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趺成这样子?”怎么跌的?
“从楼梯上摔下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因为为他心疼,因此温和的脸庞有点严肃。
“又不是故意的。”
“喂!你们两个不觉得呼吸困难吗?”风扬推推光顾著说话的两人,他们不觉得呼吸困难,她都觉得气 闷了。
“先下马车再说吧!”瞧他一脸委屈的模样,再如何为他心疼,也发不出什么脾气来。
还要说啊?
风舞抬起双手很自然地偎人他的怀中,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姿态有什么不好,就像那宽阔厚实的胸膛,生下来就该是自己的属地一样。真是糟糕,会不会是他在“荡乐阁”待了太久的时间,所以才会这样不知羞啊?
唐朝阳哪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管众人的眼光都在自己跟风舞身上,他还是坦然地抱著娇小的 人儿,将他的脸蛋依偎在自己的心口深埋著,让谁都没有机会见著那绝色的美丽一分。他想过,想过日子就这样下去真的没什么不好,不是很在乎未来的生活有没有儿女陪伴,他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那风舞呢?生活在“荡乐阁”那样的环境中,太过于静逸的生活他喜欢吗?直直地穿过外头的店面,来到后头的小院子,再转到房间里小心翼翼让风舞在自己的床上坐好,起身时,眼睛不由得再瞄到那包裹著白布的脚跟手,很严重的模样。
“伤得很严重吗?”在他的身边坐下,大掌捧住小脚,替他除去鞋袜,小小的脚丫子形状纤细却不美丽, 脚尖脚底的每一个地方,都可以看见他辛苦练舞所留下的痕迹,脚丫子上方原本惹人遐思的纤细足踝此刻有点儿肿胀,虽看不见白布下的伤,但是从透著青黑色的皮肤可以看出绝对不会是小伤。
“都跌断了,你说严不严重?”那天是躲过了太后的寿宴,但是人也摔得差点连命都没了,就说那棵树太高他偏不听,没敢忘记风舞摔下来时的模样,额头手脚都是艳红的鲜血,人也摔昏过去了怎么喊都喊不醒,害她当场涕泪纵横,还以为真的把人给摔死了。
都是那王爷的错!
御医诊断后确定只是伤得严重,没有生命的危险之后,她放下心偷偷地来到表演的场地观看,果然发现凤舞口中的那人,如两人猜想,那人真是刚从边疆回来的王爷,一双如鹰隼般的狭长黑眸紧紧盯著表演的每一个歌姬舞伎,恍若搜寻猎物的野兽一样。
幸好!
幸好风舞没事,幸好这一摔躲过了这人的视线,离开皇宫时她还瞧见这人跟阁主说了几句话,是询问凤舞的踪迹吗?若非风舞绝然的一摔,恐怕现下已成为没有未来的男宠了。
这时才想起凤舞跳下树时问她的话。.
“不会再有下次了,你说对不对?”那人不会就此罢休的,轻易放弃的人不会有一双看不透的眼睛。
不会再有下次了对不对?
局限是一句安慰自己的话,也是心中的希望,再来一次,绝对不会是摔坏了身子这么般容易。
“这一次他摔伤,连续发烧两天不省人事,醒了还让阁主训了好大的一顿,这几个月在伤还没好之前是别想舞了,反正在“荡乐阁”里闲著也是闲著,所以乾脆收拾了些简单的东西过来……”风扬嘴里念著,听在两人的耳中像是这里已经成了风舞的一个家。
一张不及巴掌大的小脸难得渲染起朵朵红云,没敢忘记住进别人的家里应该先跟主人招呼一声才是,他们却公然进驻,也不问问人家有没有多余的房间。
“方便吗?”微微抬起头,在他的耳边低声询问。
唐朝阳微笑,小心移动他受伤的脚让他平稳地躺到床上,没忽略掉泛著红霞的脸蛋有丝疲累,伤是献舞的那天伤的,昏了两天,稍微一推算今天不过是第三天的时间,可见他醒来不久就往他这儿过来了。
这样虚弱的身子,应该等养好了伤再过来的,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瞧不见半点辛苦,里头有丝像是依赖的弦,正慢慢牵引朝阳到他的身边。
“当然,这里是你的家。”喜爱他过于年龄的成熟,但也同样为此心疼,他的依赖不是负担,反而让人觉得松了一口气。
毫无掩饰的说法,直接坦然的眼光,有些憔悴的脸上终于点上甜甜的笑。
值得了,就算摔坏了身子,一辈子都不能跳舞也没关系,为了这样的一句话,一切都值得。
几乎负荷不了的感动在心口蔓延,太多的情感反而无法形成语言,脑中闪过“荡乐阁”里的舞伎取悦官人的方式,仰起小脸,在唐朝阳的脸颊上轻点双唇。
在“荡乐阁”里,这样的动作不过是一种虚假,但是在此时,他却觉得藉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交付了自己的一切,能不能得回什么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光是可以这样满怀感动地亲亲他的颊,就是一种满足。
唐朝阳微楞,还来不及有更多的反应,那小脸上纯洁的虔诚又再度撼动他少有波动的心湖。多年来不曾尝过心动滋味,眼里看著媒婆送来的一张张画像,丝毫没有波动的心情让他以为因为无所求,所以不动心,如今见了风舞,才明白“情”这一字不是求来的,今天不过是与风舞的第三次相众,从原本的动心、温情,到如今的撼动,全都是不由自主的涟漪。
房里不知何时就剩下他们两个,凤扬早在他们两人低语的那一刻离去,连风舞的一记轻吻也没瞧见。
“是喜欢?还是讨厌?”瞧他楞楞的模样,凤舞扬手抚著刚刚亲吻的地方,吻的时候比摸起来热些。
收回心思,继续刚刚做到一半的事,将在一边叠好的薄被拉起,将床上的身子掖得密密实实。
“喜欢。”
“不担心?”
“担心什么?”
“你我都是男人啊J”
手里的动作定止,瞧著他的眼,风舞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也跟著顿止。
“没想过那么多。”
“真的?”
“真的。”
四目交对,两头一样澄清坦然。
“为什么?”正常人都该要担心的,尤其是连男宠是做什么都不晓得的老百姓……
朝阳有好看的脸,有强壮的身体,有一手精湛的厨艺,但是依然是百姓万万人里的其中之一,还是说这样的脸、这样的身子就该有一颗不平凡的心?
“从小我就是一个不太懂得计较的孩子,就连唯一的糖被人抢了也不懂得难过哭泣,曾经有亲戚认为我没性子,甚至可能脑子有问题,好像什么事情都得不到我的注意力一样。就是因为这样的性子,在家族里常常被人忘记。”想起过去的那段日子,还是如同孩提时代一样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家里头的人第一次发现我的存在,也就是我第一次跟家里冲突的那一次,我一个人离开私塾,跑到离家不远的糕饼店里跟里头的师父学揉面团,那时好像才七八岁的年纪吧!”
“呵呵!你是怪人。”他可以想像那时候他家人惊讶的神情。
“是啊!大家都是这么说,我还记得他们嘴里老说著舯糕点熊有什么出。息,若是好好念书,寒窗苦读十年,哪一天或许朝廷里的宰相爷就是我……也不想想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哪懂得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晓得自己喜欢吃热热的包子,嘴里吃著甜甜的糕点,好似那甜味就一起渗入自己的心里头一样,不懂当个糕饼馒头师父有什么不好,每个人吃到好吃的糕点时都是笑得那么开心的模样,我不晓得当了宰相可以做些什么,我只知道做出好吃的东西,从大家的脸上可以看见自己吃到好吃东西时的表情。”
他的故事比他的好听多了,低沈的声音里,可以感觉到多年前,那一个对成为糕点师父坚持莫名的小娃儿。“为什么跟我说这个?”他可以猜出他话里的意思,但他不想猜,猜测不是好习惯。他喜欢踏踏实实地走路,明明白白地看这个世界,清清楚楚听每一个声音,那才是真实。
“因为那时候家里的的反对与怒气,至今我仍回忆不起,脑中记得的是如何将一个面团揉得漂亮均匀,让隔天蒸成馒头的时候,吃起来细细绵绵……凤舞……我想我不是个在乎太多事情的人,所以若要说我笨那也是真,因为我一次只能顾及一件事情,除了这一件事情,其他的都不重要。”他是个薄情寡念的人,一次上佛寺烧香,寺里的住持对他说他有成佛最好的慧根,却无佛缘,慧根来自于他的少求少欲,无缘则是因为来自于专一。
那时不馈住持的话,现在想想或许梢可理解。
住持不见得明白他会遇上风舞,但知晓这世间必有一个可以与他相伴一生的人,一旦让他遇见了,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坚持到底。
“那你现在顾念的是什么?”就是看出他的淡然、他的专一,所以那时的最后‘刻才会想也不想地跳下树,他太清楚自己遇见了什么样的一个人。
自己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和朝阳一般的,只要认定了目标,一有机会,说什么他也不会放弃。
“凤舞。”
“我?”唉唉!真糟糕,又想笑了,好像自从跟他见面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无法停止自己的笑颜,有他就有笑。
“是啊!”
不用再问他在不在乎两个男人的问题了,很多余,真的是很多余的问题。
“明天,明天我跟你学揉面团好不好?”
“为什么?”
忍不住呵呵直笑。“因为我也是小面团儿,面团要跟面团认识认识,然后揉一辈子。”
唐朝阳眨眨眼。
拿自己跟面团儿比,你也是傻,傻楞楞的。
“啊——你干什么!”吓了一跳偏又满脸笑容地躲避突然伸过来捏他脸蛋的大掌,没料到心里头的傻大个儿也会有如此调皮的举动。
唐朝阳也呵呵笑。“干什么?捏面团啊!”
“此面团非比那面团,手下留面啊厂
欢笑刹时充满整个屋子,连隔了一间饭厅的厨房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手里揉捏著白白的面团,风扬浅浅微笑,看见一边二毛莫名所以的模样后,两颊笑出了深深的酒窝。
“那伤是故意的。”
“荡乐阁”里,美丽无双的人儿曼妙曲线横摆鸳鸯绣花床上,手里画著牡丹的纸扇有一下没一下榻动。
“那又如何?”另一边儿架著剔透的水晶珠帘,一声跟著一声有些儿佣懒的琴音从帘后传出,柔和的语调模糊了。
“您明知却不罚。”
“摔了那一下还不够吗?”那么小的身子可禁不起摔,虽然凤舞尝过穷困,但自从被买下之后一直都被保护得好好的,除了练舞的伤之外,走路连个跤都没跌过,他一定不晓得自己的身子根本就禁不起摔。
有点儿好奇……如果他知道那一下可能会跌死自己的话,还会跳吗?
“没摔死他还真好运,要跳之前也不懂得来问问。”凤舞有个适合跳掌心舞的身子,偏偏这样的身子禁不起摔,还记得多年前好像也有这样一个娇小的女娃儿,那时跳下的楼比凤舞跳下的那颗树还低,却跌断了颈子,连胸骨都刺穿了肺,鲜血流了一地,漫进王爷府的池塘。
发现生物都是嗜血的,一池的锦鲤围绕在池子红潮蔓延的这一端打转,红的、白的、黄的、黑的,怎么也及不上池边这一端色泽鲜明。
又是一个舞伎,又是一个王爷,怎么活了数年,同样的事情老绕著身边打转?敢情真的太阳底下没新鲜事了?
“您怎么跟王爷回话的?”牡丹转了一面,画的却是完全不搭调的夜叉鬼,那天发了病才会买下这诡异的扇子,没敢忘记那卖扇之人诡谲的目光。
“他没问。”问了就不是凤舞值得跳下的男人。
“喔?”
“他只希望三个月后咱们能到王府表演。”
“三个月后啊?那时凤舞的伤也该好了。”这一次可不能再用同样的方式蒙过去了吧?
“也许。”
午后的微风轻轻吹送人窗,吹动剔透的水晶帘,隐隐约约间露出里头人影的一头三尺青丝,白皙如雪的手拨弄琴弦,依然听不出是什么曲调,但佣懒的琴音仍是动人。
另一头躺卧床上的美人扇子又是一摄。
真的是发病了,人秋时节摇什么扇子,还嫌不够冷吗?
“那年,您不是这么对我的。”曾经,她也宁死不屈过,然而救起了性命,不但没能保住己身,还让阁主罚了一顿。“为什么对凤舞就是不同?”
叮!
琴声顿止,水晶珠帘里的人收回弦上十指,一旁立刻有人替他取过琴,递上一杯刚泡好的清茶。
“对他没不同。”
这回扇子真的收到一旁,柔和的身影穿著华丽的衣裳微露出白皙锁骨移身到窗边。
“那年你落水是为了那人,但是你我都很清楚落水的地方是淹不死人的,来来往往观灯的人潮那么多,湖上个个都是善泳的舟夫,死不了人的地方又何必这多余的一跳?”
“为了这个,所以您罚我?凤舞有何不同?虽然他找了个可以致死的地方,但是那是因为他不晓得,才会选择那儿的不是吗?”
喝尽暖呼呼的茶水,被瓷杯热成粉红的指尖颜色煞是娇嫩,恍若春天的樱色。
三尺长发被一双手拢起露出粉嫩红唇,唇畔微弯的角度,呈现最柔和的景致。
“问问你那时心里想著的是什么?何必问我?”
心里想的是什么?
解脱……跟了他,就再也不用继续待在这里……
再也不用待在这样的地方……
是的,她明白自己的悲哀,那年她自认自己爱了,然而沉淀多年之后,再次审视自己的心,根本就没有爱……她不过是想逃离这种生活,恨装著笑脸面对每一个人的自己“那又如何?我没有错!”
“我可没说你错了,但,咱们这儿不是清白地方,进了阁对人装出笑脸的第一天就已经污了己身,我不过是看不惯你的自视清高。”
黑了就是黑了,何必假装自己仍无瑕?
假!
扇子又是一摇,转了半圈,牡丹与夜叉交叉入眼,扇下红唇勾媚。
“扇子很好看。”
“您是想说很适合我吧?”
樱唇绽放,洁白贝齿啮咬飘扬唇上的发丝。
“是很适合。”
“呵!”
第六章
古代女子临产,女方父母加送银盒、馒头等,谓之“分痛”。与其说这些东西可以分担痛苦,还不如说是父母关切女儿的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