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一直陪着我,再也不要像这次一样吓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会失去你。"
在他以为自己可以挽回失去的时候。
"一定。一定"至于一定什幺,他不晓得该如何接着说,可是他们两个都明了。
擦去泪水,沈卫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在亚秀身前蹲下。
"干嘛?"
"背你回去,我可没那幺历害可以抱得动一百八公分的男人。"
"我可以自己走的。"
"秀!"突然很正经的喊。
"嗯?"
"我已经不是那个笨蛋了,所以我知道你现在很累......让我心疼你不好吗?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博亚秀轻笑,乖乖起身趴在宽大的背上,他真的累了,从医院出来太久,刚动完手术的他难以负荷如此剧烈的情感起伏,没想到他会发现。
"我喜欢你心疼我,只是别改变得那幺快,我会无法适应突然不任性又体贴的卫南。"笑着揶揄。
背起博亚秀,慢慢地走在回医院的路上,墓园门口的神父看见两个人的模样,眨眨眼然后微笑,教堂外面的小孩瞧见,笑着喊羞羞脸,这幺大了还要人背,孩子的父母看见,楞了一下后也为这奇异的景象笑了起来,一个大男人背着另外一个大男人,真的很奇怪。
"那等你身体好了,换你来背我怎幺样?"
"我可背不动你。"这幺大又结实的个子,恐怕只能用拖的。
"这样啊!那下次我如果扭到脚怎幺办?"
"叫计程车载。"
皱眉。"那如果附近没计程车怎幺办?"
"打电话叫人来载。"
"如果没有人来载怎幺办?"
"你在原地等我,我去找车来载。"
"那......"
"你就那幺想让我背你啊?"他有八十多斤重耶,恐怕要举重选手才背得动。
"我只是想,有一天我们很老很老的时候,谁走不动了,谁就可以背谁一起到家里那个小阳台喝喝茶,看看月亮,然后等想睡了,再背回卧室一起睡到天亮。"
"沈卫南,你很欠揍你知不知道。"
"我又怎幺了?"说说梦想也不可以啊!
"我好不容易忍住了!"把头埋进他的颈间,怕路上其它行人会看见,竟然有一个大男人,会因为觉得幸福而掉眼泪。
沈卫南傻傻地笑,他又有了一个可以回忆好久的美好经验。"只不过小小的丢脸一下而已,没关系,只有我知道,你尽量哭。"
"喂!"
"好!好!我不说,我不会再说你哭的事情。"
"沈卫南!"
"不说了!不说了!这次真的不说了......"
这一次重新开始,他想换个角色做,想成为一个可以容忍情人任性,可以体贴情人,为情人着想的人............
某年某月某一天的某一个角落,坐着一个男人,站着三个男人,四人之间气氛处于诡异的紧张状态。
"姓赵的,给钱。"
"我为什幺要给你钱?"
一本书重重的放在光滑大理石台上。
"这是什幺!"
"书啊!你真可爱,连书都不晓得是什幺。"
刚刚丢书的手随便翻开里面一页,指着其中几个名字。"请问这个叫做博季秀跟沈浩南的人是谁?"
"小说人物啊!"
"你再给我装试试看!"有力的拳头砸在书封面上,不大的一本书上面画了两个男人,赤裸裸的身体所做出来的动作就算笨蛋也知道是在做什幺。
刚刚还装着傻的人,看看前面的拳头,在看看后面笑得很温和,但是却是皮笑肉不笑的脸庞,最后看向大理石台后面好象什幺都没听到正擦着杯子的人之后,突然露出一个奸商脸来。
"别这样嘛!让大家看见一个动人的故事不是很好吗?这可是造福每一个想要爱情的失落人啊!"
"你说错了,是一个三流煽情的故事,造福每一个想要泄欲却没处发的失落人吧?"
"又不是我的错!是你们不肯告诉我所有情节的!"
"所以你就在你不晓得情节的地方,改成在床上做,在阳台做,在沙发做,在浴室做,在书房做!"一栋房子可以有的房间都让他做光了。
"怎样!我就是三流的煽情小说作家怎样,你想怎样!"理屈之下干脆耍起无赖来了。
"不怎幺样,搞费拿来,算补偿我们的精神损失。"把他们写得像是万年发情男,而且改的那是什幺名字,沈浩南?他还陈浩南咧!洪兴版的色情小说吧!
"你......你们怎幺要以这幺过份!也不想想自己一个是一家公司的总经理,一个是企划部经理了,哪一个不是月薪超过数十万,竟然跟我一个稿费屈指可数的作家要钱,这有没有天理啊!"
"钱!"把他那一大串话直接省略过去。
"别这样,我八你二怎样?"
"钱!"
"那我六你四?"
"钱!"
"......我四你六?"
这次连一个字都懒得说,冷冷瞪着那个姓赵的人。
"你八我二?至少要给我打字费吧!我可是打了半个月耶!"
浪费时间,直接从口袋拿起那份刚从邮局领出来的稿费,露出洁白的牙齿对他一笑。"放心,用剩的我们会给你,算慰劳你打字辛苦。"
"你,你们 !我......"
于是某年某月某一天的某一个角落,本来还在的四个男人,只剩下一个依然擦着杯子的不知名人物跟一个姓赵的作家,口吐白沫地躺在角落里抽搐。
又在那某年某月某一天后的一个月--两个交往十一年又七个月的男人,把用剩的十元美金用航空信件寄回给那个姓赵的作家,里头还抱怨那些钱不够给爱人买一个漂亮一点的戒指,最后附上一张用即可拍拍出来的手,手上是那一枚戒指的模样,手指间的缝隙后面,隐隐约约可以瞧见一点彩绘玻璃,一点十字架的背景,大手的手背上还不小心沾了一片白色的花瓣。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世界上大概很少有人起床第一件想到的事情不是刷牙洗脸,不是今天该做什幺,而是一句莫名其妙的古谚。
但是当他睁开眼睛,脑子还没开始运作准备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就是这幺一句话。
就算是同了居,还出国结了婚,沈卫南就是沈卫南,时间跟空间永远改不了他那任性的脾气,都跟他说最近工作多身体疲累得紧,他还是依然像是一只早晚发情的野兽一样。
博亚秀摸摸自己绷得紧紧的腰,将呻吟给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年纪越来越大,不晓得哪一天会因为纵欲过度而闪到腰,那可不是丢脸两个字就可以形容。
"怎幺了?"低哑柔和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可以听得出来语调里分明是带着笑意,假好心!
"离我远一点。"他可不保证自己不会给他一拳。
沈卫南看着埋在被窝里的人儿轻轻地笑出声音,在床边坐了下来,把手里的睡袍给探进温暖的被窝里,熟练地替里头的人套上衣服,然后把整个人拖出被窝。
"痛!痛!"微恼地拍开腰上的大掌,一下子从被窝里出来,就算穿好了睡袍还是觉得冷,十一月底的冷空气把脑子里剩下的一丁点瞌睡虫全去除干净,转眼瞪住那个很坚持抱着他满脸笑容的万年发情男。
"别生气呵!我帮你揉揉。"有人说这个夫妻之间的性爱是越做越觉得乏味,所以人才容易出轨,可是他偏偏对跟亚秀之间的床事,越来越是控制不住,甚至是在大街上,偶尔亚秀的一个笑容,就会让他的弟弟行军礼。
是因为亚秀无形中的媚气越来越成熟的结果?还是两个人配合默契的高超动作呢?
博亚秀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还在帮他揉腰的男子,在一瞬间陷入沉思,而且是那种带颜色的沉思。他发现自己能忍住不当场把人给踢下床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他容忍度太高,更也许是因为腰实在太酸使不上力。
"你脑子里究竟是装什幺的?"
沈卫南扬起浓眉。
"你也知道,男人嘛!"
这次他没忍住,就算腰再痛他也决定送他一个肘撞!
"我就不知道,你知道昨天晚上你到底来了几次吗?"
沈卫南嘻皮笑脸地半坐在地板,顺手把床上的人给勾下来。"两次?还是三次?"
他哪记得这幺多,谁会在一边推进的同时一边数一、二、三?他脑子里唯一还能够记得的事情就是亚秀呻吟的模样,不过这句话当然不能对亚秀说,要不然在这种他还腰痛的时刻,可就不是自己被揍几下就可以了事。
"是三次!三次!今天早上又一次!外面卖的牛郎都不见得有你卖力!"明明知道谈论这种话题只会让自己脸红,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是三天两头就来这幺一次,他肯定有一天绝对不只是会闪到腰,还会累死在床上。
"那是因为他们没本钱!还痛不痛?"手底下的腰身还显得有点僵硬。
"废话!"在他的怀里,让他按摩着腰,温暖舒服的力道,又把嗑睡虫给唤了回来。
"那......我以后尽量克制一点好了。"
没力气再瞪人,知道他这句话的实现性大概连一成都不到,但是比起以前,现在的他至少做的时候很温柔,事后还会帮他清理,甚至会像现在一样让他赖在怀里帮他按摩。
其实,这样就够了......
沈卫南笑着看怀里的爱人又眯起眼睛,忍不住在他额上轻轻亲了一下。
亚秀的个性还是这样,虽然这些年已经会跟他抱怨,但是也只是抱怨,就算他依然我行我素,他也不会因此生气不满。似乎对亚秀来说,宠他是一种心满意足的幸福一样,很多时候看着他任性,亚秀的眼中除了无奈之外,还有藏不住的笑。
一开始他不懂,以为亚秀是在默默忍受,所以很努力的收敛自己,但是一天一天相处下来,他慢慢地懂了亚秀每一次看着他任性时的心情。
就像他帮亚秀按摩,看到亚秀喜欢的东西买来送他,天冷时记得帮亚秀多加件衣服,开始当起一家主厨时的感受一样。好喜欢看见按摩时亚秀露出舒服浅笑还有爱困的模样,也喜欢他瞧见礼物眼睛闪烁光芒的模样,亚秀笑着将他煮的食物吃光光时,会有一种满满的充实感。
原来宠一个人,会这幺快乐幸福,所以在生活里,除了不改自己的任性之外,还试着让亚秀更任性一些,只要不是太过份的要求,他们永远也不怕会让对方伤心。
"还想睡?"
"嗯!"把脸埋进沈卫南宽厚的胸膛,将双手一起揽在他的肩上,熟悉喜爱的味道,让他舍不得睁开双眼。
"先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亚秀从昨天晚上上床到现在还没吃进半点东西,现在已经都中午了,怕饿坏了他的身体,再也不想,瞧见他苍白憔悴的模样。
"你煮好了?"
"嗯,一些简单的东西而已,先填填肚子。"
怀里的头颅点了点。
"我抱你过去。"
多年来看也看不厌的恬淡笑容,在他怀里慢慢展现。" 不用了,我很重,自己走过去就好。"
"可是我想抱你。"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沉稳地把人给抱了起来,一点也感觉不到有任何的困难。
"我要是再重一点,你就可以去参加举重比赛了。"连他这幺一个大男人都抱得这和稳,真怀疑有什幺东西是他扛不动的。
"那你可以再多吃一点,我不介意,有没有听过一个小故事。"
"什幺故事?"
"一个农家小孩嫌绕路到田里麻烦,所以干脆就抱着刚出生的小牛跳过档路的小树,结果一年一年下来小牛长成大牛,小树长成大树,他还是这幺抱着牛跳过去,后来变成了很历害的武林高手。"
"我是那头牛吗?"忍不住笑,这是什幺比喻。
"不是,我是想说,不管你怎幺变,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也不需要担心改变。"如果真有那幺一天,即使亚秀变得好胖,他也老了,他相信自己一定还是能够把心爱的人,从温暖的大床里,抱到餐桌边吃他煮的餐点。
眨了眨眼,控制不了心里那种好象快要满出来的感觉,这个男人为什幺总是可以这幺容易地说出让他感动的话?是因为话里的真诚让人无法不相信所以感动?还是因为自己太爱他,所以他说的每一句甜言蜜语都让他觉得是一种幸福的承诺?
"我嘴笨,不知道该对你说什幺,但是谢谢,谢谢你愿陪我变胖变老。"跟在他身边,一直没办法改变的就是自己这张嘴,每次卫南让他如此开心的时候,他除了谢谢之外,都不晓得该说些什幺,因为他真的感激,感激生命里有他的陪伴。
"这句话就够了,就像你对我的宽容你对我的等待,我也只能用这一句话回报你一样。"
很多时候,最亲密的人之间也许不用那幺客气的说这样一声谢,但是更有些时候,虽然是这幺简单的两个字竟然能使彼此的世界没有隔阂。
因为谢谢两个字底下,可以接的句子太多吧!
沈卫南把人小心放到椅子上坐下,转身到厨房把准备好的食物拿出来。
谢谢你爱我......
谢谢你信任我......
谢谢你不放弃我......
更谢谢你愿意陪我到老......
字句真是一种巧妙的东西,只要饱含真心,就可以传达到彼此心里。
"火腿蛋吐司。"看着他端来的食物,博亚秀一点也不惊讶,即使卫南拥有一手好厨艺但是奇怪的是,每一天的第一餐只要是在家里吃,几乎都是同样的东西,他这个只要有食物就好的人可能没什幺差别,但是卫南却是容易挑食的人呢!不腻吗?
"不喜欢?"
"怎幺会,你煮的比我好吃,只是我有点好奇,你不腻吗?"西餐连吃三天都受不了的人,怎幺能忍受一年到头都是同样餐点的日子。
将桌子上的空杯倒进牛奶八分,在里面加上一点点蜂蜜,这是两人都喜欢的味道。
"腻,嘴巴是有点,但是心里却不会。"
"为了纪念?"不由地把想法转到这里来,因为过去他都是煮这东西当早餐,现在即使是换了厨师,还是一样。
"也许。"
"?"
沈卫南抽了面纸,伸手帮他擦去唇上的牛奶渍,顺手用食指关节划过他脸上的线条。
"也许是为了纪念,但我现在发现,每一天吃着同样的火腿蛋吐司,会让我有种永远的感觉。"南即使嘴巴腻了,心里仍舍不得放弃,拿起锅铲来,下手煮的还是同样的东西。
能觉得腻了,必定是陪了自己好久好久,这样的想法可能很傻,但是他真的是觉得,能够觉得"腻",其实也是一种生活里的幸福。
闻言,博亚秀笑了,在卫南任性的脾性底下,其实藏了很多浪漫的幸福因子,随着岁月荏苒,他才发现其实这样一个任性的人却有颗单纯容易满足的心,卫南常常说自己容易满足,但是他自己不也是?
这样的卫南,怎幺不爱?
"对了,那个姓赵的的说今天要开PARTY,叫我们一定要去。"今天一大早就来电话,要不是他正好在电话旁边的话,就要把亚秀给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