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愉快地漫步在沙滩上,哼着曲子走了一大段路后在沙滩上坐上,放下背包,取出打火机和一包洋烟
,就着微弱的弦月月光,取出一根烟打火点燃,才吸了一口立刻被呛得猛咳,再试第二次依然如此。
什么饭后一根烟,快乐似神仙,什么飘飘然,根本就没这回事,这玩意的功用被夸大了,他将烟往旁边一
丢,烟火亮闪了两下就熄了。
他掏出皮包里的所有证件,既然要遗弃这个世界,这些东西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还有这张全家福的照片
也一样,他要预先送到另外一个世界,好在那个世界中也能珍藏它。
烧了证件和照片后,他拿过皮包也打算烧了它,无奈这皮包是真皮,海风又大,打了几次火之后,只熏烧
出焦臭味却点不着火,最后他只得放弃,把皮包和打火机往旁边一抛。
接着,他从背包里摸出一把全新的美工刀,拇指轻轻推着,在答答声响中,逐渐伸出的刀片在黯淡月光下
,映照出淡淡的一道白影。
纪泓武没有迟疑,心里没有任何的哀伤与不甘,平静地在左手腕划下一刀,没有任何痛楚的感觉,只看见
黑色的液体迅速地从那道缝中奔流而出,暖暖的热流顺着手臂蜿蜒而下,从手肘处滴落至砂里。
他注视片刻,放下美工刀,仰躺在沙滩上,望着天上的繁星,缓缓地合上眼眸。感觉自己的灵魂正从腕上
的细缝钻了出去,化身成一只鸥鸟,展翅飞向遥远的天际,飞向那个无爱亦无恨的虚无世界。啊!终将自由,
他唇边不觉漾开一抹淡淡的笑意。
第五章
子夜时分,韩仲轩身心俱疲地回到他的豪宅,八点到咖啡馆欲找他的小情人时,服务生的领班才告诉他,因为
有个女子到咖啡馆大吵大闹,结果小情人无端被解雇了。
天知道,当他得知小情人在咖啡馆里,大庭广众之下遭人欺负时,他是多么的心疼与忿怒,更恨自己因公
务缠身而来晚了一步,否则他岂容任何人欺负、辱骂他。
最后,他只能开车在街道上漫无目标寻找,几乎找遍了大半个城市,直到车子的油箱到底了,才心有不甘
地打道回家。
韩仲轩走进客厅,颓然坐倒在沙发上,低头双手掩面片刻才放下,仰身背靠沙发背吐出一大口气。究竟有
谁能告诉他,小情人行踪何方,明明有缘能一再重逢,却偏偏一再失去见面的机会,难道上天真的注定两人仅
能拥有三夜的露水之情?
韩仲轩心里有点灰心,却也不肯向命运低头,他坚信且认定,小情人是他今生追寻的那个人。他闭上眼,
让疲惫的身心歇息,并开始专心思索,小情人下一步会找什么样的工作。
不知过了久,韩仲轩突然惊醒,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惊肉跳,这感觉持续了片刻才渐渐平歇。抬眸看墙上
挂钟,快两点了,自己竟坐在沙发上睡了两个钟头。
他起身伸个懒腰,打算回房冲个澡上床睡觉,这时手机突然响起,他不禁暗想这么晚了,究竟是谁打来的
电话,拿来手机按下通话键。
“喂——你说什么!?在哪家医院,我立刻过去!”
韩仲轩此刻睡意全消,抓起钥匙开门快步走至车库,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发动车子驶出大门。
虽然来电询问的警察,只是概略描述所救少年的形貌,但他知道那就是他处心积虑寻觅的小情人,但他为
何会跑到海边割腕自杀呢。
韩仲轩十万火急的来到知名的教学医院,冲进急诊室找到正在交谈的两名员警,急急追问:“警察先生,
我是纪泓武的亲人,请问他现在怎样了?”
“他叫纪泓武吗?”员警拿出一个一角被熏黑的皮包。“你认得这个皮包吗?”
韩仲轩对这个有点旧的皮包还颇有印象。“我认得。”
员警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这是您的名片吧,他好像把所有的证件都给烧了,连这个皮包也想烧,而这
张名片正好放在隐密的夹层里,因此我们才能通知到你。”
另一名员警亦开口说:“最幸运的莫过于载他到海边的计程车司机察觉到不对劲,又回头寻他,否则他早
已回天乏术了。”话落一顿又问:“请问他是你的什么人?”
韩仲轩一愣,心念微转。“他是我的小表弟。”
员警又问:“你知道他是为何原因而想不开吗?”
“这个……”韩仲轩心想我比你们更想知道原因,思毕随口胡诌。“可能是感情因素吧,他最近和女朋友
分手了。”两名员警互视一眼,不由同时暗叹口气,现在的小孩子真是的,动不动就为情自杀。
“我现在可以进去看他吗?”韩仲轩焦急地问。
“可以。”
韩仲轩急急地来到急救室外,隔着玻璃窗看着里头正在进行急救的医护人员。
“血压下降,心跳变缓。”护士注视着仪器说。
医生闻言当机立断说:“准备电击,继续输血。大家加油,我们要尽力救回这孩子。”
韩仲轩一颗心不由往下沉,他宁愿多花一点时间和心血找他,也不要这么快在这种地方,用这种方式重逢
。他只能焦急地在外头看着医护人员努力想从死神手中抢回他。
经过半小时的急救,看着病患血压、心跳、呼吸已逐渐稳定,所有的医护人员全松了口气,眸中流露欣喜
的神芒。
韩仲轩见医生走出急救室,立刻上前询问:“医生,他的情况如何了?”
医生取下口罩露出笑容。“已经没生命的危险了,不过今晚必须让他待在加护病房,等明早更趋稳定后再
转至普通的病房。”
“谢谢医生。”韩仲轩心里有着最深切的感谢。“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医生点头。
韩仲轩走至病床边,垂眸看着双目紧闭,口鼻罩着氧气罩的小情人,他原已苍白的俊颜,此时更是苍白似
雪,那柔美的双唇也毫无血色,看着他缠着绷带的左手腕上种心疼的痛楚攫住了他的思维,不由眼眶泛潮,强
忍着心疼的泪水,和护士小姐们一起送他至加护病房,然后在家属休息室等他苏醒。
☆ ☆ ☆
纪泓武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的白,和一张微显疲惫的俊帅脸庞。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因为太想把
他的影像印在心版上一起带走,所以来到另一个世界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你终于醒了。”韩仲轩见他醒来,立刻对他绽开一抹迷人的笑容。
原来他并没有离开这世界,纪泓武无奈地轻叹口气,虚弱自喃语:“我又回到这个世界了吗?”
韩仲轩可以感觉得到他似乎非常向往另一个世界,不由轻抚他苍白的颊,柔声说:“幸好是那个载客司机
机警地回头找你,又正好有巡逻车经过,才能火速地送你就医,经过医护人员的一番努力,才将你从鬼门关前
拉回来。”
纪泓武在心里又叹口气,为什么自己会碰上了个心地善良又机警的司机呢?早知如此,他应该自己走到海
边,不过等走到时大概都已天亮了,也许应该在街头等到天亮,再搭公车至最近的地方,然后走到海边等待天
黑,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抛弃这个世界。
韩仲轩见他眼神凝向窗外,即使心里有千万个疑问也不知该从何问起,因为自己对他一无所知。突然,他
想起了好友伍世爵,起身走至角落处拨手机给他,不意好友正好到南部出差,今早才出发的。
韩仲轩只能无奈地收起手机,又回到床边坐下,静静地陪伴他。
纪泓武望着窗外的蓝天,缓缓飘过的白云,只觉得不管他做什么总会有层层的阻碍,就连主动抛弃这个世
界也那么的难,可是留下来又有何意义?
接连三天,韩仲轩抛下一切工作在医院守护着小情人,可是不管他问什么话,他总是默然不答,问他饿不
饿,他总是摇头,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一直凝望着窗外,累了就合眼睡觉,三天来完全靠注射点滴维持生命
,他心里焦急万分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三天后,医生来“请”他们出院了。
韩仲轩眉头深皱,不解地问:“他现在的情况怎么能出院,他根本还没痊愈呀?”
“韩先生,实在很抱歉,我们已帮他做过全身的各项检查,脑波也正常,令表弟的情况应该是心理方面的
问题,我们再努力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医生话落微顿又说:“我们也不是不想帮助他,只因来求诊的患者太多了,病床一位难求,所以希望你们
将病床让给更急迫的病人。”
韩仲轩也不是不明白,来教学医院求诊者众,无奈之下只能点头。
“令表弟的情况最好还是带他去看精神科医生比较好。”医生建议他。
“好,我会考虑的。”韩仲轩不认为看精神科医生会有绝对的效果,因为他什么话也不说,谁也猜不透他
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小武,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办个出院手续就来带你回家。”韩仲轩柔声叮咛坐在床边垂首不语的纪
泓武。
回家?纪泓武脑中浮现起他那小小的房间,母亲冷漠的眼神,妹妹不屑、轻视的态度,那个家会欢迎他回
去吗?思毕站起,脚步虚浮地慢慢走出病房。
一会,韩仲轩回到病房发现他不见踪影,不由心焦如焚,急急离开病房寻他。当他来到电梯前发现一大群
等候电梯的人,心想他如果搭乘电梯应该还在这里,遂凝目细寻,但皆不见他的踪影。接着又想他会不会走楼
梯,于是找了个护士问明楼梯的位置。
纪泓武站在楼梯口,俯视着下方转角处的水泥壁。心忖如果头先着地撞上那墙的话,应该可以一命呜呼吧
,思毕就慢慢倾身向前。
突然,一条健臂从后方拦腰抱住他,熟悉的嗓音急怒交迸地问:“你要做什么?我不准你再做傻事!”
纪泓武怔愣过后,缓缓回神地转过身,迎上的是一张满布怒气的俊帅脸庞,但黑眸闪着无比焦急和担心。
韩仲轩差点让小情人吓掉了半条命,又是生气又是惊骇,一把将他抱起,气得脱口而出:
“到底有什么事让你绝望至此,非用这种方法来求解脱不可吗?如果是那些人一再轻视、欺负你,就算与
全世界为敌,我也一定会帮你出这口气。但现在你必需跟我回家,等你康复了,我们再去报仇雪恨。”语毕,
抱着小情人怒气冲冲地步下阶梯。
纪泓武被他抱在胸怀,本能地就想挣扎,但挣扎数下后却无法撼动他半分,最后只能轻喘着气,靠伏在他
胸前,任他处置了。
☆ ☆ ☆
韩仲轩带他回到豪宅,将他安置在自己的房间,但他的情况依然没有改变,还是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因为
无法像在医院时注射点滴,所以昏睡的时间居多,清醒的时间少。
韩仲轩用棉花棒沾水湿润他干裂的嘴唇,既心疼又无助,为什么他要这样呢?再这样下去,只有再度将他
送医一途,但就算送医也只能靠药物延续他的生命。
“你可以不要理我,随便把我放在外面就好,我自然会死掉的。”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说。
韩仲轩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话,不禁直愣愣地看着此刻睁着无神的双眼看着自己的纪泓武。
“要不然,你载我到偏远的山区,找个坑洞把我放进去就好。”纪泓武看着他说:“麻烦你了,现在我自
己走不到那个地方了。”
韩仲轩愣愣地看着他,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的样子不像神智失常,可是一个正常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纪泓武轻点头,虚弱地说:“我知道。”
“你这么想死吗?”韩仲轩问。
纪泓武毫不迟疑地说:“非常想。”
韩仲轩愕然过后,一股莫名的、强烈的忿怒打从心底涌起,怒气冲冲地离开房间,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瓶
鲜乳,坐在床缘怒视着他,恶狠狠地说:
“我不会让你死的。”话落,将纪泓武一把拥住,拿过鲜乳仰首一大口,靠上去口对口将鲜乳硬渡进他口
中,强迫他咽下自己口中的鲜乳。
纪泓武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猝不及防下被强迫咽下他口中的牛奶,更因他吐哺过猛,被呛得咳了起来。
韩仲轩待他咳声歇停后,又将一大口鲜奶哺渡进他口中。
这时,纪泓武已从惊骇中回神,本能地想推开他,不让他再继续这么做,无奈孱弱的自己根本挣脱不了他
强而有力的手臂,被强喂了三大口的鲜奶后,终因挣扎至力竭而告昏迷。
韩仲轩凝视着昏厥在怀中的小情人,无限怜惜地抹去他唇边的白渍,他真的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待他,可是
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了。
这时,置于床头的手机响起,韩仲轩按下通话键。
“喂,仲轩吗?我是世爵,听说你找我……”
接到好友的电话,韩仲轩犹如一个欲灭顶的人,发现了一段可攀附的浮木般。“世爵,我真的没办法了,
我需要你,需要你的帮助……”言及至此,两行清泪无声地滑下,落在纪泓武苍白如纸的俊颜上。
☆ ☆ ☆
“有谁能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才好?我问他,他什么也不答,我对他一无所知,对他的认识也仅止于
肤浅的身体**。我想安慰他却不知从何安慰起,我为什么这么没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滴的流
失,我却无力挽回他对死的执着。”
韩仲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头双手掩面,不敢让好友看见他因害怕失去小情人,无助又惶惧的眼泪。
伍世爵伸手轻拍好友的肩头,无声地安慰着他。“别担心,我会帮你的,我们一定可以让你的小情人打消
寻死的念头。”
韩仲轩偷偷抹去泪水,有这席话就够了,好友曾是个术德兼备的好医生,比起只会发急、发慌的自己有用
多了。
这时,房间里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两人闻声俱是心头一惊,双双快步奔进房里。只见原本躺在床上吊点
滴的纪泓武,不但抽掉了注射针头,扯下挂在铁架上的药瓶,把它摔破在地上,甚至还想去捡拾地上的玻璃碎
片。
“仲轩按住他,快!”伍世爵一边急说上边连忙从医事包里取出针筒,装填药物,过来在纪泓武的手臂上
打了一针。
韩仲轩已无法忍受小情人这么任性妄为,紧抱着他,气急败坏地怒问:“你到底为什么想死!?我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