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们不急着救人,倒优闲地在一旁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陆纬之忍不住出声轻斥:「你们到底救不救人啊?再这么磨磨蹭蹭拖下去,原本救得成的,也要死了。」
「是!是!我们这就救他了。」
齐仲凛听见陆纬之开骂,赶紧动手救人。一旁的齐叔浩和齐季清瞧见他们的二师兄被管得服服帖帖的模样,忍不住相视而笑;但他们的笑意马上就被齐仲凛的怒目瞪视逼退,也手忙脚乱的加入救人行列。
他们拦下路过的马车,并重金将马车买下,以便送韦廷回府。
***
尚书府前。
没寻到韦廷的齐伯洸,正焦急不安的回府探看。
他望着那熟悉的几个身影,露出不敢置信的惊讶表情。
「你们怎么全都到京城来了?」
「我们担心大师兄,所以擅自跟来京城。」齐忡凛下马,走到跟在众人后面的马车旁,掀起马车上的帘子,对着齐伯洸说道:「但没想到半路上曾遇到这个钦差大人。」
齐伯洸一时没听懂钦差大人是谁,待想起是韦延时,霍地跳下马,冲到马车前。一看到脸色死灰的韦廷,他气得对齐仲凛狂声怒吼:
「为什么不一见面就告诉我!他都伤成这样了。」
齐伯洸一把将齐仲凛推开,跳上车要将韦廷抱下。
「师兄,等等!」齐仲凛连忙阻止他。
「干嘛!」齐伯洸恶狠狠地瞪着齐仲凛,「难道你不让我救他吗?」
齐仲凛倒退了一步,连连摇头道:「我只是想说他的脚骨折了,师兄若要抱他,得小心些。」
发觉是自己情急之下对自己的二师弟产生了误会,齐伯洸才缓和了脸色。
他边小心翼翼的抱起韦廷,边对齐仲凛道歉:「对不起!我是急疯了。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去请大夫?」
「我们会请来城里最好的大夫,大师兄你不必着急。」对京城最热的齐叔浩拍着胸脯保证。
「那就拜托你们了!」
齐伯洸没空招呼远道而来的众师弟,就抱着韦廷急急地回到陵霄阁。
韦廷受伤而归的消息,立即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韦尚书夫妇,及原来祝贺的官员,都挤到陵霄阁来了。
没有人知道韦廷为何会突然发怒的冲出府。只有齐伯洸知道来龙去脉,因而也自责最深。
「真是的!廷儿才刚当上驸马,怎么就遇上这种事?」尚书夫人站在床前落泪,韦萱在一旁扶着,亦是一脸愀然。
「他这任性倔强的个性不改,迟早会将自己害死。」韦尚书沉着脸,叹气连连。
众人都瞧见菱公主气冲冲离开在前,韦廷策马狂奔离府在后,所以当是两人起了争执,才导致韦廷受伤卧床的下场。
但齐伯洸知道事实并非如此,而韦萱也猜到事情没有如此简单。她不时用询间的眼神望向齐伯洸,齐伯洸却只是愧疚、忧伤他凝望着韦廷。
「来了!大夫来了!」
在陵霄阁大门守着的僮仆出声高喊,众人齐望向门口。一个年约五十的大夫背着药箱走了进来。
「大夫,快请过来帮小儿看看!」韦尚书急切地招呼着大夫。
「好、好!别急。」
大夫放下药箱,替韦廷把了把脉,又翻看了他的眼、嘴及四肢,越看脸色越加凝重。
齐伯洸心情原本就不安,这时瞧见大夫一副不乐观的神色,忍不住脱口急切地问道:「大夫,他的痛惰如何?」
齐伯洸声音一出,众人齐转头,惊诧地望着他。
顾不得自己的举止是否会引起猜忌,他再次开口问道:「他的病情如何?」
大夫端详了他半晌,才缓缓说道:
「他脉象很乱,显然是受了刺激,再加上左脚的小腿骨折,可谓是内外受创。今夜他可能会发高烧,你们可得小心照料才行,若高烧退得去,那就只剩下腿上的伤,这医来容易;若高烧退不去,那他恐怕也不会再醒过来了。」
「你是说……他会死?」齐伯洸脸上刷地夫了血色,身子摇摇欲墬。
「很不幸,的确是这样。」大夫遗憾地点点头。「就算不死,他也会因为脑子受创而一直昏睡下去。」
「不行!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他治好。」
齐伯洸失了理智,奔上前揪住大夫的衣襟,像要将大夫捏碎了似的,瞧得一旁韦尚书连忙挺身相劝。
「齐壮士,我知道你很担心小儿,但你对大夫发脾气也于事无补啊!」
听见劝告,齐伯洸才缓了缓情绪,慢慢松开大夫。
大夫一被松开,立刻连退两步,脱离齐伯洸的攻击范围。
「你情绪这么激动,只会影响病人的休养。你若能冷静点,病人的情绪也许会随之稳定。要救他、害他,就看你的表现。」
大夫并不知事情的原委,而是以他多年的经验和齐怕洸的激动反应,判断韦廷所受的刺激定与他脱离不了干系,才会有如此的说辞。
齐伯洸深吸了两口气,努力稳住慌乱的心情,待冷静了些,才对大夫歉然说道:「对不起,是我太心急,才会一时失礼。」
「我明白。这不能怪你,你只是救人心切罢了。」大夫整了整衣裳,从药箱里拿出了药和医疗工具。「现在我要先替他的脚疗伤,你就留下来吧!其它的人可以先行离开。」
一听大夫要为韦廷疗伤,且只有自己可以留下,齐伯洸立刻毫不客气地将众人驱离。很快的,陵霄阁里就只剩他和大夫了。
大夫撩开韦廷的衣摆,动手将裤管割开。
当齐伯洸瞧见韦廷因骨折而红肿的小腿,心里一阵抽痛,不觉呻吟出声。
「你一定很喜欢他,对吧!」大夫眼里有洞悉的了然。
齐伯洸惊瞪着大夫,不解他话里的真意,也就没有答腔。
「喜欢一个人是好事,但也该多小心在意对方的感受,否则就算这次将他救活了,也难保不会再有下一次,不是吗?」
「是!我会多注意。」齐伯洸含糊地应着。
有了齐伯洸的保证,大夫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迅速俐落的替韦廷上药,并绑上固定小腿的竹块。
「他若发烧了,你得注意着要帮他退烧,别让热度烧坏了他脑子,否则可就难办了。而牠的腿少说也要两、三个月才会好,所以他的腿好之前,你得当他的腿,带着他四处去,这你能做得到吗?」
「只要能让他好起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大夫点点头,眼里闪过一抹赞许。
「听你这么说,我就能安心将病人交托给你了。」
所有的外伤包扎好了之后,大夫又将几个包扎的方法和内服的煎法教给了齐伯洸,在确定他都记下了,才起身告辞。
送大夫出了陵霄阁的大门,齐伯洸立即回到床边,心疼不已地瞧着韦廷苍白的脸。
「对不起,是我的错。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你生气了,你快点醒来吧!」
齐伯洸无数的吻落在韦廷的额头、脸颊、双唇,但韦廷却像沉睡在安宁的梦境之中,一点都没有醒来的打算。
「你不可以弃我于不顾!你一定要醒来,让我有解释的机会。」
齐伯洸一声声殷切的呼唤全消矢在空气中,对韦廷似乎一点作用也没有。
随着时间的流转,齐伯洸的恐惧逐渐加深,他的心开始发源冰冷。
如果韦廷真的都不醒来,他该怎么办呢?
他可以无怨无悔的守在韦廷身边一辈子。没有人会来与他抢韦廷,但他想再看到韦廷各种不同的表情,希望能听到韦廷说话的声音,所以他要韦廷醒来。
「我不准你睡了!快点醒来。」
齐伯洸缠绵地吻着他轻合的唇,灵巧的舌温柔的撬开贝齿,探入他嘴里。
韦廷的嘴湿润灼热,齐伯洸不由自主的吻得更深入,情绪也被挑动。
他在不伤及韦廷的小腿的情况下,将韦廷紧紧拥在怀中,许久之后,才恋恋不舍的慢慢放开。
「我这就去帮你煎药,要乖乖等我回来。」
齐伯洸拿了大夫留下的药往外走,才走出陵霄阁大门,就瞧见韦萱等在门外,他不由得寒了脸。
这次韦延会出这么大的意外,都是因为韦萱来接近他而引起误会,虽说韦萱并非故意,但齐伯洸还是无法对她有好脸色。
「廷哥就麻烦你照顾了。」
「我会的,你放心好了。」齐伯洸冷淡地道。
「你……喜欢廷哥,是不是?」
齐伯洸方才过分激动的情绪,不但被大夫看破,也让韦萱瞧出了端倪。
「没错!我的确是喜欢韦廷。」
韦萱没有讶异,反而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廷哥也喜欢你,对不对?所以他看见你和我在一起时,才会那么生气。」
「应该是吧!」
「而你们彼此的喜欢,和我对廷哥的喜欢应该不一样吧?」
「我不知道妳对章廷的喜欢是如何,我只知道我喜欢韦延到可以为他而死。」
齐伯洸的话让韦萱变了脸色,似乎是被齐伯洸理所当然的气势吓到。
「可是……你们都是男人啊!」
「我不在乎!」齐伯洸毫不迟疑的回道:「只要韦廷喜欢我就好了。」
这样的回答让韦萱受到极大的冲击,连仅剩的一丝希望也破灭。她最喜欢的哥哥喜欢上她喜欢的人,而且两个人之间连一点地介入的缝隙都没有。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韦萱神色黯然的点点头。「你们的事我会暂时瞒着叔父及婶婶,但廷哥他目前回还是驸马爷喔!菱公主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发的。」
韦萱这话像是提醒,但其实则是在告诉齐伯洸更难解决的问题还在后头,就算她没能力动摇他们两人的关系,但菱公主可就不一样了。
齐伯洸拧着眉说道:「菱公主的事我自有打算,妳放心好了。」
碰了个软钉子之后,韦萱虽有遗憾,但也只能知难而退。
韦萱走了之后,齐伯洸拎着色草药在陵霄阁前站了许久。
他方才的话虽说得理直气壮,实则心虚得直冒冷汗。
他一点把握都没有,更不知该如何解除菱公主对韦廷的束缚。
他困扰地站着发怔,直至一阵冷风袭来,才将他吹醒。
现在在乎这些事根本于事无补,最重要的是让韦廷熬过今晚,让他的脚早日康复才是重点。否则若韦廷一辈子不醒过来,他喜欢谁、爱谁又有何差别呢!
一思及此,齐伯洸三步并忤两步的跑向厨房,借到了能煎药的陶壶和火炉。本想在厨房煎药,但又怕韦廷没人看顾,于是他拿了药包。连同火炉和陶壶都搬回陵霄阁。
他在大门外生了炉火,还不时进屋瞧瞧韦廷的状况,就这样来来回回走了十几趟,一碗安心定神的药汤总算才熬好了。
他一生之中曾做过许多事,但从没有一次让他耗费如此多的心神,花下如此多的工夫。
现在只希望老天爷能怜悯他一片痴情,让韦廷早早清醒过来。
第十章
寒夜更漏,更添凄清。
齐伯洸勤拭着韦廷发烫的额头,一点都不敢松懈。
大夫所言不假,韦廷果真半夜就开始发烧,呼吸急促,痛苦万分。
眼看着韦廷受苦,他却无能为力,齐伯洸心里有说不出的懊恨。
「可恶!」
齐伯洸低咒一声,紧握着韦廷发烫的手,恨不得能将韦廷身上的痛楚转移到自己身上。
由于深陷于自责之中,一向警觉的反应变迟钝,连有人来到陵霄阁门外,他都没发觉。直至敲门声响起,他才猛地站起身来,戒备提防。
他走出房间,来到大门前扬声问道:「谁?这么晚了还有何事?」
如果是不重要的人,他是不会允许他们来打扰韦廷。
「大师兄是我们。」
门外响起出乎意料之外的声音,齐伯洸赶紧打开门。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快进来!」
虽然已是深夜,但齐伯洸仍怕不小心被撞见,那可就难自圆其说。他看看外面的状况,才赶紧将门又关上。
「大师兄,情况如何?可需要我们帮忙?」
齐伯洸听到二师弟齐仲凛这么一问,自然地望向三师弟齐叔浩。三师弟在年幼之时,全家就被当官的所害,一直以来最痛恨的就是为官之人。若要他帮忙曾受命钦差的韦廷实是强人所难。
「他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们,怎么贸然就跑来了?」
「因为听说大师兄得对付的是皇上,不来瞧瞧怎么行?」齐季清抢着说道。
齐伯洸苦涩地笑了笑,「你们听说了啊!」
「一住进客栈就听说了。这可是市井小民津津乐道的消息。」齐仲凛面色凝重地望着齐伯洸。
他为了与陆纬之在一起,曾对抗陆纬之身为县令的父亲,他费了不少工夫才得到陆纬之。而大师兄如今要面对的是皇上,其间的困难,更是不言而喻。
「韦廷根本不想当驸马,是逼不得己的。」齐伯洸愁怅的望着韦廷的房门。「只要他还需要我,我就一定还会待在他身边。」
「不如我们去将皇帝杀了!」齐叔浩俊美的脸孔闪过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与恨意。「结合我们四人的力量,要闯进皇宫并不是难事。」
「不要!」一旁静默的陆纬之突然喝声制止,紧抓着齐忡凛的手臂不放。「不要做这么冒险的事,你们会死的。」
「傻瓜!又还没说一定去,这么紧张做什么?」齐仲凛反手将陆纬之揽进怀里,语气里有着无限怜惜。
两人毫不忌讳的卿卿我我,倒是一旁的人显得尴尬。齐季清轻咳雨声,调侃地说道:「好热!好热啊!」
齐季清戏谑的话让陆纬之红着脸将齐仲凛推开。
此时,紧绷着脸的齐伯洸终于笑了。
「你们替我担心,我很高兴。但目前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先将韦廷照顾好,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想。」
齐伯洸瞧着齐叔浩,希望他能谅解他的心意。齐叔浩当然明白齐伯洸的用心,他让步地说道:「既然大师兄都这么说了,我们就先按兵不动。我会往五王爷府,而三师兄他们则是在广兴客栈暂住,若有事一定要通知我们。」
「我会的。谢谢你们!」齐伯洸感激地点点头。
见帮不上忙,三位师弟和陆纬之又按着来时的方式悄然无声的离去。
在众师弟离去之后,齐伯洸赶紧回到房里探看韦廷的状况。
韦廷的高烧似乎较退了,气息也不再那么急促,但齐伯洸一点也不敢放松,继续拧了湿布巾,帮韦廷退烧。
「水……水……」
听到韦廷昏迷中的梦呓,齐伯洸连忙起身,到桌前倒了杯水,又迅速回到床边,用嘴将水哺进韦廷嘴里。
又干又热的嘴受到冰凉的水的滋润,韦廷满足地轻声叹息。
齐伯洸又连喂了几口才停住,他经手拭去溢出韦廷唇边的水珠。
韦廷紧闭的双眼随着他的碰触而缓缓睁开,他困惑且迷惘的瞧着齐伯洸。
「啊!」齐伯洸轻叫一声,欣喜若狂的情感如潮水般涌来,让他激动得说不出话。
韦廷想起身,但才一动身体,就痛得他流下泪来。「好痛!」
「别动!你受伤了。」齐伯洸的声音带着些微的哽咽。
「我……怎么了?」韦廷一时之间想不起自己为何会受伤。
「你摔下马了。」
「摔下马?」韦廷痛苦地蹙着眉,慢慢地搜索着断断续续的记忆。他终于想起为何自己会策马狂奔,以至于摔下马。
「走开!走开!我不要看到你!」
韦廷激烈的挣扎,想将齐伯洸推离自己身边,以至于将虚弱、受伤的身体弄得更加疼痛不堪。
「韦廷,别这样!你会弄伤自己的。」齐伯洸心急地想制止韦廷,却又怕会伤到他,情况相当狼狈。
「我不要你管!」韦廷委屈地流着泪,心像被撕裂般的痛。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你比我的性命还重要啊!」
「我不要听!你满嘴都是谎言。」韦廷拼命摇头。「你说喜欢我,结果我才一个不注意,你就和韦萱私下相会。」
「我没有和她私下相会。」齐伯洸极力为自己辩解,他无法承受韦廷对他的误会。「韦萱的确说她对我有好感,可是我已经明白的拒绝她了。」
「我不信!我不信!」韦廷挣扎着想下床,这才发现自己的脚动弹不得。他痛苦惊愕地瞧着那动弹不得的腿。「我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