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 ! 」
才与王后众过,此时,阿罗斯一人独处,闲散的坐在靠背椅子上,喝掉酒,他瞥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要他起来,他听他讲述那个被关住的人的状况……
几天下来,东方焰还是跟刚来的时候一样,脏污不堪,没变过,当然没人能查看他的伤,更不敢接近他,甚至有人被他杀死,十多个受伤?阿罗斯沉下脸,放着空酒杯,又忆起那人的酸臭味,他嗤之以鼻:「哼,他这一点是跟东方翎相像,出手就能伤人,还有那眼睛特别的颜色……大概真是兄弟?他真能撑啊,重伤成那个样子,还可以逞凶?」不由得,他触摸伤口未愈合的耳朵,能想见狱中喋血,他责怪查普:「你们也太散漫了,连一个犯人都管不好?」
「小人知错,请大王息怒……」吓出的冷汗流过额头,渗到胡子上,查普不敢伸手擦去,只频频的道歉。
阿罗斯阻止对方再讲废话,只交待他:「东方焰再反抗,就把他绑起来,做你们该做的事,不要对他客气。但是你记住,我不管你们怎么把他弄干净、查他的伤,下手的力道得小心,我要他活着,不准你们弄死他。」
「遵命 ! 」查普应声,随即离开。
又经过几天。
查普等到大王和各部落首领的会议结束了,傍晚,才来对他报告……
东方焰虽然被狱卒们强迫,清洁过,也看了伤势,身上的伤口、以及手脚被挑刺的部位都涂药,体力却越来越衰弱,大部份时间都躺在地上,没什么吃喝,除非有人靠近,他才竭力反抗。阿罗斯听完,浓眉纠结,「是吗……?」他沉思,东方焰被谁所伤?在他被抓来之前,曾经遭受什么?可想到他不是武功厉害的东方翎,还敢咬伤他,那一身脏、头发凌乱打结,他就倒尽胃口。
「大王,那犯人都是伤,又生病了,我们每一次要接近他,都得花好多功夫,很麻烦,而且他也够折腾了,闹得其它囚犯不得安宁,何不干脆一刀了结他?」
听了查普所言,他想这么做,但是,「不行,他很有可能就是东方翎的弟弟,在唐国人没给我东方翎的消息之前,那个东方焰必须活着。」阿罗斯闷闷不乐。
当日那些押送东方焰过来的士兵,已经带他亲笔写给唐国皇帝的信件,回中原去呈报。假如经过查证,在牢里的人就是东方翎的弟弟,做哥哥的,理应想办法来救家人,到时候,东方焰就大有用处。如果囚犯与那放肆无礼的东方翎毫无关系?再处理他还不迟。
他要查普回去,多注意犯人,一有状况,随时来向他报告。之后,他沉思许久,终于决定了,他转头唤来侍从,要他去后宫,让侯小怜过来。
侍从遵命,离开王厅,前往女人居住的后宫。
一会后,一位年轻女子走过来,进入王厅,她朝国王跪下行礼。
「抬起头来。」女人依令仰首,阿罗斯直视黑发黑眼,不禁讪笑:「小怜,我们好像很久没见面了。」
「是……」侯小怜应声 :
「已经五年多不见。」五年多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要埋葬女人短暂且宝贵的青春,已经足够他要她起来,她就站起来,偏偏不安,不知他让她来,为了什么 ?
再次相见,阿罗斯对她已无多大感觉,不由得忆起,十六岁的她初来哈卡夏的时候,他也不过十五岁,如今,他二十三,她也二十四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我要妳帮我去做一件事,」他不拐弯抹角,直接对她说了:「地牢里关了一个人,同妳一样来自唐国,妳去跟他沟通,要他乖乖的听话,不要再找狱卒麻烦,否则,他只会有苦头吃,自找死路。」
男人见她,不为别的,就为了一个犯人?侯小怜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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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过阿罗斯大概描述了犯人的状况,侯小怜心里有底,于是她拿竹篮装着亲手做的熏牛肉、充满奶香味的酥油茶,和几样糕点,前去监牢。
接近冬季的哈卡夏,到了夜晚,天气变得寒冷。
值班的狱卒升火取暖,每天的工作就是与罪犯相处,一成不变。当他们望见侯小怜拿着大王特许的令牌,进入牢臣,他们全张大两眼睛和嘴巴,惊异极了!
「看什么看?找打吗?」查普赶走跟过来的人,难得有美女过来,他一个陪在她旁边,闻到她身上散出香啧啧的味,不禁幻想他也做大王,同她相好,还可以再去找后宫那些一个美过一个的缤妃呀
!
侯小怜楚眉,只觉得牢狱气味难闻,一面下楼梯,她只想快些见到人。地底比上面还要冻寒,囚犯能待在这种地方吗?思想着,她心情不好。
走完楼梯,成排的牢房和囚犯尽入眼里,她跟着他走到阴暗的角落,隔着铁栏,终于发现东方焰躺在地上,背贴肮脏的墙辟于整个人瘦削虚弱、蜷缩颤抖着,手和脚都被铁铐锁住,赤裸的身子只盖一件薄毯、再也忍不住,她对他抱怨:「夜晚了,这么冷的地方,你没给他火盆、厚被子?」
女人大惊小怪,查普认为没必要,这里是关罪犯的,可不是来享褔,还给好用好住?
又想她是大王派来的,就给她面子,他找来理由:「没办法给啊,那家伙不让我们靠近,况且火这东西太危险,难保他不会闹出别的?我还要顾自己和手下的小命 !
夫人,妳别怪我们不给他穿衣服,因为他穿上了,就很难脱掉,我们很不方便清洗他,所以才给他一条毯子盖身体,这样对他,已经算不错了。」中原人麻烦,他不想招惹,平常清洁、送餐什么的,他都丢给手下去做。
多说了也无济于事,侯小怜叹气。火盆拿不到,她硬是向查普要来几条厚毯子,送给进牢里。
病得昏沉沉,东方焰撑着意志,紧盯牢外面的人交谈,他不懂他们的话,只警戒毯子放进来,他不拿,仍然留在原地。直到黑发女人将火光搁在壁上的烛台,她转身贴近铁栏,蹲下身,望着他,他不得不注意她……
黑发黑眼,面容秀丽,她的披风底下,是粉紫色的哈卡夏衣裳,虽然没有配戴珠宝首饰,却丝毫不减她的优雅脱俗,犹如月光下的小小星辰花,有一种温柔的感觉。忽地,他想起娘亲,竟有哭的冲动,他强忍住,「锵啷
! 」身体挪动,锁炼就大响,他更紧贴墙壁和陌生人保持距离。
病了又一身伤口的人教侯小怜同情,一样是来自中原,她关心他:「你是东方焰?能听见我说话吗?」对方不答,抓紧薄毯、缩在暗处,琥珀金色的双眸瞪她,好似提防人的负伤野兽。她不放弃,再对他说话:「我听说,你也来自大唐,是兰州人?我是从长安来的,我的名字是侯小怜。我没有恶意,我来这里,是帮助你跟哈卡夏人沟通,所以你不必防我……」
侯小怜?柔和嗓音让东方焰稍减戒心,听她继续讲话,却不回答。
「狱卒要帮你,为你洗净身体,治你的伤,你为什么不接受,不让他们接近,还要伤害他们?」
但是当他听见她讲到此,终于禁不住张嘴:「我没伤害他们,他们要抓我,我就反击,谁被我杀死,谁活该倒霉 而且我听不懂那些人的话,当然不准他们随便靠近我
! 」太久没说话,才发现,喉咙疼痛又哑了,嘴唇也干裂。
「那现在呢?你懂我的话,我可以过去你那边吗?」她看东方焰露出困惑,似乎没拒绝她?她要查普开牢门,他不答应,她说了万一出事情,自己会负责,不牵累他,他才勉强同意,开门放她进去。
牢里待了两个人,气氛紧张。
查普更紧张,不晓得女人进去干嘛?跟犯人讲什么 ?
在狱卒监视下,侯小怜搁着竹篮,先捡起三条干净的厚毯子、铺迭在靠墙的地上,要东方焰过来。
东方焰戒心又起,女人温和,他犹豫了。许久后,身体需求战胜高傲自尊,最后,他还是撑起身子,坐到她铺的地方,屁股和两腿不再接触硬冷地面,而是让柔软包围,这教他喟叹。
侯小怜再把最后一条厚毯子盖到他身上,看他吓一跳,却没对她怎样,只默默接受了她的东西,裹在他身上。
光是看到这一幕,查普就膛目结舌 ! 没想到犯人对一个弱女子妥协 ?
侯小怜欣喜能靠近东方焰,她坐在毯子边缘。「这里是哪儿,你知道吗?」她与他交谈,他不明白,她就解释 :
「这里是哈卡夏王的宫殿,你在地底,关重刑犯的监牢里。」
重刑犯?他在黑鹰教中,也被当做重刑犯关着,而且还被判了死刑,想不到在异国,他还不能脱离牢狱 !
撇了撇嘴,东方焰觉得讽刺。再瞥,向女人,惊讶她不怕脏,同他一起待在牢里 ?
侯小怜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怕,但是撞见肥大老鼠从面前跑过去,东方焰立刻拿锁炼打牠、抓住了,用力把牠丢出牢外,吓得查普尖叫闪躲,她还是好怕啊,想离开脏地方
! 可瞧着东方焰打抖、不断喘气,像是因为刚才用力过度,很不舒服?她还是留下了,拿来竹篮,「他们没给你好吃的吧?」她说着,一面端出食物。
「来尝尝我做的熏牛肉?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你想吃中原的东西吧?可惜我们在哈卡夏,只能用这里的食材来煮……」
女人进来,为他铺毯,还送吃的,她亲手做的?他从她手上接过筷子,很久没见的竹筷子,痕迹仍在,看得出是人工削出来的,他问她:「这筷子 是妳做的?」
「是啊,这里的人不用筷子,用刀叉,我不习惯,以前就做一双筷子给自己来用,我想你应该跟我一样?所以我再做了筷子给你。」侯小怜微笑说道。
听到话,东方焰心头一暖,两手紧握竹筷。在牢里,有送吃的东西进来,已经不错,哪有刀叉?大家都用脏兮兮的手去抓吃的,他看了就恶心,更何况那些食物常常冷掉、馊掉,他根本不想碰
! 现在,眼前有烤得好香的牛肉、还有看起来就美味可口的糕点,吸引他,即使身体很不舒服,他还是忍不住拿筷子夹肉……
侯小怜看着东方焰的手颤抖,几乎拿不稳筷子,却还是坚持夹起肉片。
衰弱的体力每每一动,就觉得好累,他依旧撑住自己,吞下肉,吃完一片,再一片,又吃甜糕,陡地,他吞咽太急,食物卡在喉头,「咳──」他呛咳,咳到身体好痛,眼眶泛红,泪水不知为何?他不要哭,伸手擦掉泪。
「慢慢来,别急 !
」侯小怜忙端酥油茶给噎到的人,他两手打颤,她帮他拿着碗,他喝下,她碰到他的手,发觉他好烫,是发烧吗?也才看见他一双手腕各有一条深长伤口,未愈合的皮肉可以见血,教人心惊
! 除了手,露出毯外的两脚也有深伤口?她同情他:「你在这里,一个多月……一定很辛苦 ! 」
纤纤玉指触碰手腕伤口,令东方焰浑身一震,躲开她,与她维持距离。他恢复理智,质疑对他太好的陌生人:「妳是阿罗斯派来的……妳这么对我,目的是什么?」
对方又变成先前那般警戒,侯小怜不由得叹息:「我没什么目的。大王要我过来,是希望能与你沟通,劝你安分……」至于阿罗斯的那些狠话,她不想告诉东方焰。她来此的原因说完了,接着,她想对他讲真心话:「你被关在这儿,这么多天,一定很不舒服,很想离开吧?如果你想离开监牢,吃得饱、睡得好,去找医生治病,还有好好处理你身上的伤口,别让它们再恶化,我劝你,最好不要再给狱卒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