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烟波泛泛

慕容十九沉默了许久，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安静极了。“十七，我不想说这些。如果你硬要逼我，我也只好一走

了之了。”他看向凤十七，“不管我与谢九重过去如何，但过去不能代表现在。我不是仙也不是神更不是上辈子那只

没心没肺的妖精，人这辈子总是有限的，我不可能总看着过去。否则这辈子为人又有什么意义？”

“我没有当过人，我不知道人应该追求什么。”凤十七坦然看着他，“我自打出生就是妖精，后来遇到你，我所知的

一切都是你教给我的。我亲眼看着你上辈子是怎样对他念念不舍，我亲眼看着你是怎样为了他最后散尽修为。我不信

你现在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并不记得他。”慕容十九也看着他，“半点记忆都没有。他是仙，你现在也是仙。天界有天界的规矩，难不成你

们俩都当腻了仙，想受轮回之苦？真是可笑，你觉得你应该帮我，你觉得我应该对他有感觉，你觉得我应该和他在一

起，但是凤十七，你有没有问过我，我到底想不想要你帮？”

凤十七嗤笑一声，道：“原来是我自作多情。我倒是不知道，你做了人以后如此薄情。”

慕容十九也是一笑，道：“人么，自私的多。没有谁会真的为了谁不顾一切。上辈子我花了九千年去等待去寻找，但

最后的结局又是怎样呢？”

凤十七目光闪了一下，眉头一紧：“慕容十九，你根本什么都记得，是不是？！”

“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慕容十九冷笑一声，“好了，慕容府都要走过了，凤王爷还不让马车停下来么？”

凤十七一把拎住慕容十九的衣领，压低了声音：“慕容十九，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躲避什么。若你什么都记得，若你什

么都知道，你就该面对而不是逃避，逃避无法解决问题。”

慕容十九轻描淡写地笑了一笑，然后推开了他：“我逃避还是面对，又关凤王您什么事呢？”

凤十七只觉呼吸一窒，感觉慕容十九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沉默了许久，他放开了他：“十九，我送你回家。”

“不必送，已经到家了。”一边说着，慕容十九掀开车帘叫车夫停车，然后头也不回地下车去了。

“十九……”凤十七急追了出去。

慕容十九回头一笑，刹那间凤十七觉得他好像又看到了上辈子慕容十九散尽修为之前时候，他觉得心慌。可慕容十九

什么都没说，连门都不敲，直接翻墙进去了。

.

回到慕容府，慕容十九轻车熟路回到自己院子里面，绿川和蜀桐都精神奕奕地变出原型蹲在屋顶上，那只不知名的鬼

不知飘去了哪里，倒是院子里面突然多出来了一些仆从。慕容十九吓了一跳，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仆从半晌没说出话

来。

“大公子说十九公子这儿没有仆人也不成样子。”那小哥笑着说。

“呃，我已经习惯了，没关系的。”慕容十九尴尬地笑了笑。

“大公子说如果您回来请您到他那儿去一下。”小哥继续笑着说。

“好……好吧。”慕容十九不自然地笑着退出自己院子一路向慕容忻的院子走去。到了慕容忻院子门口，他犹豫了一

下要不要拎个人通报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悄悄走进去，如果遇到什么不该遇到的人就立刻溜走。

刚一进到门口，慕容十九就看到慕容忻站在内厅门口看着他。他一个激灵，脚步都有些混乱：“大哥，你还没休息。

”

“今天我想了想。”慕容忻一脸若有所思向他走来。

慕容十九后退两步，又上前两步，终于还是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过来：“大哥找我什么事情……”

“之前总当你是小孩子，总觉得你会惹事，也着实是忽视了你。”慕容忻道，“给你安排了些仆从，月钱也翻倍了，

若你觉得京城里面憋屈，也不妨出去走走。”

“啊？”慕容十九一愣。

“男儿志在四方嘛！”慕容忻笑了笑，“当初看你小时候挺灵透的，老祖宗也喜欢你，我们也都喜欢你，只是后来…

…”他顿了顿，看着慕容十九，“后来也总当你是小孩子，总忘了你会长大，想着自家小弟是个孩子，应该严加管教

，也的确忽视了你。虽然你这些年看上去不像小时候那么灵透，但是我看得出来，你自己是有打算的。十九郎，我知

道你这些年愿意呆在家里面什么都忍下去是有原因的。”

慕容十九干涩地笑了两声，道：“大哥你真好。”

“当初你出生的时候整个慕容府都笼罩在一片紫光当中，整个京城的花都开了，连先帝都惊动了，派了个老道来，可

那老道什么都不肯说，只说这是我们家的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又送了个镯子说是可以为你挡住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慕容忻若有所思看着外面，“虽然那老道说你和我们家有缘分，但我总觉得你和我们家的缘分仅仅只是老祖宗而

已。那一年老祖宗去了，我们家和你的缘分或许已经尽了吧……”说到这里，他又是自失地一笑，“缘分，这东西说

起来真是神神叨叨。”

慕容十九沉默了半晌，道：“大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看着慕容忻，勉强笑了笑，“本来我也打算来与你

说，我想要出去走走。京城虽然很好，慕容府虽然很好，但总想出去走走。”

慕容忻先是一愣，后来是一笑：“去吧，好男儿志在四方。可无论走多远，慕容府总是你的家，无论出了什么事情，

你都可以回来找我，找我们。无论走多远，离开多久，但别忘了回来看看。哪怕你回来那一天已经垂垂老矣，人要有

个家才有牵连才有挂念才有继续走下去的信念。”

第 9 章

既然要出门远行，那就自然要好好准备出门的行装。虽然按照慕容十九的意思轻装简行就好，但是慕容忻好像是要弥

补自己之前那许多年对慕容十九不够好硬是要给他最好的行装，慕容十九很无奈，但一片好意无法拒绝。

绿川和蜀桐听说他要走自然是十分高兴，两只妖精成年变回原型蹲在屋顶上商量着离开慕容府以后应该去哪里哪里比

较好玩。倒是那葡萄精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还是只小妖，连人形都不齐全，更不用提说要跟着慕容十九一起走。

那整日里飘来飘去的鬼倒是支着自己无形的脑袋想了想，只道：“那这院子不是又要空着了？哎，我到哪里去吓人比

较好啊！”

听到鬼兄这句话，慕容十九着实郁闷了一下：难不成这些年他留在这里只是想要吓一下自己？

出了太阳，慕容十九也爬上了屋顶晒太阳，绿川和蜀桐蹲在屋脊上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离开慕容府以后你想要去哪里？”绿川优雅地舔着自己身上乌黑发亮的毛。

慕容十九懒懒地眯着眼睛看天：“走哪儿算哪儿咯。”

“要不，回族里看看吧！”蜀桐提议。

慕容十九想了想：“等出了慕容府再说吧！还没出去呢，说这些还太早。”

绿川摇了摇尾巴，优雅地跳上了慕容十九的膝盖：“话说十九，你怎么突然就想出门了？现在你大哥不是对你挺好的

么。”

慕容十九沉默了会儿，看向远处，湛蓝的天空：“想四处看看。”

“你是在躲谁么？”蜀桐掏了掏耳朵，“其实啊，没什么好躲的。就算你走，他也能跟着。还不如坦荡一点。而且你

也没什么可心虚的嘛。”

“说是这样说。”慕容十九给绿川顺毛，“但是事情真到了面前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能躲远就躲远好。”

绿川扭了一下跑开到蜀桐旁边坐下了，一本正经地开口：“十九，虽然出门很好，但是如果你是要逃避的话，我还是

劝你留下。逃得了一时，你还能逃一世？”

慕容十九托腮：“一时一时一时地加起来不就是一世了？”

绿川和蜀桐一起被绕了进去，好半晌蜀桐才先回过神来：“好吧，你有道理。”

慕容十九得意地笑起来，仰躺在屋顶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你真的不记得谢九重了么？”蜀桐摇了摇他那蓬松的大尾巴，眯着狐狸眼看他。

慕容十九用手遮了阳光才勉强看得清蜀桐一个狐狸的轮廓，口中笑道：“哎哟，你们怎么都计较这个记得和不记得的

问题。”

“因为你说你不记得，但是你的表现让人觉得你什么都记得。”蜀桐继续看着他。

“这年头连实话都没人信啊！”慕容十九大声感慨，可语气又低了下来，“不过是隐隐地觉得我不该接近他，仅此而

已。若我能记得那些事情，我又何苦在这里装模作样？我没那么矫情。”

“那……留下来吧！”蜀桐看着他。

“你给我理由？”慕容十九好笑地看向他。

蜀桐抱着爪子想了会儿，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逃避事情，否则就是没担当。”

“……还有呢？”慕容十九眨了眨眼睛。

“该来的总是要来，你这辈子不解决下辈子或许和他牵扯更多。”蜀桐揉了揉爪子，看着慕容十九，“你如果是想和

他生生世世纠缠下去，你可以当我这句话没有说。”

慕容十九沉默。

蜀桐看着他，又道：“虽然你忘了他，但他没有忘记你。你应该给人一次机会。否则太不公平。”

“不要把我说得像负心汉好不好。”慕容十九严正抗议。

蜀桐摇了摇尾巴：“好吧，换种说法。你现在不记得了，正好是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以前的事情可以让它过去了，

以后的事情你还能掌握在手里。”

慕容十九眯着眼睛晒太阳，不说话。

蜀桐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最重要的理由么，是凤十七威胁我如果我不把你留下来就不帮我渡劫。你知道的，我

已经修炼一千年了，马上能渡劫成仙。听说没几个狐狸能渡过去。”

“……你真现实。”绿川鄙视他。

蜀桐摊手：“如果十九可以帮我的话，我何必去求凤十七？”

慕容十九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我倒是真的可以帮你的。”

“拜托，你现在就是一个凡人好不好。”蜀桐翻了个白眼，“虽然啦，你是我们赤狐的王，但是你也不能否认你现在

是人这个现实。”

“我一定要留下来？”慕容十九叹气。

“当然了，如果你执意要走的话，我会陪着你啦。”蜀桐笑眯眯。

慕容十九沉默了很久，看向蜀桐：“你会很想成仙么？”

蜀桐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弄得一愣，只下意识回答：“但凡妖精修炼最后不都是想成仙么？”

慕容十九坐起来一只手支着下巴：“我刚才在想，上辈子我修炼了九千九百年不应该早就成仙了么？为什么最后都还

是个妖精？”

蜀桐一愣，干涩地笑了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绿川眯了他那双猫眼，狡黠地笑道：“蜀桐，你就说了吧，到底是为什么你偏偏要让十九留下来。我可不信你是为了

让那凤凰帮你渡劫。你都是老妖精了，自然知道做妖精比做仙痛快，就算了过了那道劫，你也未必会飞升。”

慕容十九倒是哈哈一笑，道：“好了，留下就留下吧！你们谁变出人形去和下面的人说我不走了，然后再去和我大哥

说一声好了。”说着他只是不在意地一笑，倒在屋顶上闭上了眼睛，阳光和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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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忻听说慕容十九又不走的消息着实高兴了一下，虽然之前他说他走没有关系，但是毕竟是自家弟弟，虽然在家里

面之前许多年只当孩子看也没怎么呵护，但是打是亲骂是爱……咳咳，虽然用词有点不当了……但是他还是不忍心看

着他就那么走了的。

于是晚上慕容忻拎着一坛酒就到慕容十九院子里面来了。他来的时候正好碰倒蜀桐和绿川变出人形来正在给慕容十九

清书房，院子里面的仆人们倒是一个都没看到。

“呃，你们是？十九的客人？”慕容忻站在门口愣了愣。

绿川倒是镇定自若：“是大公子啊，我们是十九郎的朋友。在这儿借住一晚上，也不敢叨扰了大公子您休息。”

蜀桐在一边配合地点头。两人笑眯眯地看着慕容忻，然后目光落在了慕容忻手中那坛酒上。“大公子来找十九郎喝酒

么？十九郎这会儿出去到凤王爷家去了。”蜀桐一本正经地说。

“这么晚？”慕容忻眨了眨眼睛，“好吧，等他回来你们与他说一声我来过就可以了。这坛酒就留给你们吧！”说着

他把酒放下，施施然转身离开。

看着慕容忻的背影，蜀桐摸了摸下巴：“其实大公子人还是很礼貌的，比十九郎奔放的性格比起来要感觉尊贵很多啊

。”

绿川嗤笑一声，道：“要是十九郎弄成这德行，我可不理他。整日里文绉绉的，是不是还要之乎者也欤焉哉一下才甘

心？”

蜀桐很认真地想了想，道：“大公子说话没有这么文绉绉。之乎者也欤焉哉……这一定是你自己脑子里面臆想出来的

。”

“什么啊，你这狐狸要不要这么一板一眼啊！”绿川怒了，“你难道听不出来慕容忻是多么客气多么刻板被礼教压得

多么无聊无趣么？！”

蜀桐无辜摊手：“对我而言，人类都很有趣的。毕竟了，我虽然成精了千年，但之前一直呆在山里面，见到人的机会

比较少……”

“好吧，我原谅你孤陋寡闻。”绿川翻了个白眼。

蜀桐眨了眨眼睛，在旁边拖了把椅子就坐下了：“其实话说，绿川你之前都没有和我说过你是在哪里修炼的。”

“呃，这说来话长了。”绿川挠挠头。

“反正现在没事，你慢慢说。”蜀桐伸手把酒坛子拿过来，拍开了坛口的封泥。

绿川寻了两只杯子来，也拖了把椅子坐下了：“那可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才修炼一千年呢，我比你要老多了

。那时候十九郎是天上的神仙，我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黑猫，整天在山林里面翻滚戏耍好不欢乐……”

“打住打住，说重点，你说话和十九郎一个德行，一不留神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蜀桐扶额。

绿川咳嗽一声，抱着坛子给自己倒酒：“好吧……说重点。在林子里面玩的时候被猎人给打伤了，一支箭从肚子穿过

去了，然后我以为我会死了，结果当时还是神仙的十九郎从那里路过把我救了。然后我就发誓要修炼成仙上天去伺候

他，然后我还没修炼成仙呢他就已经被贬了然后我就辛辛苦苦找他转世，然后现在找到了。我还以为这是他第一次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