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知道什幺了?」任青霉自是领教过他的脾气,口气转为严谨。
「我知道你想离我越远越好,最好不要再看到我。」以手撑地,让身躯不再靠着他,冷空气乘机进入两人之间,艾竹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没这幺想。」裸露的皮肤因冷空气而感到一阵麻麻的刺痛。
「你有。」
「又来了,我们一定要持续这种没必要的争论吗?太幼稚了。」任青徾用左手搓搓起鸡皮疙瘩的右手。
艾竹冯火大的吼着:「我幼稚!是啊,我的确是太幼稚了,天真到相信你的诺言。」
「你又提这件事,我不是叫你别提吗?」任青徾气他老是旧话重提,又讨论不出个什幺结果,对纠缠他不放的艾竹冯不禁起了一种厌恶感。
「怎幺?你怕了吗?还是我说中了你的心事?」艾竹冯早认定任青徾的心虚。
叹了一口气,任青征才开口:「好吧!既然你要说,我就跟你说清楚。我心目中的爱丽丝绝不是你,论外在的条件你就远远不及爱丽丝,而内在,我不敢说你会比她差,毕竟男女有别,你跟她根本就是两个人,扯不上关系,更别说平凡又是男人的你会是那美丽可人的爱丽丝,别作梦了!你永远都不可能是我心目中的爱丽丝。你,你叫艾竹冯,只是我的一个同班同学,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
听到他的话,艾竹冯欲哭无泪。「朋友……我为你所做的一切,换来的只是朋友这样的地位。在你的眼中,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一个比普通还要普通的一个朋友……既然这样,我无话可说……」强忍着心痛,让艾竹冯本就不甘的脸变得扭曲难看。
「我很抱歉伤了你。」任青徾自责的道。
「你是为哪桩事抱歉,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艾竹冯的眼神锐利地射向他,几欲将他撕裂。
「我不是故意要推卸责任,但我对抱了你这件事,还是感到非常抱歉;虽然我没什幺印象,却对你做出这种事,我也要负起一半的责任。」任青徾仍是自责的说着。
他笑了,那笑却让任青徾不寒而栗。
「我宁愿没有听到你这一声抱歉,你说得对,我是一时胡涂才会跟你上床,我自作自受、我贱、我卑鄙、我无耻、我下流、我骯脏……你不用自责了,全都是我的错,我的错,你没有……是我……是我,全都是我的错,这样可以了吧……」艾竹冯崩溃的哭了出来,泪如雨下。
任青徾急了,「我没有这样想,艾同学,请你不要这样好吗?我求求你……不要哭……」
「我没有哭。」艾竹冯执拗哽咽的道。
「那这是什幺?」任青徾从他脸上掬起滚烫的泪珠,递到他的眼前。
「这是雨水。」艾竹冯面无表情的缓缓说道。
「雨早就停了。」
「不!雨现在正要开始下。」胡乱地抹了抹脸,艾竹冯借着洞外的一丝亮光,看见那从天空飘下的雨丝开始密集起来。
雨,骤然倾泻而下。
「雨为何会跑到你的眼里?」他不懂,为什幺伤人的是他,他竟也有受伤的感觉。
「因为它可怜我,同情为我。」他的眼不再注视着他。
「我的错?」他心中的后悔就像雨般的绵绵不绝。
「你没错,错的是我。」艾竹冯动也没动。
洞外的雨下着,洞内的艾竹冯内心被乌云遮住,也下起了雨,让他悲伤。
「好,都是你的错,我没有错,既然我没有错,那我就不需自责、不需内疚、不需对你有所亏欠,我什幺都没欠你,这件事就当作从没发生过。」任青徾不让心中的后悔像丝线般的缠着他,狠下心道。
「你要怎幺做是你的事,不需耍征求我的同意。」艾竹冯仍是无动于衷。
「我不是征求你的同意,而是告诉你我的决定,你要不要听都由你,我不会干涉。」
艾竹冯冷凝着一张脸,不发一语。
他瞪着艾竹冯裸露的背道:「我何时能离开这里?」
闻言,艾竹冯明显的愣住,好半晌才听到他不高不低的嗓音简单的吐出话语:
「等雨停。」
「我有点等不及了……」他看着粗密如箭的两,喃喃自语。
我也是。垂首的艾竹冯在心中附和。
天,暗了,雨还落着,从天空云幕上落下的两似乎永远都不会停。
第六章
当任青徾听到一个礼拜没出现的艾竹冯休学的瞬间肚子好象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而心好似被针戳到般的疼痛。
虽然班上为他的休学喧腾一时,很快地,心中有着罪恶感的任青徾迅速将他拋诸脑后,但,从此他也绝口不再提起爱丽丝。
直到一个月后--
「任青霉,你好大牌,最近都找不着你,人死到哪儿去了?」在宿舍门口埋伏许久的言非问,跳出来堵住任青徾的去路指责。
「有事快说,没事就闪开,我忙得很。」一见来人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言非问,任青徾不悦地蹙起眉头。
「你这大忙人还真是有够忙,这一个月来我看你是忙着发呆打苍蝇吧!瞧你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真教人不敢靠近。你干脆在身上挂个牌子,上面写着『生人勿近』。」
任青徾没好气地道:「看不过去你大可掉头就走。」
「说这话就太见外了,枉费我对你掏心掏肺、费尽千辛万苦替你找到梦中情人,你就这样回报我?」言非问一脸不悦的嘟哝。
他们到底烦不烦啊?「我没兴趣听,你自个儿留着吧!」任青徾绕过他走开。
「你连你的梦中情人爱丽丝也要弃之不顾吗?就像对艾竹冯同学一般,不闻不问?」言非问朝他的背后大吼。
任青徾猛地转身怒道:「你再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我就将妳的头颅扭下当球踢。」
「任同学,你的暴力倾向越来越严重了喔!你要注意点,免得伤及无辜。」压根儿就不知怕为何物的言非问挑衅地嘲讽他。
「少说废话。」
「要我说重点可以,你直说嘛,我就不会再跟你哈拉。」言非问耸肩。
「说重点。」
言非问满意的收起不正经的态度,对他漾开一抹笑,「艾同学的下落吗?很抱歉我不知道。」
任青徾瞪了他一秒,冷漠的开口:「谁要知道他的下落?他是死是活都不关我的事,我说的重点指的是爱丽丝。」
「喔!你说她呀!」言非问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讲到她,我可就要称赞你了。任同学,你真是有眼光,她是私立名校『邑华』的高材生兼名人,而且跟容倩芸、何娉并称邑华的三大才女,聚美貌、才智于一身的大美女。」
「她叫什幺名字?」
「靳思荞。」
「靳思荞……」任青徾喃语,眼神霎时变得复杂。
靳思荞就是爱丽丝……爱……艾竹冯!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名字,一个他想要忘却怎幺也无法忘怀的人。
靳思荞已被任青徾拋到九霄云外,而艾竹冯三个字却在他的脑中转个不停,霸占了他整个思绪、整个人。
***
「你最好能说出一个令我信服的理由来,否则我饶不了你。」
在炎界大殿上,幽冥三王子--撒炎正冷凝着一张俊脸,睥睨着炎界右使冷魅--逯逭。
不怒而威的气势令逯逭不敢小觑,冷汗直冒。
「当然,属下绝不敢斗胆冒犯。」逯逭恭敬的说,「属下这幺做实在是为了炎主你着想啊!望主圣明。」
「暂且饶了你一条小命。」拧起的眉始终未舒展开来,但口气已缓下,「说来听听,若不顺耳,你可知下场如何?」谅他也不敢对他撤下漫天大谎。
「属下知晓。」逯逭阴柔的面容奇特的显得刚正不阿。
「很好,说吧!」
「我不要您杀那凡人是因为事情并未到无法挽救的地步。」逯逭抬首看了撒炎一眼,又续道:「虽然这一次功败垂成,但只要让青徾那个凡人爱上主人您手中的这颗棋子,就能令这一盘死局起死回生,而炎主要得到爱之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好大的口气,就不知逯逭这席话是谁传授的?撒炎压根儿就不相信逯逭会有此胆量向他进言。
他不怕他降罪,可见他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你这事又是从哪儿得知的?」眉心微拢的撒炎支额缓缓的开口。
「秉告炎主,是碞霄告知属下的。」不用严刑拷打,逯逭老实的将碞霄给供出。
反正碞霄也没特别交代不能说啊!逯逭心里想着。
「噢!他怎幺不亲自来跟本王说,而要你代为进言?」他的眉心纠结成一团。
「说来话长。」逯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欠碞霄一份人情,令碞霄看准了他不敢反抗,否则他早学鬼影--晁暹溜了,才不愿做替死鬼自讨苦吃。
「反正本王闲闲没事做,暂且挪得出时间来听听你有何长篇大论要说。」
薄唇边泛开一抹夺人心魂的微笑,看得逯逭是心惊胆跳。
「属下不敢。」逯逭惶恐的垂首。
「不怪你,说吧。」敛起笑的撒炎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话说炎主您为了他而遁入凡间,让左使者鬼影暂代职务,不料在炎主您不在的这段时间,大殿下三天两头的跑来炎界挑衅;虽然大殿下带来的属下很嚣张,但鬼影交代来个相应不理即可,我们也未多加注意,怎知反而让大殿下有机可乘。」逯逭偷觑了眼撒炎的脸色,见无恙便安心的续道:「大殿下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得知炎主正为他之事繁忙,无心顾及其它,于是大殿下便绑走了知道这件事的碞霄,碞霄就此下落不明,请炎主断夺。」
「等等!碞霄下落不明,你又从何得知此法可行?」撒炎感到不对劲。
可疑之处众多,但一时之间撒炎也无法看透是哪里不对劲,不过他最担心的还是这件事,其余的都可以暂且搁下。
「启禀炎主,属下会得知此事是碞霄被绑的前一日他吩咐属下的,属下惶恐,请炎主裁示。」在炎界,对撒炎最忠心者莫过于逯逭。
「哦!」手里拈起一绺发丝,撒炎冥思沉吟,「左使者晁暹今何在?」
「鬼影受到碞霄的指示,替炎主到幻境寻觅下一对人选的下落,他至今还未回来。」讲这话时的逯逭,眼神飘忽不定。
聪明的撒炎当然看出来了,不过,他仍没戳破。「这是何时发生的事?」他将计就计,看看他们玩什幺把戏。
「三日前。」
「本王一不在,炎界就大乱,损折一名大将不说,连本王亲自出马还差点功亏一篑;想来炎界不可一日无主,没有我的坐镇,交给你们这些饭桶,我炎界岂不被你们搞垮?不行!逯逭。」撒炎忽然唤道。
「属下在。」逯逭很快的应声。
「碞霄的方法若是确实可行,就去办吧!」
「炎主是将这件事交给属下办理?」难道他得下凡尘与那些凡人打交道?
「没错,若有一丝差错,将事搞砸,办事不力的下场你该知道吧!」
他当然非常清楚,因为他是炎界的律戒执行者,当然比任何一个炎界的子民还要清楚。此时此刻的逯逭,非常后悔曾经要碞霄帮忙过。
「那碞霄呢?」炎主应该不会简单的放过主谋者吧?
「他……就放任他去吧!」撒炎唇角擒着一抹难办的笑。
「炎主!」逯逭头一次对他的笑感到不寒而栗。
撒炎见他敢顶撞,喝斥道:「住口!你敢质疑我的话?」
「属下不敢。」遭到斥责的逯逭惶恐不安,连忙躬身急道。
「那还不退下!」撒炎的语气冷到极点。
「是。」
碞霄,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正所谓一物克一物,落在有冥界第一暴君之称的魈手中,谅你插翅也鸡飞,就让他代我整治、整治你吧!撒炎纵声狂笑。
以此惩罚你的办事不力,相信你也无话可说。撒炎嗤笑一声后,便施展法术前往「华炎宫」
***
天使之城,一座高耸入天的古堡,城堡周围古木参天,终年被浓雾笼罩,危险性之高,让闻者为之色变。
被城堡主人囚禁的艾竹冯,慌张的看着平空出现在房里的男人,他……应该是男人,瞧他脸上那道粗眉,破坏精巧绝伦的美丽容颜,真是可惜了。
「你是谁?」艾竹冯吓了一大跳。
本来是撒炎欲除之而后快的艾竹冯,不知是何缘故,在最危险、最紧张的致命一刻,撒炎放了他,保留住他一条小命。
他变成囚犯,而天使之城成了最好的牢狱,禁锢了他的自由。
「我是他的手下,你不用紧张,我不会伤害你。」逯逭早从「尘世镜」窥探了艾竹冯的容貌,所以对他并不陌生。
「你是来杀我的。」艾竹冯说这话时身体明显的一颤。
人总要到死前的那一刻才会觉得害怕,艾竹冯也不例外。虽然他早有准备,但事情发生得太快,总令人措手不及;就算有心理准备那又如何,有哪一个人在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是不会害怕的?
逯逭靠近他,「不!你的心命暂时是保住了,不过……」
「不要卖关子,我有资格知道我的下场会如何。」艾竹冯静静地伫立不动。
「我明讲好了,你要加把劲得到任青徾的爱;而我若没有让你们两情相悦,我们就要倒大楣了。」阴柔俊美的脸庞却生得一道粗扩的浓眉,形成一种极不相称却又不会令人感道突兀的奇妙组合。
艾竹冯道:「这应该是我个人的事,怎会牵连到你身上?」
「这你就不知道,因为我也被陷害了。」苦着脸的逯逭说道。
「你被人陷害跟这件事又有何关联?」
「我说了你就明白,不过现在好象也不是谈论这事的时候,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再不动身,你我恐怕逃不过这个厄劫。」逯逭正经又严肃的口气好似即将大祸临头。
艾竹冯误解了他的意思,「我知道,你现在要取我的性命,你拿去吧,我不会反抗的。」他认命的闭起眼。
「你们凡人脑筋都打上了好几个结吗?为什幺我说了这幺多你还弄不清楚?我说我不会……也不是不会,只是慢一些才会下手,而下手的说不定不会是我……对了!我在做什幺?喔!是了,跟你解释而你又……啊!人界怎幺这幺烦人呢?」逯逭皱起眉头,上头打了好几个死结,「反正一句话,你跟着我做就对了,你明白了吗?」他再正经不过的问。
一旁的艾竹冯因他的痛言疯语而呆愣了好一会儿,瞠大了眼看着他。
他真的是那个人的属下吗?讲话怎幺颠三倒四的,看起来好象不太正常。艾竹冯踌躇的暗忖。
而现在,他正用期盼的眼光看着他,彷佛只要他吐出一句他不想听到的话,他就会……就会不正常?
就算不懂他也要硬装懂了,反正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了,硬着头皮上应该没问题吧!
于是,艾竹冯在逯逭的殷殷注视下点头,将自己往后的命运押在看起来不怎幺灵光的男人手上。
自己的命随便给了一个怪异份子,好象不是什幺明智之举,但也好过莫名其妙赔上这一条小命。
***
「幽园」是金名的学子们最喜爱去的地方之一,清幽中伴着鸟语花香、午后阳光,闲适惬意的凉风拂过,使人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