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什么家规全挤不进他的脑袋,身体本能地动作,迅速地朝场中窜去,手中往刘若冰眉心一点
,刘若冰只觉得脑袋一晕,不禁后退一步,让出一个空隙。
武叔崇看准了燕拂羽,长手一抄,抓着他的衣领就把他揪了起来,提气一踪上了屋顶,守住这个角
落的人立刻上前阻拦,但他们只觉得眼睛一花,彷佛一阵风掠过似的,待回神,武叔崇和燕拂羽的身影
已经远去。
「他们往那边逃了,追啊!」有人吆喝着,拔腿追上。
「你这笨蛋!逞什么能?」武叔崇气呼呼地把被他点了穴的燕拂羽往地上一丢。
在甩脱了追兵之后,武叔崇和燕拂羽来到一座土岗上。
武叔崇蹲下来,撕开燕拂羽的上衣跟裤管,边料理他的伤口边骂。
「你知不知道,芙蓉女跟云无心是十大剑客之二?你师父从来没跟你提过吗?居然敢一个对上他们两
个?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就算先前不知,打了之后也该知道他们的功力深浅,幸亏云无心暗中帮你,不然你早玩完了,到
时,我武家的藏书阁里铁定会记上你一笔──拥有流星剑为时最短的人!
「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吗?受了伤还硬撑,那不叫胆气,叫蠢!」
「你骂够了没有?」燕拂羽瞪大一双眼睛,「早先你不是跟我说好,不干涉我的行动的吗?」
这话一出,武叔崇就像被一棒打中似的,猛然清醒过来。
「当初誓言旦旦地说就算我被杀了也不会出手救我的,不就是你吗?」燕拂羽被武叔崇骂得一股气
涌上来。
「……对不起。」武叔崇撕下袍衫下摆,替燕拂羽扎好伤口。
听到他的道歉,换燕拂羽发愣。
救人的反而同被救的道歉,这可不合道理。
这一想,他自己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因此低声说道:「谢谢你。」
武叔崇看着燕拂羽,心里乱成一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冲动。
他怎会这么鲁莽地出手呢?
在武家五兄弟中,就只他一个保持从没犯过戒条的完美纪录,可这次……他竟然犯了规!
要是被大哥知道了,铁定会要其它兄弟来接手,不准他再插手燕拂羽的事。
这下他该怎么办?
武叔崇想着,不禁烦恼起来。
燕拂羽看他焦急地来回走动,浑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喂!解开我的穴道。」燕拂羽说着。
一路之上,他试过几次想冲开被点的穴道,可就是不成功,这下子,他对武叔崇更加佩服几分,想
不到武叔崇不仅轻功好,连点穴手法也挺独到的。
「啊?抱歉抱歉。」
武叔崇回过神来,走向燕拂羽身边,替他解开穴道。
「看不出你气质彬彬的,武功倒是挺好的嘛……」燕拂羽挺身站起,「我看你们武家不简单……不
知道咱俩比起来,谁厉害些?」
「要做我们这一行,手底下总得有些本事,不过,也就仅止于此。」武叔崇敷衍燕拂羽的问题,一
心只胶着于犯了规条的事。
「真的吗?」燕拂羽有些不相信,「不管真也好、假也罢,我只希望你下次别再帮我了,你不是说
我实战经验不够吗?不让我跟人打,我怎么累积经验?」
「我知道了,下次,我不会再出手了。」
看武叔崇垂下肩膀,燕拂羽以为他是因为好心没好报而沮丧,不由得内疚起来。
本来萍水相逢的两人,武叔崇却这么关心他的安危……这让他感到心头一阵暖。
他拍拍武叔崇的肩,说道:「这次真的还是得谢谢你,真的!你这么关心我,我很感动,打从我师
父过世后,没人对我这么好……」
燕拂羽看着武叔崇,眼眶不禁一热,伸手握住武叔崇的手,「武三哥,我们结拜为兄弟,好不好?
」
「结拜?」武叔崇犹豫着。
他似乎不该跟燕拂羽有太深的交情,一旦结拜为兄弟,那关系就不平常了。要是被大哥知道……
「嗯,你不愿意?」热切的眼眸立即转变为惶恐。
「不,不是不愿意……」武叔崇连忙否认,略感欣喜于看到眼前人的脸色由阴转睛。
「那好,我们就来结拜吧!」燕拂羽说着,便兴匆匆地拉着武乱崇跟他一起面对月亮跪了下来。「
我今年十八,你呢?」
「二十三。」武叔崇愣愣的,心里又是激动高兴,又是畏怯担忧,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却见燕拂羽仰首对天,双手合十,虔诚地说:「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燕拂羽今日和武叔崇义结
为金兰,敬他为兄,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若远比誓
,愿遭五雷轰顶,死后永世不能超生。」
语毕,晶亮眼睛转向武叔崇,带着无尽心悦与期待。
看着那双诚挚的眼睛,武叔崇只觉胸口涌上一阵热气,顿时把什么都忘了,心里激动万分,因此也
跟着说。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日我武叔崇和燕拂羽义结为金兰,必会爱他如弟,从今后有福同享、有
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若远比誓,愿遭五雷轰顶,死后永世不能超生。
」
说着,两人对着月亮同时拜了下去。
拜过了天地,武叔崇拉着燕拂羽站起,两人面对面又是一拜。
「哥哥。」燕拂羽笑嘻嘻地对着武叔崇做了一揖。
「兄弟。」武叔崇也笑了,还上一揖。
两人开怀地相视而笑。
武叔崇此刻铁了心,决定再不管什么家规祖训了。
第五章
「红蓼渡头秋止雨。印沙鸥迹自成行。整鬟飘袖野风香……」
日暮时分,渔船已歇,广阔的湖面上只剩几艘船只来去,多是为苦观赏夕阳景致的画舫游艇,绕着
近岸处缓行。
武叔崇和燕拂羽也雇了艘渡船,向着湖心而去,预备跨越燕愁湖,往武家大宅而去。
玲珑曲韵伴随歌声,自一艘位于湖心的画舫内飘出。
这样的画舫在燕愁湖上常见,因此武叔崇并未在意,只是和燕拂羽两人并肩立在船头上,手指夕阳
方向,看着湖面粼粼烁金。
「过了燕愁湖之后,顺西南支流下去就是凝碧河,大概再一天半的船里,就到我家了。」
暮风徐吹,扬动两人的衣缩。
燕拂羽拂开被风吹沾到脸上的发,望着悠远的水天交接处,被金光刺了眼。
「燕愁湖……好怪的名字,为什么这个湖要叫这个名字?」
「唔……你问倒我了,我也不知道它为何被这么叫……或许是因为燕子到了这座湖上就会发愁吧!
」武叔崇笑答,引来燕拂羽夺目的笑容。
蓦然间,武叔崇的心里猛地一突,窜起一星惴惴,因此不由得警戒地观察四周。
这里接近湖心,距离周围湖岸约莫两个时辰的船里,要是有人打算在这里下手抢夺流星剑的话,要
逃可也没地方逃,因此他得倍加小心才是。
「不语含颦深浦里,几回愁煞棹船郎……」
歌声更近了些,武叔崇的目光不由得瞥向画舫。
只见那艘画舫比一般画舫大而精致,画栋雕梁,镶花窗扇尽敞,饰着红纱,轻飘如烟,窗内几上放
置花瓶,送出淡淡花香。
花的香气融在晚风中,为夕阳美景更添一抹醉人香艳。
两个彩衣侍女从船舱里走出,各提着一盏六角宫灯悬挂在舱房檐下,流苏随风轻曳似柳,舱门红纱
飘飞,朦胧了灯光,漾出水盈盈的柔媚。
武叔崇随即转头吩咐船夫掉转方向,不想让两船过分接近。
「燕归帆尽水茫茫……」歌声幽幽,随琴声袅袅低回,渐至不闻。
曲歇后,侍立舱外的彩衣侍女轻拢起红帘。
环佩叮当声响,随着衣裙簌簌的莲步轻移,带出一位红衣女子,黄莺般娇声亮出了一串轻笑。
「武三弟,你这是怎么了?一见到姊姊我就躲?」
武叔崇一看,黛眉星眸、杏脸桃腮、朱唇皓齿的一个艳丽女子俏立船舷。
原来是熟人──他二哥武仲崎的红粉知己──人唤红袖舞的名妓叶双华,歌舞双绝,打十四岁起便
名满京华,风靡无数王侯将相。二十二岁那年嫁予老忠义王为妾,后拋弃富贵与「太极门」杨清私奔─
─即为于上届英雄会中夺魁者──当时英雄美人,不知羡煞多少人。
谁知不及一年,杨清死于暗杀,自此叶双华形单影只,浪迹江湖,不得已重操旧业,造了画舫于五
湖四海间飘荡。
这许多年来,托赖杨清生前的名声交游与她自己的手腕,不谙武功的她亦能广交黑白两道群豪,让
不少人碰上她时,多少得卖个面子,因此在武林间占有一席之地。
而她与武仲崎之间的交情更不同于一般,故此武家人对她俱不陌生。
「啊……原来是双华姊姊,小弟先前没认出来,还请姊姊恕罪。」武叔崇对着叶双华抱拳,朗声说
道。
「呵呵……要我恕罪简单,自己过来,别等我请。」叶双华笑道,一双水杏大眼佯嗔瞪大,却是笑
意盈盈。
此时武叔崇命船夫将船驶过去。
燕拂羽在一旁拉着武叔崇的衣袖问道:「她是谁?」
「我们家的一个熟朋友。她喜欢直性人,等会儿你直接叫她双华姊姊,她一定高兴。」在武仲崎众
多红粉知己(红粉眼线)中,武叔崇对叶双华最为佩服,也跟她最为熟络。
「想拍她马屁的话,叫声妹妹更好。」他压低了声音补上这么一句说笑。
不一会儿两船接近,武叔崇命船夫驾船跟着画舫后,便拉着燕拂羽的手一起跳上画舫。
他先对着叶双华抱拳行礼,随即拉过燕拂羽介绍着。
「双华姊姊,我给妳介绍,我身边的这位朋友是……」
「燕拂羽。」叶双华接口,灵动黑眸在武叔崇和燕拂羽身上一溜。「流星剑主这么大的名声,我还
会不知道吗?」
笑着,她转向无拂羽,微微曲膝行礼,本该垂下的大眼却直溜溜的盯着燕拂羽,带着献媚的意味。
「小女子双华,见过燕大侠。」
叶双华年纪虽已三十好几,可艳质天成,再加上向来细心于装饰打扮,因此风韵丝毫不逊年华正好
时。
而燕拂羽除了上次跟芙蓉女对过一招之外,从来没跟女人这么接近过,因此在叶双华眉能言、目能
语,于举手投足间无不现风情万种的媚态下,不禁结巴起来。
「啊……呃……不、不敢当……」燕拂羽略显慌乱地对叶双华拱手为礼,「在下燕拂羽,见……见
过……双华……姊……姑娘。」
他的生涩使得叶双华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纤小双肩颤如风中春花,笑道:「这位小兄弟
当真嫩得有趣。」
掩口轻笑,神情一变,态度爽俐地移步走到燕拂羽身边,伸手搭住他的肩,「你听话,就叫我一声
姊姊吧!可不许妳叫我阿姨。」
「不、我、我不是……」燕拂羽看叶双华似乎误会他因为她年纪大而叫不出「姊姊」两字,因此连
忙想解释。
「双华姊姊就饶了他吧!」武叔崇眼见燕拂羽快要应付不过来,便帮着解围。
「好吧!」叶双华放开燕拂羽。「我饶他,再不逗他了,否则……万一要吓跑了他,我准备好的酒
菜不就白费了?」
微笑着,她走向舱门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听姊姊这话,妳是专程在这里等我们的?可是妳怎知……」武叔崇跨步走进舱房内,疑惑地问着
。
「岂只我知道,只怕连你大哥都知道了双桧镇上的事。」
进了舱房,叶双华请武叔崇跟燕拂羽坐下,随即轻拍了两下手掌,便有侍女送上酒菜。
她跟着执起酒壶为两人斟酒。「我猜你大哥这会儿正在为你出手救了他的事着恼呢!」接着,纤指
指向燕拂羽。
一句话让武叔崇的心沉了下来。
「你这一趟回去,等着你的恐怕就是武家的家法戒尺了。」叶双华笑了起来,彷佛正坏心地享受着
武叔崇的忐忑不安。
「家法?」燕拂羽惊诧,不由得蹙眉看着武叔崇。「要真是这样……你大哥要罚的话,让他罚我好
了,事情是由我起的,我来担。」说着,他挺起胸膛。
「好!」叶双华击了下掌,「不枉老三出手救你。」双手端起酒杯,「这份气概值得我敬你一杯。
」
语毕,她自己干了杯,仍是笑吟吟的,毫不介意燕拂羽未响应她的敬酒,只是看着武叔崇舒展眉心
,拍拍燕拂羽置于桌上的手背,示意他别担心。
「放心,我大哥的气一向生不久,再加上有我大嫂在一旁,他下不了手罚我的。」
「是吗?」虽然武叔崇这么说,但燕拂羽还是有些担忧。
「没事的,我不是怕罚,只是我第一次犯家规,难免会有点不安。」武叔崇淡然一笑。
一旁叶双华答着腔。
「我说你们武家这条规矩也太没有道理了,哪能事事这么袖手旁观?只要你认为对的事,就放胆子
去做吧!管他什么家规祖训,行事但求无愧的心,为所当为,这才是好汉子呢!」
对于叶双华的话,武叔崇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转移了话题对燕拂羽说道:「喝酒吧!双华姊姊敬
你的酒呢!」
「啊!」燕拂羽这时才发现自己失礼,连忙端起酒杯,「双华……姊……」
他还是不习价,一咬牙,那个称呼才顺利出口,「姊姊恕罪,我自罚三柸。」
说着,他便忙不迭地连灌三杯酒下肚,辛辣的烈酒烧得他的喉头火热,胸腹一阵酒气暖起,脸上立
刻红了起来。
看见燕拂羽的窘样,武叔崇忍住好笑。
叶双华年纪虽比燕拂羽大上十多岁,但修饰得宜,仍然是个足以令男人心动的女人……像燕拂羽这
样的青涩初犊在美丽的女人面前手忙脚乱,一点也不足为奇。
注视着燕拂羽,武叔崇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
「呵呵……算你乖,这便饶了你啦!」叶双华举着为两人布菜,「尝尝这清蒸鲈鱼,下锅前还活蹦
乱跳的呢,保你们赞好。」
「多谢姊姊。」武叔崇举起筷子,尝了口鱼,细细咀嚼,果然滋味鲜美。
一旁燕拂羽则是狼吞虎咽,不知细品,看得武叔崇不自觉地微笑。
放下筷子后,他好奇地转头问着,「姊姊是有什么消息要我带回去吗?」
「不是。」叶双华轻摇螓首,「我是特地来接你的。眼下不知多少人在觊觎流星剑,你两人随便雇
艘不知底细的船过湖,总是不安全。这燕愁湖湖面广阔,要是在湖心遇袭,可连个接应都没有,所以我
一得到消息便赶了过来。
「再者……」媚眼瞟向燕拂羽,「我也想瞧瞧甫入江湖,便掀起如许风波的青年侠少是不是长着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