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风。”母亲含泪的眼望着我,“……你想去参加……那孩子的葬礼么?”
我抬起头,将视线投向窗外灰色的天际,“……我会去的。”
——去见你在人世的最后一面,我的挚爱,我的……裔。
轻轻地点了点头,父亲低低道,“我会去请求那孩子的父母。”
“麻烦你了,爸爸。”
与父亲短暂的视线交汇过后,我再度看向窗外。
“……小风,医生说麻醉的药效过后,你会痛得受不了……”母亲忧心地看着我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痛
么?”
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左膝以下,我摇了摇头——我的痛,已经感觉不到了;没有了心的知觉,痛与不痛,对
我来说已没有,任何分别……
没有任何波澜的两个星期悄然而逝。
在这如死去般的十四个日子里,我什么都没有做,每一天只是静静地躺着,看着斗转星移,看着日月更替
。
——并非看不见父母焦虑重重的眼光,也并非看不见逸云默然的守侯,只是这一切与我都不再有意义。
当第十五个黄昏即将来临的时候,父母亲已安排好了去参加葬礼所需的一切准备,只等医生做完每天例行
的检查后向他提出外出一小时的请求。
十五分钟后,医生放下手里的脉搏测定仪,定定地看着我。
“怎么了?”发现医生的神色异常,母亲上前一步。
“我觉得很奇怪。”医生的视线停留在我正在打点滴的左腕下所垫的毛巾上,“依令子的年龄和受伤前的
身体情况来看,如果按照正常的康复速度,两星期后的今天伤口应该已经在愈合状态中;但事实上,伤口的愈
合非但比预计的速度慢上数倍,而且他的整体健康状况也越来越糟糕,今天甚至开始出现轻微的脱水症状。”
父母相视一眼,惊异和焦虑的神色不言而喻。
医生紧盯着我的眼睛,好一会儿——
“如果病人本身没有想要活下去的想法,那么即使我们给予再多的护理也是枉然。”
父母顿时大惊失色,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我的手势阻止——
“我今天要出院一小时。”
“以你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
我无意反驳,但却靠着自己的力量站起身,骇得父母连忙过来助以一臂之力。
“你的伤口会恶化。”
医生看着我没有任何退意的眼神,蹙眉思索了片刻——
“如果你答应回来以后配合治疗。”
“知道了。”
我的回答异常干脆,却也异常清晰——我知道,并不代表我答应——如果我还能清醒着回来的话。
走出医院,黄昏的夕阳静静地照耀着我的脸,一如十一月的那个午后……只是,我再也看不见那张被夕阳
的光芒衬托得犹如神祗般俊美的脸庞,那长长的,在眼下投下阴影的细密睫毛,那挺直优雅的鼻梁,和那犹如
初蕾的樱一般泛着淡淡红色的薄唇……
“小风,上车吧。”父亲替我拿过拐杖,并扶我上了计程车,关好了车门。
车,缓缓开动,在父母视线所不及的角落,我从外套中拿出一个塑胶袋,打开封口后将它拿出窗外——
在我们的身后,五彩缤纷的药如彩虹的碎片般悠然撒落,在空中绽放出最后的一抹璀璨。
因为塞车,当我们到达时,那座黑色的大理石墓碑已静静地伫立在那怀刚被掩埋的松土之上,看见我们的
出现,所有的人都默默地让开一条路,让我一步一步地通过。
夕阳,悄悄地隐去了最后一线光芒,伴随着暮色的降临,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我,依然没有泪,即使在失去了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之后。
“给我们最后一个小时的独处时间。”
没有回头,我淡淡地向所有人提出我的要求。
没有人回答我,但那零零落落,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已代表了他们的默许。
“好久不见。”
冷冷的冰雨里,我放下拐杖轻靠在他的身边,看着那凝固在石碑上的笑颜,我知道此时的他或许就在我身
边。
“抱歉让你等了那么久……但也许你还要等一会儿,因为我的时间还没有到。”
我扬起头,看向蒙蒙的雨空,视线开始慢慢模糊。
“据说自杀的人没有办法进天堂,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和我一起去别的地方。”
沿着他的墓碑缓缓滑下,地面的冰冷触感在慢慢地消失;而世界却渐渐由光明变为暗淡,最终只剩漆黑的
一片——
“……强迫自己始终保持清醒真的很累,不过现在……都结束了……”
嘴角牵出最后一抹笑意后,我在一片寂静中安心地睡去,祈祷不再醒来……
尽管不愿再醒来,可最终我仍是从中清醒过来。
在一片白色的包围中,我犹如推动千斤巨石般缓慢地睁开眼,一张与我记忆里略有不同,却更显成熟和俊
美的侧脸静静地映入了我的眼帘——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的肌肤上投下水墨渲染般淡淡的影子,挺直而优雅的鼻子下是一张上唇比下唇略厚的薄
唇;尾端略略上扬的剑眉昭示着主人睿智而又坚毅的性格特点;而那略嫌苍白的脸色和唇色——
我的视线缓缓地落在他左臂静脉处贴着的创可贴胶布上——我的左腕上也有着同样的伤口和胶布。
在氧气面罩下轻轻地扬起嘴角,这样的誓言,无声胜似有声,是任谁都无法切断的相系和牵绊。
——可是,尽管有着这样的喜悦,却仍是擦不去心上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疼。
在经历那场生死浩劫之后,被伤了元气的他原本的健康情况就已经不如从前,而现在为了把我从鬼门关前
拉回来,想必他的牺牲绝不会在区区数毫升;否则,他的唇怎会见不到一丝血色?
伸出右手,我轻抚过他的柔软,却也惊醒了虽然很累却仍然睡得并不安稳的他。
有好一会儿,我们就这样贪婪地凝视着对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欠下血债了吧?”
覆住我的手,他的神情是安心后的自得。
‘是啊。’
我动了动唇,虽然发不出清晰的声音,但我知道他懂。
“俗话说血债血还,那就拿命来还吧。”
尽管话语高傲,但他的指尖却仍在微微地,下意识地颤动着。
‘那就用吻当作定金。’
我反握住他的手,试着让那泄露出害怕失去的心悸的微冷指尖恢复原本该有的温度。
“即使只是付定金,看起来也有一定的难度。”
他看向罩着我鼻口的浅蓝色氧气面罩,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我回以同样戏谑的目光。
“也对。”拿开氧气罩,在我唇上迅速地留下一吻后,他的得意无人能比,“事在人为。”
‘我爱你。’
生平第一次,我表白其实他早已知道的心迹。
“同我。”
他悠然一笑,一如七年前那个我们倾心相守的午后。
——无论生还是死,陪着你走,是我自始至终不变的诺言。
Chapter 10
ありふれた言い方かもしれない
また君を泣かすかもしれない
だけど変らず 守り続けるよ
Yes. Two of us. Yes. We can fall in love.
——《君を思うとき》
Chapter 10
《君を思うとき》——想你的时候,自从第一次这家名叫‘风之咖啡’的店里听过以后,我就时常会为了
听这首曲子而在这家咖啡馆里消磨工作以外的时间。
来得次数多了,时间久了,我便发现许多眼熟的常客也会抱着同样的目的在这家店里度过惬意的闲暇时光
,而且他们和我一样,大都会挑选黄昏这段有点特别的时间光临这家外表看来并不十分起眼的咖啡馆。
因为每当这个时候,有着九头身完美身材比例的咖啡馆老板就会从吧台后走出来,面带微笑地巡视店内一
周后停在门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归来;然后不需要多久,就会有一个同样有着模特身材、俊美面容的男
人踏进店门。
尽管没有任何肢体上的碰触,但他们凝视着彼此的眼神却能让所有曾经爱过,或者正在爱河之中漫游的人
明白——其实,风之咖啡的主人,一直都是一对。
因着两位主人出色的外形和高挑的身材,偶尔也会有类似星探或者模特经纪人之类的冒失者闯入他们的领
地并极力游说,只是从来也没有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带着胜利的笑容离开风之咖啡。
于是,我们又知道,风之咖啡的那一对主人真正需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平凡而又让人忍不住砰然心动的
幸福——
……
或许只是平凡的话语;
或许偶尔也会让你流泪;
但想要守护着你的心始终不变;
Yes. Two of us. Yes. We can fall in love.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