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君子一言九鼎,你要说话算话喔!只要你答应我好好的当太子,别再故意激怒皇上,然后乖乖娶亲,我就
不哭了。”
“你说真的?你这不是要害了你妹妹的终生幸福吗?你真的要让她嫁给我守活寡?”
“你……你又不是不行,她怎么会守活寡。”他刻意避开周沂探索的目光。
“我只对你行,对其他人就完全不行。”周沂赖皮著说。
“对其他人不行?那韶琇呢……根本是在撒谎!”
他没好气的白了周沂一眼。
“那……那是……”听见杜诗田提起韶琇,周沂就没话可说了,想了好半天才找到理由。“那是因为韶琇长得像
你啊!”
“诗玉也和我长得很像。”
“这……这个嘛……总之不行,要是我娶了诗玉,你就不会跟我在一起了……我太了解你了,兄妹同事一君那种
事你受不了的。”
杜诗田低下头沉默著。
“所以,我是绝对不能听任父皇的安排娶诗玉为妃的,”周沂在杜诗田面前蹲了下来,仰头看他,“而就算我不
娶诗玉,娶了其他女人,不也同样是害人吗?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娶妻,而不娶妻,往后子嗣断绝,那皇位要传
给谁?所以,我也是绝对不能继续当太子……我想过了,如果父皇坚持不废了我另立太子,我就出家,然后你陪著我
一起出家。”
“你……又在异想天开了!”
“那有什么?你以为和尚真的都那么清心寡欲吗?”他一脸不屑的说。
“不……不行!总之,你别再胡思乱想了,你既生为太子,就有你该尽的责任。”杜诗田咬了咬唇,“当日跟你
说……不想跟女人争宠的话只是推托之词……我不是真心要你……要你……只能跟我好的。”
“你是推托之词也好,是真心也罢,总之,我心里已经有了你,再也装不下别人了,要那些生孩子的工具……她
们也太可怜了。”
杜诗田左思右想,觉得周沂的话也没错,可是,他也不能不有负身为太子的责任啊!
“若不是怕父皇降罪于你,我早就跟父皇从实招了。”他喃喃的咕哝著。
“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杜诗田蹙起眉头,早先止住的眼泪眼看著又要往下掉。
难道……只有他死了,才能让周沂乖乖地接受命运的安排,好好的当太子,来日继位,好好的当个皇帝吗?
这个念头乍现,杜诗田彷佛看到一线曙光。可是……他怎么舍得呢?周沂对他情深意重,而他对周沂也是难分难
舍……他在心里对自己发过誓,不再离开他的啊……
当杜诗田陷入怔仲时,只听见周沂还在说:“……不然就这样吧!我偷溜出去,然后假装遇劫被杀,太子微服出
游遇难,宫里铁定不敢张扬,到时就会昭告天下说我病死了,然后你就辞官,咱们找个深山躲起来……嗯!不好不好
,我们还是找个城待下来比较好,不然,躲到深山里,让你吃苦也不好。嗯……这个方法不错,不过,要找谁扮强盗
呢?而且,我如果被杀,也得要有尸体啊……”
周沂专心地盘算著“太子微服出游遇害”的戏码,但杜诗田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是想著过去和周沂共处的点
点滴滴……
第九章
这一夜的京城极不平静。
瑞王府中,周泛和魏国丈,及一干心腹在位于王府地下的密室中商谈。
“瑞王爷,这事不能再拖了,李昊恩已经出手,我们若再按兵不动,就是坐以待毙了!”
“黄将军说得有理。”魏国丈抚弄著胸前的长须,“目前京城里的驻军有一半掌握在我们手里,李昊恩手中有另
一半和护卫皇宫的御林军,比较起来,我们的势力是略有不及,但只要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仍然有机会。”
“这个……必须从长计议才行。”周泛摇摇头。带兵逼宫,是万不得已才下的最后绝招,因为,即使逼宫成功,
也未必能真的不留痕迹,因此,若非逼不得已,他不想在史册上留下万世骂名。
“虽然李昊恩在父皇面前告了我一状,但他没有真凭实据,光是一纸平空捏造的韶琇供状,未必能说服父皇相信
我有夺位之心,要是父皇并没有相信李昊恩的话,我们却贸然出兵,这谋逆大罪就犯得冤枉了。”
“你怎么知李昊恩手中韶琇的供状是假的?再说,万一他暗中把韶琇囚起来,就专等这一天好来整你,那你怎么
办?”
“第一,韶琇根本不知道我的计画,他有什么可以招供的?第二,韶琇之死千真万确,我怕那个多情太子暗中把
韶琇放了,所以早就抢在韶琇还关在牢里时就让人弄死他了……说不定李昊恩会拟出这条毒计,就是因为这个……”
说到这里,周泛不由得后悔,后悔他不该杀死韶琇的,反正韶琇什么都不知道,留下他一条小命又有什么关系?
都怪当初听信詹彝伦的话,怕韶琇活著会被逼著来诬陷他,这下可好,死无对证,话都随李昊恩去说了。
想著,周泛不禁瞪了一眼在座的詹彝伦。
由于詹彝伦上书提议废太子一事,魏国丈认为他是个可以收拢的帮手,便将他延揽进来。
“真死了就好,死无对证,李昊恩的话也是一面之词。”黄将军松了口气地道。
“话不是这么说,皇上相信李昊恩也好,不相信也好,但……总之他是在皇上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有这
个怀疑在,就算整垮太子,王爷也未必能抢到太子的位置。”詹彝伦没注意到周泛怨恨的目光,“唯今之计,王爷不
能怕,即使李昊恩未在皇上跟前进谗言,皇上也没相信,但……宫里的皇后您也不能不保。”
“是啊!皇后遭瑜妃陷害,我们得先保住皇后,保住了皇后,就等于是保我们自己。”魏国丈点头赞同道。
周泛没有表示,只是专心地思索李昊恩设下的这个连环套里有什么破绽。
皇后佯装生病,散布遭巫术诅咒的流言,原是吃定他父皇最信怪力乱神这一套,捕风捉影的话听多了,难免会对
瑜妃起疑,到时,倚中宫皇后之势,先铲除瑜妃,再对付李昊恩,却没想到,这些计谋全被李昊恩反为利用,走了招
险棋,在送给皇后的礼物中下毒。
要是他们真的不慎毒死了皇后,现在反倒好办了。即使李昊恩可以在后宫随便抓个替死鬼,但至少不会咬定皇后
栽赃瑜妃的罪名,而李昊恩告他的状,也就不会和皇后的事牵扯在一起了。
但是……怎么李昊恩像是对他们的计画了若指掌?想著,周泛的目光不由得定在詹彝伦的脸上。
几个新科进士中,周沂独独不喜欢詹彝伦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但是,周沂会这么聪明地安排了卧底在他身边吗
?再说,周沂又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去吸收詹彝伦?
这一想,周泛蓦地恍然大悟。自己一直以来,是看谁不受李家和周沂青睐,就去接近谁的,如果周沂早就看出这
一点的话,那他就有可能故意把詹彝伦推给他……
当初周沂纳韶琇一事太过顺利,而且还很配合地做了许多荒唐事,就算是听他当面嘱咐,也没办法将荒唐的时机
拿捏得那么好:今天又当著皇帝的面要求废太子,然后把他给扯了出来……如果说这些都是巧合,那巧合也未免太多
了。
只见周泛眼露杀机,缓步走向詹彝伦。
“母后当然要保,但问题是怎么保?”周泛站在詹彝伦身边,眼睛望著墙上挂的宝剑。
“微臣认为黄将军所言有理。”詹彝伦躬身说道。
“你的意思是……杀进宫去?”
“微臣的意见,只要制住皇上,皇上诏书一下,又有谁可以扭转局面?王爷只需挟天子以令诸侯即可。”
看詹彝伦挖了个坑想逼他跳,周泛就冲动的想拔下墙上的宝剑一剑宰了他,但转念一想,李昊恩不就是这样对付
他的吗?那么,他何不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
“茅塞顿开啊!”周泛转过身来对詹彝伦拱手称服,“我们净想著要如何对付李昊恩,却忘了唯一能制住李昊恩
的人是皇上……有道理!那么,依詹先生看,该怎么下手呢?要知道,光是京城,李昊恩跟皇上手中可以动用的兵力,
就比我们多得多了。”
“先生之称不敢当。”詹彝伦略略谦逊了一下,“当今之势,只有迅雷不及掩耳,出其不意地下手!王爷的优势
是过去王爷深自韬晦,朝中除王爷亲信的我们几个之外,没人知道王爷有意于皇位,连皇上也是。皇上至今对皇后及
王爷都还未做处置,显见正在考虑李昊恩话中的真假,而李昊恩必定也没料到我们已然知道此事,因此,必疏于防备
,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黄将军,如果今晚动手,来得及吗?”
“嗯……今晚恐怕是仓促了点……”黄将军思考著,正要再说下去时,却被周泛飞快地打断。
“既然这样,暂订明晚动手,禁宫守卫方面,就请黄将军协调,然后,我明天一早就进宫去,想办法降低父皇和
李昊恩的戒心,再找个人设法绊住李昊恩,当可成功。不过,今晚要劳烦詹先生先为父皇草拟废太子及立太子的诏书
了。”
“微臣当效犬马之劳,尽心为王爷办事。”
“嗯!好,那你先回去吧!你在我这里待太久,恐怕会让人起疑心。魏国丈是我外祖父、黄将军是我姨父,你可跟
我非亲非故的。”
“微臣明白,微臣告退。”詹彝伦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王爷,您这是……”黄将军看周泛神色有异,便开口问道。
“我怀疑詹彝伦是内奸,所以先支开他。我想,我们今晚就动手!”周泛握紧了拳头,“派人跟踪詹彝伦,等他
见过李昊恩,把计画告诉李昊恩后,立刻动手杀了他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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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府里,杜诗田怔怔地看著烛火,愁肠百转,怎么也想不出妥善的解决办法。
要周沂娶诗玉为妃,那是不可能的,一如周沂所说的,他绝对受不了被人说他们兄妹二人共事一君这样难听的话
,而让父亲一生清誉遭此羞辱,他又于心何忍?现在看来,只能说服周沂娶其他女子为妃,然后再慢慢的劝他,即使
明知对不起那个女子,他也无法顾及了。
但是,周沂会听吗?依周沂的个性来看,他是不会听的,那么……果然还是只有自己死了,才能解开这团乱结吧!
想著,杜诗田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调往顶上横梁,身体情不自禁的微微颤抖。他不想死……可是……周沂再这样拚
命让自己被废,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田儿还没睡吗?”杜育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杜诗田吃了一惊,连忙收摄心神,起身迎接。
“爹。”
“爹也睡不著,所以来找你聊聊。”杜育德说著,在桌边坐了下来。
“爹是在为太子的事烦心?”
“是啊!”杜育德叹了口气,“我教了他十多年,他在想什么,我是再清楚不过了!而他的个性我也明白,他的心
情我更明白……”
“爹……”杜诗田的一颗心怦怦地跳著。他爹该不会是知道他跟周沂之间的事了吧?
杜育德看著杜诗田,知道杜诗田现在的处境也很为难。太子向来是想要什么就非得手的个性,宁可弄到玉石俱焚
也不罢休,这阵子太子比较安静,恐怕是杜诗田安抚的功劳吧!
但是……一旦太子继承帝位,他们之间的事必定瞒不了人,那时,杜诗田的遭遇恐怕比现在更艰难了。
“爹打算辞官。”杜育德神情凝重的说。
“辞官?为什么?”杜诗田一脸惊讶,父亲向来心系朝廷,不应该会如此轻易的就说要辞官啊!
“这皇城不平静了啊!李丞相和魏国丈都想尽了办法要拉拢我,虽然我不为所动,但他们会不会再使出什么手段
谁也不知道。”杜育德摇摇头,“我打算明日便上奏辞官,我们一家人回乡下去。”
“可是……太子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挠,皇上也不见得会同意。”
“是啊!太子那边是比较麻烦,但我们要让太子知道,这才是最好的办法,不然……我们一家四口,唯死而已。
”
“爹?!”杜诗田惊呼,“您……孩儿……”
杜育德正视著杜诗田,脸上的神色是不容转圜的坚决。
“为父一生清正自守,因此,期许你也可以堂堂正正、抬头挺胸的做人。”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太子对你
抱著什么样的心思,我早就知道,你在太子面前也维持得很辛苦,这我可以体谅,但是……以现今情势来说,我们实
在是辜负皇恩甚多。我授命为太子师傅,却未能导正他的性格;你身为太子侍读,自幼陪伴太子左右,虽不是你煽动
了现今太子的种种作为,可真说起来,你也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