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罗沉默不语,小六仍努力不懈地继续说:“最近二堂主老把自己埋首在帮务中,不眠不休,从没停下来休息
过,脾气时好时坏。依我看,再过不了几日他一定会病倒。你想,他是为了谁呢?”
听到这里,罗的心开始动摇,眼底浮现一丝担忧。
“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呢?好歹两人不要这样避不见面,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像个闷葫芦一样。不然,我们
拜托你,请你去劝劝二堂主要照顾自己的身子,你说的话一定比我们这些人来得有用;况且他若看到你去,一定会
很高兴的,这样大家都好过,也不用害怕二堂主迁怒于我们。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好不好?”小六使用哀兵政策,
期望能挑起罗的同情心。
罗犹豫地紧咬着嘴唇,不点头也不摇头。
“大家都非常希望你能去看二堂主,不过决定还是在于你。我们先离开,让你好好的想一想。”
走至一半,小六突然又回头道:“他的生杀大权全掌握在你手中!你要他生他就生,你要他死他便死!”
小六便拉着冯九和伍晨离开,留下罗一个人。
“喂,小六,你刚刚会不会说得太夸张了?”冯九出声质疑。
“怎么会夸张?若再这样下去,二堂主肯定会倒下去,这不就是让他死他就死吗?”
“差太多了啦!”这分明是咒二堂主死,亏他还说得出口。
“反正只要儿肯去探望二堂主,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没关系。”
“你有把握儿会去吗?”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冯九单刀直入地问。
“五成,若再去二堂主那边嚼一嚼舌根,我就有十成的把握。”不是他吹牛,他一认真起来,脑筋可不输给别
人。
一旁不说话的伍晨终于开口:“那要怎么做?”
小六兴奋地向两人招招手,示意他们靠过来。“附耳过来,这样……那样……我这样说你们懂了吗?”
“小六,从今以后,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冯九搭着他的肩膀,笑哈哈地说道。
“伍晨,你也要好好学学小六,咱们水龙帮可没有胆小的人,多训练你自己的胆子吧!”冯九大力地在他背后
拍了一下。
☆ ☆ ☆
这是第几次失神了?欢霄苦笑地将思绪拉回,逼迫自己重新埋首于公务中。
就算如此勉强自己,脑袋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小儿;脚像是有自己的思想,总想抛开一
切,大步迈开去找小罗。
他故意不眠不休地工作,想借此让自己不去想小儿。但是每每到了夜晚,一静下来,心中的思念便开始泛滥,
不停嘶吼呐喊着要小儿。
心情烦躁得看不下帐册,他索性走至门外,想纾解一下心情,却听到附近有谈话声,他好奇地走过去。
冯九斜眼瞄到欢霄走近,立即对另外两人眨眼示意,三个人便开始高声谈论起来。
“儿是不是又生病?不然身子怎会愈来愈瘦弱,好像风一吹就会倒,让人看了好不心疼!”
“还不是为了二堂主,他拉不下脸去见二堂主,又希望二堂主主动去看他,想念二堂主想念得紧,偏偏人家就
是不来。结果就心头郁闷,整个人也开心不起来。”
“对啊!有时我还看到儿在偷偷地流眼泪,嘴中还直叫着二堂主的名字,让人看了真想为他分担一些忧愁,让
他不再眉头深锁。”
“你不行的啦!能帮儿的只有二堂主,可惜二堂主整日只知道工作,根本不在意儿的死活。我看,儿迟早会倒
下来的。”
“这怎么行!好歹儿是我们的好朋友,不能让他这样下去。不如我们去劝劝他,叫他把二堂主给忘了,凭他的
容貌,还怕找不到人来爱他吗?”
“也好,顺便去盯着他,免得他又把饭搁在一旁忘了吃。”
“走吧!”
三人作势往霄枫娄的方向走去,却在半途转了一个弯,躲在屋子的转角处。
不一会儿,他们果然看到一道身影正如预期中,匆忙地往霄枫楼而去。
“你看,我就说有效吧!”小六一脸得意忘形。
“接下来就让他们小俩口好好说说心里的话,我们去喝几杯小酒吧!”冯九豪爽的搭上伍晨和小六的肩。
“那……谁要请客?”伍晨困惑的语气招来其余两人一记白眼。
两人异口同声地对他大喝:“废话,当然是你请客。不然还要我们请你吗?哼!”
☆ ☆ ☆
欢霄的心中此刻正波涛汹涌、血液沸腾,他是如此的思念他的小儿,就算再受一次伤,就算被小儿讨厌,就算
……小儿说要离开他,他也要坚持到底,绝不后悔!
只是,小儿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见着了面定要好好责骂一番!
一个不留神,突然有个人迎面冲进他怀里,撞得他胸膛隐隐发疼。
那人因力道太强,结果反弹回去,自己反而被弹得退了几步,一个不小心脚步踉跄,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罗低垂着头,摸摸自己的鼻子,正要破口大骂,抬头往上一瞧,却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幽幽地吐出几个
字来:“欢……霄,是你啊!”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急着要去哪里?”想要缓和一下紧张气氛,欢霄故意以轻松的语气问道,让罗降下戒心
。
他怎能坦白说自己因担心他的身子,而正要去看他呢?那种话他说不出口呀!
温柔地将他扶起,轻揉他逐渐变红的鼻头。“听说你生病了是吗?”他的眼底盛满对罗浓浓的关心。
“不,我没事,反倒是你……”
“我怎么了?”
“听说……你整日不眠不休,让很多人为你担心。”他故作镇定,眼睛却不时地瞟向欢霄。
“你会为我担心、会为我着急吗?你会吗?”捧起罗的脸,让他看着自己,不再让他逃避。
眼泪像珍珠般地晶莹剔透,成串地滴落下来。
见状,欢霄真是慌了手脚,只好低头舔舐顺着罗脸颊滑下的泪滴,却止不住他欲倾泻的眼泪。
欢霄受挫地将他紧紧抱住,安抚着哭泣颤抖的身躯,哀求地道:“你别哭!你别哭呀!若你不喜欢看到我,我
绝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但是,我要你仔细听清楚,我是真的爱上了你,不是儿戏,更不是谎话,是真心真意地
爱着你,不管你是男亦或是女,我全不在乎。
我要的只是名叫罗的这个人的心,其他的人我根本不在意。我只为了你而活,为了你,要我下地狱,我也心甘
情愿。我的心只为你而跳,只为你存在,若没有了你,我宁愿失去我的生命,因为世上若没有了你,一切也变得没
有意义。”
怀中的人儿哽咽声渐歇,只剩细微的抽泣声。
欢霄微微松开手,望着罗的眼睛,像要望进他灵魂的深处。“我希望你也是真心对我,值得我倾尽一生去等待
;所以我愿意等,等你走到我面前奉上你的真心,然后我会紧紧将你拥入怀中,这一辈子再也不让你离开我身边。
”
说完,欢霄立即转过身,不舍地举步离开。天知道要将这些话说出口,是要花费他多大的勇气。因为,他不习
惯赤裸裸地在别人面前道出真心的话,那会让他感到无助,似乎手无寸铁地站在敌人面前任人宰割。这种感觉对他
来讲,一点也不好受。但是,为了他的小儿,所有的一切他都甘之如饴。
“你……别走呀!”
欢霄置若罔闻。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叫你别走啊!欢霄!”罗手叉着腰,红着眼眶大喊。
欢霄这才停下脚步,但却不愿转过身。直到背后贴上一股温热,他倏地僵直身子。
罗将头轻抵着欢霄雄厚的背,双手亦环上他的腰,温言地说道:“我承认我是一个胆小鬼,不敢正视我的心。
我也承认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玩笑。但,我还没有准备好接受你的一切,正如你会害怕,我也会害怕。害怕你强
烈的情感会将我整个人淹没,害怕不能负担你的深情,因此我选择逃避。可是,我不想离开你,所以,请你再多给
我一点时间让我思考,让我学习如何包容你的情,让我们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好吗?”
欢霄激动地反身拥住他。“好,好,只要你不说讨厌我,只要你不说要离开,我不会再逼迫你。”
含泪的杏眼仰望着他,语气娇嗔道:“瞧你,一点都不像水龙帮的二堂主,从前那个无赖又霸道的欢霄跑哪儿
去了?若被人看到你这模样,不怕别人笑话?”
“只有你有这个能耐将我变得如此,就算别人笑话,我也愿意。”真诚的话语包涵着无限的爱意,他宠溺地轻
捏罗红通通的鼻尖。
温暖的大掌抚上罗的眼,帮他擦拭脸颊残留的眼泪。“以后你别再哭了,你哭了我会很心疼的,好不好?小儿
!”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呢喃。
“嗯!”他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看连小狐狸也在笑你。”不知何时,一颗头颅从罗怀中探出,睁着圆滚滚的眼珠瞅着罗瞧。
罗气急地将小梦压回怀中。“别看!”然后仰起头。“那你也不可以再对我凶!”他指的是上次在温泉池畔争
吵的事,那时欢霄的脸看起来好吓人的!
“我你。那……你可以接受我一个简单的要求吗?”欢霄恳求着。
“只要不是要我杀人放火、违背道德的坏事,我都可以答应你。”
他将嘴靠在罗耳边,小声地说:“我希望你能叫我霄,可以吗?”
欢霄吐出的气吹拂在罗敏感的耳边,令他的全身泛起一阵轻颤。“这……我……”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欢霄好心提醒。
他才不是什么大丈夫!顶多只算个“小丈夫”,可是答应的事不能反悔呀!
“你不敢?”
“叫就叫,有什么不敢的!”明知是陷阱,他还是跳了下去。
“嗯?”他双手环臂等着。
过了半晌,只见罗不自在地撇过头,嘴中小声地嘟囔着:“霄……”
“我听不到!”他凑近罗,想要听得更清楚。
罗只好再说一遍:“霄……”双颊已红,羞赧的模样诱得欢霄忍不住现在就想要他。
“我可以吻你吗?”不待他回答,欢霄已低下头以唇封缄,吻住他朱红的双唇,轻柔地舔舐唇瓣,轻轻地吸吮
,舌尖爱怜地轻撬开齿关悍然侵入,不停地逗弄他口中的舌,吻得罗娇喘连连。
就在罗快要窒息时,欢霄才心满意足地将唇移开。
“以后不准没经过我的同意就随便吻我!”刚被吻过的唇,犹如玫瑰般娇艳欲滴,引人遐思。
“你有没有在听?”
看着欢霄再度低下的头,罗有不好的预感,刚要往后退一步时,他却比他更快,在他还没行动前,将他揽进怀
中。
罗小手抵着他伟岸的胸膛,仍坚决地重复道:“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准随便吻……”
他接下来的话已全落入欢霄的口中。
6
来到水龙帮也有一段时日,罗倒还没真正的逛过其他地方,只除了他所住的霄枫楼外。欢霄曾答应要带他参观
一番,谁知最近忙着跟商行商讨交易,无暇履行当时的承诺,却又不准他一个人乱逛。
而自从帮里的人知道到他养了一只狐狸,每天总爱来跟它玩耍,看众人那么喜爱小梦,他就大方的将小梦托给
他们。身边少了小梦的陪伴,令他闷得发慌。
总之,他就是拗不过好奇心,不等欢霄答应,决定自己一个人逛水龙帮。
顺着霄枫楼的小径走出去,通过两旁布满青绿色的草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大遍种满晴阳花的庭院,浓烈的香味
直扑而来。晴阳花,花有七瓣均呈秋天的黄,花蕊亦有七株,是为鲜艳的红,搭配起来呈现一种冶艳的美。
他听闻过晴阳花生长于极北的漠河,生长条件严苛且极为脆弱,常不到开花期便已枯萎,所以很少人能见着晴
阳花的模样,何况是他面前这么一大片的晴阳花。
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种出如此美丽的花?绕过庭院,眼前矗立着一栋外表朴素的楼阁,抬头一看,上面
挂着“晴阳阁”的匾额,好个名副其实的晴阳阁。
突然瞥到庭院旁一座名唤“探阳亭”的亭子,正中央的石桌上摆着一把瑶琴。看这把雕工精致的瑶琴,想必是
名师所雕刻。这主人真是好雅致,赏花之余不忘弹琴助兴。
看到一把好琴摆在眼前,罗一时技痒。好久没弹琴了,不知指法是否已退步?他走上前,坐定身子,双手爱怜
地先抚摸一遍琴身,调适好呼吸后,十指轻柔地开始弹奏。
琴声悠扬,如诉如泣地在广大的天地间漾开,连花儿也痴痴地沉迷其中。指间流泻出动人的乐音,宛如天籁一
般,融入冬天的雪景中,教人沉醉,怎么也舍不得介入打扰,破坏这美丽的一刻。
欢霄远远地便听到绕梁琴音,识得琴中所弹的是“秋风词”曲调,不禁兴志,跟着低声吟唱——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琴歌相合,或高或低,忽徐忽疾,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曲弹毕,罗起身讶异地轻喊:“霄,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商行了吗?”
“因为这里有一个令我心系的人儿,让我恨不得早点回来。”眼底的柔情只为眼前的可人儿展现。
“你别乱说,油嘴滑舌的。”罗脸色泛红地嗔斥。
这人怎么净爱说些肉麻话,定是从前哄骗女人的甜言蜜语。
“我没胡说。我只跟你说这种话,从来没有人对其他人说过,只有你!”厚实的大掌抚上罗如丝的黑发,轻轻
地在手上把玩。
“哼……”暂时相信你。”罗露出一抹淘气的笑容。
欢霄将他带进怀中,坐在石椅上,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而罗整个人便顺势靠在他怀中,双手亦圈住他的颈
子。
自从他们两人坦诚内心的情感后,许是敞开心扉无所顾忌,两人的感情便日益加深,行为益形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