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干什么打我?还有,你怎么在我床上了?」睡前分明看到庄湛跳上梁去的,怎么这时候却是躺在自己身边,还搧自己两巴掌?
捧着脸,何歆一脸委屈,更多的是不明所以与怒气。庄湛没有理会何歆的怒容,伸手拉过棉被往两个身上一盖:「噤声,有人要进来了。」
气氛顿时神秘了不少,从没有遇上过这种情形,何歆好奇心大起,他都没有听到动静呢,这庄湛怎么就知道了?难道庄湛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一想到陪伴在身边的武林高手,何歆觉得既紧张又刺激,直恨不得现在就让庄湛大展身手,让自己过过眼福。
「你兴奋什么?」两人挨得极近,何歆呼吸一变急促,庄湛立刻就感觉到了,厉声喝止了何歆的胡思乱想,庄湛甚至举手封住了何歆的鼻子,不让他呼吸声变重。
「干什么?」拚命挣扎,好不容易才透了口气,接着又重新被封住了嘴,何歆摇头晃脑,只想摆脱那只牢牢盖在他脸上的大手。
「别吵,人进来了。」话音刚落,何歆隔着薄薄的棉被也闻出味来了,一阵浓浓的代劣香味由外至内,慢慢地渗了进来。
「是迷香,假装睡着,知道吗?」还没等何歆嫌弃这香味,庄湛便贴近耳边说话了,暖暖的气息喷过来,差点让何歆跳了起来,他跟这庄稼汉还没熟到这程度吧……
赶紧闭上眼,努力抚平呼吸,装睡是何歆的强项,小时候都是靠装睡哄过大人才能偷偷溜到外头玩,如今重温,依然不减当年。
只见棉被被人『呼』的一声翻开,何歆不由一僵,身体立刻被手臂拴进臂弯内,而暖意由背后传至心底,何歆不由重新放松了下来。
短短一剎那的变化未引起贼人的注意,何歆只感觉到床头放着的细软不断被人翻弄,粗鲁的动作似乎并不怕床上人的醒来,随后又在屋里大肆搜查,似乎在找些什么东西。
听着衣服被撕扯的声音,听到桌椅被踢翻的声响,何歆心里不由怦怦直跳,只怕贼人不只偷东西,还要杀人灭口,脑袋不能控制的胡思乱想着,呼吸不由慢慢变重,手心直冒着汗,深怕上天一个不开心,就要收了自己的小命回去,这次可不是掉下悬崖的五五生机,而是完全死翘翘的难看了。
身体如此变化,自然被拥他进怀的人察觉,为何歆少爷难得的恐慌嗤笑却又在转念之间为这小孩感觉疼惜,毕竟之前才经历一次生死之劫,人之所惧情有可原,自己就不要再吓唬他了。
想到此,便要出手解决进屋的贼人,只是手一动,何歆便察觉了,紧紧按住蠢蠢欲动的手掌,何歆直视庄湛双眼,嘴唇无声道:〔先等等,看他们找些什么?〕
诧异地挑眉,庄湛回以无声的询问:〔确定?〕
「嗯!」
就算再傻,此时何歆也知道在房间里翻找的两个人怕都不是庄湛的对手,见他神情从容,该是稳操胜算的赢家,自己心里也安定不少,还是先摸清为何陆续会有贼人靠近自己身边才是最重要的,摸清了,才好对付。
商人的头脑计算了一番,敲定最有利的方法,原本被吓得有些苍白的脸上慢慢恢复了血色,只静待时机一到,一举成拿,到时将危害自己的祸根一并铲除,自己也能安枕无忧。
庄湛低头看着将头埋进他怀里,嘴角掩不住得意微笑的小孩,手坏心的一掐,将那笑容压了回去,何歆原本挂在嘴边的笑因为吃痛而敛了起来,换成嘟嘴的抗议,那少年独有的天真逗乐了已经好久没开过玩笑的庄湛。
〔你干嘛掐我?〕苦主无声抗议着,一双因为痛意而湿润的双眸就像小时候捡的动物般可怜兮兮,庄湛不由更乐了,一时竟忘掉此刻的危险处境,就要施展辣手摧动物的绝技来。
只是未待实施,身后不知何时停下的翻找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起何歆就从床上翻滚下地,同时脚上一踢,精准地踹开了贼人袭来的大刀,然后一跃而起,手起手落,在贼人还没反应过来前,已一人一点,将他们定在了原地。
手脚之利落可见平日经验丰富,毫不迟疑。还未等何歆反应过来,一切已尘埃落定。被庄湛从地上拉起时,何歆恍如梦中初醒,双目炯炯盯着面前的两个盗贼,一脸不怀好意。
灯亮,房间只见一片狼籍,庄湛弯下腰去慢慢收拾被撕毁的衣服及损坏的桌椅,一声不吭的沉默让何歆似乎看到了庄湛正在沉重地哀悼似乎又要不见了的银子,这样的大肆毁坏明日客栈不找他们赔偿才怪。
正这样想时,庄湛的手已经收拾到了被点住穴道的贼人身上,掏了一会便将贼人怀里的东西全都掏得干干净净,可是除了一些下等的迷药外,一点黄白之物都没有的结果让庄湛眉头皱得更深了,何歆似乎能感受到庄湛正在低声咒骂那净会带来灾难的老天。
顿时一阵同仇敌忾,何歆不由扫扫快要亮起来的天色,就是这老天,老不让人有好日子过,这样又一夜过去了,他还没能睡上一个好觉呢!
心底腹诽,何歆嘴上却是严肃道:「庄湛,快审审这两人来头,看到底是谁派来谋害本少爷的?」
庄湛抬头望了何歆一眼,那一眼之复杂让何歆一时也无法解读,只是未等他开问,庄湛便动了起来,先是一人赏了一腿怎么看怎么有力的脚踢,将那两人踢得跪了下来,然后上前轮番一顿整治,还未等问话,便先给了两贼一个下马威,看得两贼疼得脸都白了,庄湛才收了手段,开始正式问话起来。
「你们是贼?」
这不是废话吗?不只两个贼,连何歆也不由在旁翻了一个白眼。
「你们是惯犯?」说这话时,何歆发誓,他似乎有看到庄湛原本小小的眼瞬间睁大了开来。
「……」不知道庄湛所问何意,两个贼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实话,犹豫了半会,才点了点头。
「好,我没问题了.」庄湛似乎已经得到了很好的答案,满意地离开了两个贼的身旁,何歆不由一阵大叫:「笨蛋,我是让你审他们的来历,你问的是什么?」
「你爹请我来是保护你安全回到京城,并没有聘请我捉拿凶手。」回以理所当然的答案,庄湛不用回头,也能听到何歆粗喘的声音,看来大少爷被他气得不轻。
「你、你,好样的,那我聘请你好了吧……」
「前金一千两只是订金,不管事成与否,都是不退的。」庄湛一本正经地说道,完全不介意何歆那涨红的脸开始转变为紫红。
「我、我、我签借条,你给我一并查清凶手是谁,等我回到京城再付给你。」何歆只觉得自己没被活活气死实在是自己大度,甚至他怀疑是不是贼人杀他不死,所以才另请高明要将他气死,不然为什么会遇上这么个庄湛,让自己在这路上受尽活罪。
「订金不能借,何少爷,你还是回到京城后再找人查凶手吧。」庄湛不甚感兴趣地回答,这查案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豪门里的恩怨,若无必要还是不要掺和进去的好。
「你,有你这样的赏金人吗?有赏金也不接,你分明是怕了!」
「我是怕了。」一问一答,回答顺畅,似乎答案早在胸怀,这样的爽快简直要将何歆气昏,为免自己真的要被活活气死,何歆决定将满腔怒火撒到这两个贼人身上,若不是他们,现在他应该是睡着大觉,而不是站在这里活活被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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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们是受了谁指使要来加害于我,快说!」
一直看戏看得入迷的两贼完全没想到何歆居然就将目标指向自己,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似乎完全听不懂何歆在说些什么。
「我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来害我的,若是不说,别怪我无情了!」何歆看到连两人也轻慢自己,怒气不由越发高涨,伸腿一踢,便狠狠地踢住了两人腹部,顿时痛得动弹不得的两人脸色苍白,就算是魂跑到了几里之外,这时也跑回来了。
「小的只是一般的贼,并没有受人指使啊……」
「你哄谁?若你们只是一般的贼,会这样破坏房里的东西吗?分明是打算偷不到东西就杀人灭口,说不定你们只是制造混乱的环境,让人误以为贼人入室偷窃顺便行凶的假像,你们分明是直冲着我来的!」严厉的指控着,何歆即使原本只是逞口舌之快,却在看到两贼双双变脸后,脸色也为之一变。
「难不成我真猜中了!你们快说,到底是谁指使的,是大堂哥或是大表姐,还是……」一时想不到还有谁要对自己不利,何歆索性闭口,省得家中丑事传千里。
「我们真的是惯窃,只是路过看少爷出手阔绰才动了歪心,实在是没人指使我们,我们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想着银钱或许在二位身上,一时动了邪心,想着杀人夺财,小的罪该万死,可是请念在我们上有八十岁老母的份上,饶过我们这回吧,我们老母还等着我们拿钱回去治病,我们也是逼不得已的。」
贼人们声泪俱下,若不是被点了穴,恐怕是又跪又求了,何歆来回巡望两人,也实在看不出什么破绽来,这两人若真的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也算是一片孝心。
犹豫了一会,又望了望一副事不关己姿态的庄湛,何歆眼中的犹豫之色被庄湛看在眼底,心底只觉好笑,毕竟是初生的雏儿,竟想放人了。
「何少爷,若是没有后面的指使者,便只是一般的贼人,这个时候,适合送官。」说完,庄湛已经手脚利落地将被撕毁的衣裳串成一条简易的绳索,将两个牢牢捆个结实了。
「送官,好吗?」有些同情地看着两个贼人,何歆想着,毕竟这两人也不算危害自己,只是误闯了进来,若真将这两人送官,会不会他家的亲人……
才这样想,尚未有决策的何歆便看到庄湛拖着两个贼人就要定,他连忙跟上:「你要到哪?」
「衙门。」
「这么早?」
「已是清晨了,送到衙门去,刚好可以赶上衙差上工。若是你不怕店小二找你赔偿,你倒是可以待在房里等我回来。」庄湛笑笑,一手拖着一个贼,纵身一跃,已到了楼下院落。
何歆完全没想到这么一招,环看被毁得七零八乱的房间一眼,再想想若是被店小二及掌柜知道了这里的惨事,铁定会缠着自己要赔偿,自己还是跟着庄湛跑好了。
决定一下,也不管腰尚未康复,人就跨过栏杆,就想学庄湛往楼下跳,只是才一用力,腰部突然传来了阵骤痛,人便不是跳下去而是栽了下去。
「小心……」
「啊!」失去重心的何歆不由叫了一声,只一声,人已被迎上来的庄湛抱住,轻飘飘地重新站到了地上。
不好意思地推开拥着自己的怀抱,何歆小小地道了声谢,庄湛闻声,嘴边又是笑笑,然后一手扯着两个贼人率先朝客栈后门走去,看他驾轻就熟的模样,看来早已将整个客栈的构造都摸得一清二楚了,何歆紧紧跟随在后,为方才庄湛难得没有轻蔑的笑容,感觉一些温暖。
站在大街上,何歆还未从刚才的震憾中清楚过来,衙门无事少进向来是商人秉行的行规,何歆自十六岁开始踏足商场,至今也是一帆风顺,如今借此事一踏看似严肃的衙门,却让他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望着刚刚得了一大张银票的庄湛,两个贼人一百两,这对平常的自己不过是花费用度的轻微支出,却是两个贼的身价,该说是朝廷穷还是商人太富了呢?
从未如此庆幸自己生在商人之家,即使地位不够高尚,可是有钱使得鬼推磨,连鬼都能使,又何妨人事一脉,回头倒是要好好经营经营人脉才行。
心头千思万绪,慢慢整理归纳不久便得出了有利于自己以后行事的决策,何歆脚步不由轻快起来,原本一直睡不好而隐隐作痛的腰似乎也少了痛楚。
「何少爷在想些什么?」得了银两,就连一向脸无表情的庄稼汉也可亲了起来,何歆看着难得主动关心的庄湛,突然坏心眼一起,指了指旁边刚开门的商铺。
「我要买些新衣服。」
「也对,衣裳都破了,也该买些新的。」瞄瞄自己身上与何歆身上所穿的衣棠,庄湛非常庆幸将仅有的两套燕庄衣服穿在了身上,不然真被这两个贼撕破了,他可就不只卖一百两这样简单。想到能不用高额赔偿,庄湛心情甚好地指着一家平民旧衣铺:「来,到那边挑挑,看有些什么合身的衣裳尽管买。」
一南一北,两个人的指向再次出现分歧,何歆脸色由红变青,由青变黑,望着那供穷人买衣的旧衣铺,手指颤抖,声音也颤抖:「我要去的是那家。」
一手指着绸缎庄,何歆绝不相让。
「那你是想再引出两个贼来偷你东西了?」庄湛一言正中红心,何歆气势顿时减弱,想到今早的惊险;想到自身的形象,一时两边开战,争战不休,居然让素来果断的他拿不定主意来,可就此顺了庄湛的心何歆又不乐意,顾望四周,映入眼里的一家当铺引起了他的注意,何歆顿时轻松了起来。
「那去那吧,也都是些旧衣。」手指一指当铺,何歆这次不管庄湛说什么,便一马当先走了过去,来个先下手为强。
庄湛看着何歆折衷而选的当铺,心底不由轻赞小孩聪明,当铺的衣裳通常都是死当,没有人会赎回去,典的时候便宜卖的时候也不贵,而且质量都有相当,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暗暗赞许何歆的选择,庄湛也不废话,直接便跟了何歆前行,他倒是要看看在商场上叱咤一时的神算要如何跟当铺老板算这笔帐。
进了门,细心挑了几件质料相当好款式却普通的衣服,何歆给自己与庄湛各买了三件,然后便开始讨价还价了起来。
过了半晌,在掌柜惊叹少年如此清楚典时进价的同时,这六件衣服便被何歆用比典时梢高的价格买了回去,算算花费,包括后来购买的两双新鞋及一些替换内衣,总共花费不过二十两银子,对比于何歆刚开始一顿饭吃下五十两的壮举,庄湛可说是深感满意了。
何歆看着站在身旁提着行李的庄湛,自己花掉二十两银子,他居然一声不吭掏钱照付,这是转性了吗?
「怎么突然不嫌贵了?」何歆好奇问道。
「价格还算合理,总不能让做生意的人亏了。」庄湛的回答如此善解人意,何歆一时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道理,死死瞪着这时倒是体贴入微的庄稼汉,气闷的哼了一声,领头就走。
小孩又在气什么?完全不知道何歆方才是想看自己变脸的庄湛一脸摸不着头绪的表情,提着两袋行李紧随而行。
一回到客栈,还没踏入门坎,迎面就是一阵嚎哭声,何歆措不及防,一下子就被店小二抱住了大腿,那满脸鼻涕泪痕直往自己裤子抹去。
「客倌啊,幸好你们没跑,不然小二我只能上吊去了,呜呜呜……」店小二顿了顿,便又接着哭,反正三人心知肚明为的是哪桩,倒也不用解释,省得烦心。
何歆冷眼看着庄湛大方地掏出十两银子,好声好气地劝了店小二站起来,说明这是赔偿及多加几天的住宿费用,然后又要了一桌早饭,这才打发了店小二离开。
「你今日倒是好心情。」花费掉二十两不心疼,如今再掏十两也未见皱眉。
「好说,从何见得。」二人踱步回到客房里,早已焕然一新的房间倒是可见这客栈做事麻利,庄湛点点头,将行李放在新桌上,洗耳恭听。
「你今日出手颇为爽快。」抬颔意指了一下方才拿出十两哄走店小二的壮举,这房间的损失要真算起来,他也不是不知道价钱,五两银子是什么都能解决掉的了。
「买卖人情,对往后几天你我皆好,倒是这十两你误会了,这不是我出的钱,而是你欠的债,来,请签借条。」说完,庄湛便从怀里掏出早已写好的借条放在何歆面前,等着他签字。
「你!」
「事件因你挥霍而起,自然该由你肩负赔偿之责。该不会这十两银子何公子赔不起吧?」庄湛又是招牌的轻蔑笑容,看的何歆只觉这庄湛实在欠扁得厉害。
「哼!」拿起毛笔沾墨签之,看着庄湛珍而重之地将自己签写的借条一张张迭好重又放进怀里,何歆气得转头眼不见为净,反正早晚他定要这庄湛吃亏。
「好了,该是时辰敷药了。一会吃了早饭我请店小二将药重煎,你好好将腰伤治好,我们早日上路。」庄湛不提还罢,一提,何歆才感觉到腰间简直是赤赤的疼痛,先前注意力被分散了还不觉得,现在那是疼得眼泪直掉,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