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情阅微》——丁冬

作者:丁冬  录入:11-30

  自那次之后,云星澜不时便会在寺中见到那名小童的身影。或在他于寺中出入时、又或是于庭院中闲步松泛筋骨时……常会有小童的身影在他身周不远处飘忽。有时更甚者,他会在夜里感觉到一股视线自窗外射进他脸上。

  这会儿,那行径奇特的小童可引起云星澜的注意了。他镇日净是这样偷瞧着他,到底是为什么?云星澜百思不得其解,而日久积成的习惯也让他不自觉地会去寻找小童的踪影、追索小童的视线……而偶尔没见到小童出现寺中时,他还会没来由的百无聊赖起来。

  对于小童流连在他身上的视线,他自有体会,也叫他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但……他总逮不到个跟他说话的机会,因此这份心思也只能放在心底酝酿了。


※      ※      ※


  一夜,月出时分,云星澜推辞了一个邀约,打算利用晚上的时间好好练练字。就在他一踏进租赁房舍所处的院落中时,却见到窗纸上映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瞧那身段模样,似乎正是那个一直在跟他玩捉迷藏的小童。

  云星澜心中蓦地一动,嘴角边浮起一抹略带狡狯的笑,随即放轻了脚步,不教发出一丁点儿声响地靠近了房门,而后神鬼不知地湿了门纸,将眼睛凑上破孔去窥看着。

  只见小童微笑地在室内徘徊,一忽儿摸摸桌子、一忽儿翻翻架上的书,脸上神色忽喜忽赧,状甚颠倒,像是在描摩着什么旖旎情状……看得云星澜忍不住摀紧了自己的嘴掩住笑声,继续看着小童的举动。

  这时,小童坐上了床沿,伸手拍打着棉被枕头,最后甚至将脸贴在床褥上,闭目怀想,脸上的笑容更加甜美可爱了……

  这下子,云星澜不禁挑眉自笑,笑出一股子洋洋自得。他伸手拉整了下身上长衫,略抖去了尘土,接着便猛地推开了门。门扇发出呀然声响,惊吓了小童,一双明眸蓦地瞪大,在眼里映上云星澜颀长的身形时,他跳也似的离开了床铺就往门外冲,却被云星澜拉住了他的肩头不让走。

  「呀……」小童低呼,一张脸红得像枝头上倚云的红杏,「放我走……」

  「你瞅着我不在偷进我房里来,这就想走?你问问我是愿意不愿意?」

  「我……」小童转目瞟了眼云星澜,随即飞快地避了开去,「我没偷东西,也没想偷东西……」

  「是么?这话我不信,」云星澜将小童拉进了房里,反手关上了门,「趁着主人不在偷着进来,不是为了偷东西,又为着什么?嗯?」挑飞眼眸甩出一抹调笑,小童的脸因而更红了。「我刚可都瞧见了,你在我房里东摸西摸,又一个劲儿地傻笑,为什么?」

  「我……」小童嗫嚅着,感觉云星澜的手自他的肩头滑下腰际,将他拉近,叫他一颗心跳得像是要直接从身体里面穿破而出。

  云星澜被他的窘态逗笑了,「别怕,我不会难为你的。」他摸摸小童的头,接着小童澄亮眼眸递过来的水柔视线。时,云星澜只觉胸口一热,像是有某种情愫被撩起。

  「想你进我房来不为偷东西,那么……难道想偷点别的?」云星澜俯身让嘴靠近了小童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问着。

  一句话问得小童身颤起来,又感云星澜温热鼻息在耳后撩弄,小童不知觉间软了双膝,任云星澜握住了自己的手,拉到床沿上紧挨着他坐,一只手掌被他摩挲着,瞬间,小童连指尖似乎都失去了动作的力气。

  「呵……我知道你一直躲着远远地偷看我,何必兜这圈子呢?」云星澜以指摩抚着小童的手,白晰柔嫩,叫他不禁有些情思荡漾起来,「就是叫住我,跟我聊上几句我也不会吃了你,你怕怎地?这会儿可好,还偷进我房里来,你想,倘若发现的不是我,这会子你就算泪眼汪汪也洗不清这贼名儿了……」

  小童抬眼望着云星澜,见到他一双能言的眼眸转盼风流,斜撇出微笑的唇不见酝藉,却是露骨的调戏,「可依我看……你倒真是个小偷,不过……是个小小年纪,就想学着人偷『人』的小偷儿!是不是?」

  小童低下了头默不作声,云星澜见到他的反应,不由更让手肆无忌惮,触着他的腰肢,轻捏着,见小童全无推拒之意,便更多用了点力,另一手也探上了小童的衣襟,解开他的外衣。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十四?还是十五?」云星澜问着,唇已经沾上了小童的耳鬓。

  小童轻轻颤喘着,「我、我叫……」他沉吟着,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放小了声量含混着,「……倚云……」

  「倚云?真是个好名字……倚云……」云星澜将脸埋在小童颈间,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带有微微的春杏芬芳,再见小童绯红双颊嫩得像是能掐出水来,真有股子红杏那『红琼映日妍』的艳姿媚态,一时不禁心醉神迷,「看样子,我倒是真的摘了朵依偎我的花了……」

  这可真是段奇缘了……云星澜心忖着。他姓云,这小童偏就名叫倚云,这不是摆明了冲着他来的么?而这小童无论体香、容姿、名号……无一不暗合杏花之形,且第一次见他就是在那株杏树之下……这真是太巧了……

  但此刻云星澜正自情兴勃发,也不去计较这么些个琐碎巧合,只是俯身压倒了小童,吻上他的唇。

  四唇相贴、双舌互缠,云星澜于抚摸间褪去了小童身上的衣衫,看着小童玉白无瑕的身躯因羞赧发热而红得逗人,不由让唇舌手身密贴而上,摩抚亲吻,无所不至。

  小童被云星澜挑逗得浑身燥热,只觉身体里像是有把火在烧似的。小童的身子犹如燎香之炉,愈是灼热,便愈是自他身上飘出一股浓郁杏芳,香气弥漫室内,春意闹满。

  星眸盈盈泛水、花颜炽炽映火,恍惚间,云星澜觉得自己像是见到晓云轻风间曳袅枝头的一朵绯红娇杏……

  情不自禁的爱怜自心底窜起,醉溺了云星澜,不自觉地转急为缓,柔柔深深地吻入小童的唇,于痴痴腻缠间成就一夜激烈缠绵……

 
 

男情阅微
——倚云红杏下篇——

 

  日上三竿,云居寺里晨钟早已响过,却没惊醒相拥着沉入眠梦中的两人。只见云星澜以自己的手臂让小童枕着,小童就这么偎在他怀里,睡得正熟。

  「星澜兄!」随着呼喝而来的是门扇乍开的呀然声响,「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声音发自床边,云星澜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里的人影吓了他一跳,连忙拿起半落在床下的衣服穿上,不自在地望了眼身旁的小童,脸孔略显赤红。

  「见到我,是不是很讶异啊?」来访的是他三年前结识的朋友邢秋圃,只见他拉了把椅子到床前坐下,「哼……我早说你这人没心肝呢!来了这么久了,却也没记得通知我一声,昨儿听人提起,才知道你来了,谁知你是不是特意躲着我呢!」语气笑谑,云星澜也只得陪着笑,眼睛又瞟向小童,他也醒了,正自揉着惺忪睡眼。

  云星澜忐忑着,虽说他跟邢秋圃同属放浪一类的人,可这种景象被当场瞧见,脸皮再厚也抵不住打趣,更何况邢秋圃嘴上向来不饶人?正暗自琢磨着该怎么挡掉邢秋圃那张嘴时,却听得邢秋圃自顾自地说着:

  「嘿嘿……不过这下子我自个儿巴巴地赶上门来,你要躲也来不及了,快点梳洗一下,我在酒楼里订了桌席面,邀了几个好友,都是你认识的,咱们今儿可得好好乐一乐,这个脸你可不能不赏……」

  邢秋圃絮絮叨叨地说着几个好友近来的状况,又是埋怨他忘了旧友的……却完全没提一句小童的事。按理说,邢秋圃这人不该会放过这个笑话的,再者,以小童的姿色而言,邢秋圃不说上两句垂涎称赞的话更是大违他本性了。

  云星澜不由微微觉得奇怪,怎么邢秋圃像是完全没看见小童似的?邢秋圃该不会是转性了吧?云星澜心里暗暗罕异,心不在焉地偶尔响应邢秋圃一两声,随即在被窝里穿著外衣。

  邢秋圃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但话说到一半,寺中僧人送了茶进来,让云星澜心里又是一阵打鼓般擂响,他和小童两人睡在床上的模样被邢秋圃看到了,不过挨上他一顿打趣,往后当笑话儿说罢了,可被清心寡欲的修持僧人看见了,这……在寺中行苟且之事被和尚发现可是不妙已极……云星澜打量着僧人的表情,暗自忐忑,可这送茶进来的和尚却像是什么都没瞧见似的,平静地放下了茶,然后退了出去。

  这下子,云星澜可觉得不对了。邢秋圃有可能转性、体贴地视而不见,但……和尚会对他这个污了佛门清净地的浪荡子也来个体贴的视而不见吗?他想,就算日头打西边出,这些吃菜的和尚也不会放过念佛号说罪过的机会。

  他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小童,只见他低下头去,什么话也没说。再转头看向邢秋圃,邢秋圃脸上丝毫未有异色,两只眼睛一瞬也没瞟向小童所在的位置,云星澜不由心想:难道只有他看得见小童吗?

  但他按捺下心里的异怪,只是敷衍着邢秋圃,答应他等会儿必定赴约。草草地打发走邢秋圃之后,他皱着眉,定定地看着小童。

  「怎么他们像是全没瞧见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是妖?」

  「我……」小童抬起一对明净的眼眸,煞是可怜见的模样,让云星澜不禁舒开了眉心,眼神也放柔了,伸手搂住了小童,小童这才缓缓说道:

  「我想你也猜到了,我不是人,但你别害怕,我对你没有恶意的。我……我其实是杏花精,就是前面那处院子里那株杏树花精。」

  杏花精?云星澜瞪大了双眼,想不到这名为倚云的小童真是一朵杏花,难怪他身上有杏花的香味,又美得不似人间应有……但,欢合一夜的对象竟然是妖非人,还是让他不禁战栗起来,毕竟,太多的故事里有妖魅惑人、藉人之精气炼形的情节,而与妖物媾合者,大有人连命都丢了的……

  「那你来接近我,难道是……」云星澜颤抖着,心里也有些不豫。飞来艳福,当真是祸非福?想着昨夜旖旎风光、情致缱绻,娇美小童在他耳边低喃的软语情话……那些全都是假的?想着,他缓缓放开了小童。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小童连忙解释,「一般妖物鬼怪会害人,但我不会的,我……我接近你不是为了吸取精气……百年老树,自聚天地灵气,哪里需要做这种害人的事呢?」

  「喔?」想到昨夜的一切竟全是虚情假意,云星澜不由冷了脸,「这么说,你接近我不为害我,那么是为了什么?你说个理由来听听。」

  彤云飞上小童双颊,不由低着头,抠着自己的指甲。三年前的事,他忘记了么?小童飞快地抬起眼眸来瞟了云星澜一眼,见他总是潇洒的笑容不见,只是板着脸孔,心不由微微一沉。

  「你……你不记得了?」小童倚上云星澜的肩,却被推开,「我会接近你,是因为……因为……我们之间有缘啊!这不是你说的么?不然,我也不会从三年前开始,就……」小童话未说完,就被云星澜一声冷笑打断。

  「缘份?哼……你是这院里的一株杏树,我是穷乡僻壤的书生,天南地北的,八竿子打不到一处,我一个人能跟棵树有什么缘份?你别想再骗我了,也少说什么不想害我的鬼话,说得再冠冕堂皇有什么用?花精厉鬼,还不一样都是妖怪?」云星澜愈想愈气,「哼!我真真可笑,竟信了你昨夜一番鬼话……你只明白告诉我一句:花精要炼形成人,需不需要藉助人的精气?」

  小童瞪大了双眼看着云星澜,他……他真的一点也记不起三年前他自己说的话了么?是他要他等他三年的……若不是冥冥中注定的缘份,身为花精的他,怎会心怀凡人情愫?若不是天缘摆弄,他又怎么会在三年前爱上他的不羁倜傥?一夜里为他倾折芳心,真个守候了三年的光阴……可花精炼形,若能得藉人之精气,确是能收大效,这是实话,他不想骗他。

  水雾在小童的眸底聚集,但他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看见小童承认,云星澜不由脸色铁青。什么他一直喜欢着他、什么一直惦念着他、什么终于盼到了能跟他厮守依偎的机会……那时的甜笑全是做戏,跟传说里的妖魅们使的把戏是如出一辙的虚假!

  「这就是了……」剑眉倒竖、薄唇挑出冷笑,「你根本就是在骗我,想利用我!」

  若真没有其它企图,何不一开始就抖露身份?多的是机会的,不是吗?被欺骗利用的气愤让云星澜转过视线,刻意忽略小童的眼泪。

  泪水自小童的大眼中滴落,「你真的不记得……三年前的事了么?」

  「三年前?三年前我可没见过你呢!」

  「可你见过那株杏树啊!那时,你不是常在树下休息、或者看书么?你还常说想看看我开花的样子,还说过一定会很美什么的……你还为我做了首诗……而那一夜,你更是……」

  「住口!」云星澜暴躁地打断小童,「我可不记得自己三年前干过引诱花精的事……我不想听了,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说着,他将小童一推,便径自离开了房间。

  小童怔怔地看着云星澜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泪,垂落得更多更快,像是沐雨绯杏,被水分渗淡了花红……


※      ※      ※


  秋试期过,在还攀着暑热尾巴的九月中旬放榜,云星澜这次如愿中了举人。因想着来年春天还要参加会试,索性就不回家乡去了,只是托相熟的同年替他在这里赁了个小房子,安安稳稳地住了下来。每天除了温书、做八股之外,不时也和几个同年故友四处逛逛,今天一个文社、明天一个酒局的,日子过得不违他本性的逍遥自在。

  此刻,席上正自热闹,一群人飞花闹酒闹到了头,开始觉得没趣起来,有人便提议换个酒令,一时又把气氛给炒热了。

  云星澜原也跟大伙儿一起欢笑着,跟众人一起闹邢秋圃,一会儿挑剔他说得不通、一会儿扰得他错了韵,众人拿住了就要罚他酒,席上一时乱嘈着。

  但邢秋圃硬是不理,只是自顾自地搔着头皮想酒令,这时,他一眼瞥到云星澜,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下,有了个极好的主意。只见他夹起了一颗杏仁,摇头晃脑地念道:

  「日边红杏倚云栽……」说着,他还贼兮兮地看了云星澜一眼,然后摀着嘴偷笑,「我引这句诗有什么趣味,只有星澜兄知道……星澜兄,你说有趣不有趣?」云星澜瞪了他一眼,敛去脸上的笑容,说道:

  「无趣得很,你自个儿罚酒三杯,我就不追究你!」板着的脸有怒意的痕迹。

  一时众人看出有事,便忙忙地扯着邢秋圃追问缘故。

  邢秋圃摇着手,「你们叫他自己说,」他的本意是要逃过罚酒,见众人注意力转移,便乐得将话题踢到云星澜头上,「那是他亲身经历的一场风流艳福,要他自己说来才够味儿,而且听了之后,保你们赞我这酒面说得好。」

推书 20234-12-03 :《不良夫子》+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