小孩子一脸渴望地描述着她念念不忘的糖果。
崔姨娘的眸色愈来愈幽深。
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是的。”
表情中带着一种腊月寒冬般的冷意,仿佛在说“不自量力”。
可她的语气却十分柔和:“但燕儿,你和你大姐姐是姐妹,你们两个应该相互扶持才对。”
“等到你大姐姐当上了大皇子妃,她日后的前程贵不可言……”
原本低垂着小脸的萧燕飞猛地抬起头来,再一次对上了崔姨娘的眼睛,莹润的小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得似乎能倒映出所有的秘密。
“姨娘,可是听郑姑姑的意思,皇后娘娘相中的是英国公府的大姑娘,大姐姐怕是当不上大皇子妃的。”萧燕飞幽幽叹了口气,“郑姑姑说,大姐姐也只能给大皇子当个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