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罡?!怎么会!扣留时间根本下到!不可能会放他走!
仿佛感受到楼上那两道火辣辣的口光,周罡抬起头,遥遥的看向七层之上的范建舟。明明不可能看清对方表情的二人,却好像可以清楚的看到对方的神情:一个愤怒而困惑,而另一个,则挂着意味难明的笑容。
周罡收回视线,缓步离开。范建舟则像疯了一般冲了出来,几乎是一把抓起隔壁的小警员大声喝斥:「你们怎么可以放周罡走!调查还没有结束!」
倒霉的小警员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困难的说:「范、范哥……是你自己拿着局长开的证明来提前放他走的啊……」
「什么?」范建舟一怔。
「不到五分钟前,是你拿着局长的证明,说周罡的调查可以结束了,所以我们才放人的啊……」
「胡说!」范建舟愤怒的大吼着:「你们眼花了吗……我什么时候拿局长的证明过来了!」
「可、可是……」小警员哭丧着脸道:「我们都亲眼看到的啊……范哥,你没事吧?」
范建舟放开小警员,猛地冲进适才的审讯室,屋内的人都吓了一跳。只见范建舟双目进裂般咬牙切齿的说:「那份证明呢?!」
一个瞻子稍大的男警察哆嗦着交出一张信纸,范建舟恶狠狠的瞪着大眼睛盯了半天,但那亲晰的局长笔迹令他无法去怀疑它的真实性。
「是『我』拿过来的?」
「是啊……」
几个人都互相对视一下,意思再明显不过:范哥是不是有点疲劳过度?
范建舟的手开始哆嗦,因为脑海中开始慢慢浮现自己是如何走到局长面前,如何接过这张证明,以及如何交到其它人手上。没错,是我拿过来的……可是,那种朦胧的感觉令自己以为是在做梦,梦境般的环境与举动,为何一睁眼,就成了现实?难道自己会梦游?!
范建舟几乎是气极败坏的抓起电话,直接拨通了局长的手机,一阵咆哮:「为什么放了周罡!」
「什么?」电话那端的局长明显没听懂,声音十分困惑:「谁放了周罡?」
「不是你吗……这张证明总不会是伪造的吧!」
「证明……?」局长沉默了许久,才忽然好像大梦初醒般说道:「对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有印象是你来申请的,然后我好像真的批准了……奇怪,我为什么会批准?怪事,我还以为是在做梦……怎么回事?」
同样的困惑与不解吗?同样朦胧的以为是在做梦?同样不由自主的做出了意外的举动?到底是谁……或是什么东西操纵了我们……?
电话从范建舟的手中轻轻滑落,他呆滞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地毯,那如同中邪般执着的眸子令在场的人不由为之揑把冷汗。
周罡……
我,范建舟,一定要查出你到底是谁!
那股奇异的风不知何时起,慢慢的随着周罡渐渐消失的背影,无声散去。
两天后的省博物馆内,范建舟与众警员们目不转睛的盯着十几个监视屏幕,丝毫不敢松懈。自从所有文物全部到位后,他们已经不眠不休的紧盯着屏幕看了二十来个小时,每个人的眼圈都黑黑的。范建舟强打精神,喝了三小时内的第十一杯咖啡。
「范哥,该换班了,你还去是睡一会儿吧。」
范建舟苦笑起来:「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认命的又冲了一杯咖啡,大口大口咽下,令苦涩的芬芳混杂着滚烫顺着喉咙滑下,仿佛混厄的大脑能够有片刻清醒。范建舟的目光再度缓缓落到数排屏幕中的某个显示幕上,那端端正正放置的金色佩饰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璀璨的光点,彰显着独有的生机与跨越历史鸿沟的神秘,以最耀目的光鲜形象散发苦属于它的独特魅力。
我知道你一定会成为那人的目标……一定……
范建舟的眸中闪过坚信的光芒。
忽然,一声惊呼扰乱了范建舟的沉思:「万宗归元佩消失了!」
范建舟一愣,前一秒还在他眼前毫无异样、静置在防护罩下的金佩竟然消失不见了!顿时场面一片混乱,冲到显示屏前倒带的警察忙碌着,无数警员立刻拔打电话,通讯器开始以惊人的频率屡屡通报令人愕然的消息。
「盘龙腾云璧消失了!」「凹文青玉镜也消失了!」「青松翠柏砚没有了!」「消失时间相隔下到十秒!」「倒带完毕!没有任何可疑迹象!」「完全是凭空消失的!没有人为的痕迹!」「快向总部汇报!」¬
「立刻封锁博物馆!任何人不得离开!」
范建舟的眼中没有映入混乱的现场,耳中没有听到嘈杂的汇报声,目光只是直直的盯着屏幕中一个偏僻的角落,那本应不在第一保护范围的角落……
「安静!快看!」¬
顺着范建舟指向的地方,大伙的目光部集中到了这个镜头前。一个小小的手环静静的与其它小饰品摆列,但是,如果非常仔细的看的话,不难看出它竟在微微的颤动。忽然,它轻轻的向左栘了半寸,明显的移动仿佛是被透明的丝线扯动一般,但马上又忽然向右移动了半寸。紧接着,手环的颤动开始愈发明显,这种抖动剧烈到连防护罩都开始随之龟裂!一声震耳的爆炸声后,连子弹都无法穿破的防护罩一下子化为鸟有!顿时警铃大作,几个反应快的警察当即向展厅奔去!
「怎么会这样?」目瞪口呆的警察们都难以置信的揉着眼睛。
「简直……就像两个看不到的人在争夺它似的……」
范建舟恍然大悟!没错,是两个!不论那是什么东西做到的,但绝对不是同一人所为!那个爆炸是两股力量相撞产生的威力!到底是谁?更重要的是,要透过什么样的仪器才能实现在无形中搬移对象?
忽然,更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出现了!一个人背着摄影机的方向迅速奔到展柜前,一把抓起那个小小的手环,完全无视其它饰品!紧接着,冲入展厅的警察闪人录像机头内,但那人却忽然一跃而起,双手仿佛吸到大花板一般迅速向门门爬去!
「快通知他们!他们没看到他在天花板上!」范建舟大吼起来。
范建舟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因为这是第一次!第一次!那人真正的现身!而且被摄影机拍到了!¬
虽然无法解释他是借助什么样的工具实现如同壁虎般的爬行效果,又为什么只因一个最不起眼的小文物而现身,但他却被宝实在在的拍下来了!
而更令范建舟激动的是,那个人的身影绝不可能是周罡。仿佛紧压在心头的重石骤然放下,一瞬间觉得就算抓不到此人也无所谓,因为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周罡是清白的!他不是那个令人头疼的文物大盗!
真是……太好了……
「你们这群白痴!他就在你们头顶!抬头看啊!」
几个警员全都冲着通讯器狂吼!可是从显示屏上不难看出,明明吸附在天花板上的诺大一个人,那些抬头寻找的警察们却怎么也看不到。
就这样,那人以诡异的姿势倒吸在天花板上不紧不慢的爬了出去。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屋内的警察们全都将通讯器重重的砸在地上!而展厅内的贝警们依然困惑的传来「到底在哪里?」、「没有看到!」的报告声。
「那到底是不是人啊……」
一个女警察心有余悸的说:「为什么他们看不到?」
「也许……」一个年纪稍长的老警员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们没看到是件好事……」
所有警员都不由沉默,没错……不然,又会有怎样一场可怕的恶斗呢?在如此诡异、超出正常人理解范围之外的敌人面前,真得能有胜算吗?
范建舟几经努力深吸数口气,好个容易才平静下来。他压低嗓音,立刻指挥起现场:「小张,立刻通知展厅外的人立刻全面追捕;小李,通知调派人手协助追捕;小王,立刻把母带送到总局,将图像进行处理!其它人跟我来!」
「是!」
范建舟领着组员走出监控室,但每一步都异常的沉重,因为,这个出乎意料的敌人也许会超出想象的可怕。
在经过三场紧急会议的轮番轰炸,重案组的所有人都疲倦不堪了。此次失盗文物共有十八件,超过全国任何一个地方的失盗总数。当局领导的肺都快气炸了,数十位员警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罪犯明目张胆的跑掉了。而博物馆的馆长更是可怜,警报器刚响,他就已经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此次事件的影响极坏,全国各大报刊媒体都大肆报导无能的警方令中国痛失无数珍宝云云,更有甚者,生恐罪证不够深刻似的将失盗文物的明细刊出,还不忘屡屡提及它们的历史价值、文化意义等等,唯恐老百姓不把警察骂个狗血淋头。
范建舟放下手中的一迭报纸,头痛的揉揉太阳穴。
什么都不知道的记者胡说八道!真该让他们看看失盗现场的录像!看他们还怎么痛斥警方无能!
「范哥!处理过的录像带送来了,局长召集大家去会议室!」
范建舟当即拿起衣服就往外走,大盗,这下你的真面目该无所遁形了吧?
可是当整卷录像带播放完后,一直沉默的众人同时爆发出来!
「怎么会只有面部模糊!」¬
「技术部的人干什么吃的!」
「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无法看到脸部的话,单凭那人的身手简直连年龄都不好判断!」
「现在除了知道对方是个男人以外,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查!」
「原以为这是唯一的线索!这下可好了!有跟没有一样!」
张局长示意太过失望而急躁起来的大伙安静下来,沉声说道:「这与技术部无关,当局已经尝试过将画面还原,但不知是什么原因,睑部总是无法恢复。这次召集大家来正是希望可以通过你们的观察,从其它方面找到蛛丝马迹。」
范建舟的一只手抚着下巴,微微皱眉:「奇怪……」
「小范,你有什么发现吗?」张局长问。
范建舟不太确定的说:「我只是觉得这人的打扮很奇怪……按常理来说,如果要亲自动手的话,应该选择较易行动的着装。可是他穿的是灰色的过膝风衣,而且长度几乎抵脚,明显很不合适……可以先假设他原本没打算亲自动手,但却有不得不出手的原因。再有,就是从影像中可以看出他风衣下的裤角颜色很奇怪,有点发蓝或发白,这是一般男士都不会选择的颜色,因为做为裤子来说,这个颜色太过另类了些。假设那人风衣下的衣服是为了褪去风衣后更好的隐藏自己,这种颜色的裤子不是更引入注目吗?」
「那你的想法是?」
「……」范建舟沉思了一下:「我不知道,只是一种直觉……这也许会是破案的关键……」
「从那人的身形来看,应有一米八五左右,身形魁梧,略微偏瘦。」
一个男警员分析道:「可以考虑由从事特殊行业的嫌疑人身上着手,比如杂技演员一类,这种身手不可能会被人忽视。再加上性别、身形,这个范围应该不会太广。」
这时一个女警察歪歪脑袋,轻声道:「奇怪,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个身影很眼熟……」
「你也这么觉得?」身旁的另一个女警立刻说:「我也觉得很眼熟,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也有这种感觉!」「没错!我也有!我还以为是错觉呢,原来你们也觉得眼熟?」众人纷纷表示对那个身影极为熟悉,顿时令大伙的目标更为确定。这么多人都很熟悉,那么此人一定曾经出现在局内的通缉令或相关嫌疑人名册中!只要从局内的档案中进行筛选,应该更易锁定范围!
范建舟的目光落在停格画面上,那人的背影久久的盘旋在眼前,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你是谁?曾经出现在我的面前过吗?不然为什么找会觉得你如此眼熟?是谁呢……
脑中没来由的跳出周罡淡然的脸孔,范建舟在心中轻叹一口气。
虽然幸好不是周罡……可是他又为什么要对吴科不利?还有他身边那种难以解释的怪异现象又是怎么回事?再者,为何那个时候手环会来回移动?真得是有人在暗中抢夺吗?不去抢价值连城的万宗归元佩,却在抢一个小小的手环?原因是什么?
还有,一向不露面的罪犯为什么这次现身了呢?还有他那不合平常理的身手与众人无法看到他的奇怪现象,这中间,有什么必然或间接的联系吗?
范建舟突然又长叹一口气,这么多的怪事加起来,连自己这个信奉科学第一的无神论者都变得神经兮兮起来了。
自嘲的一笑,如果困难的案件都以鬼神论来结案,那警察倒轻松了。虽然现在不知道那个犯人是如何做出这些障眼法,但自己的职责正是揭露他的手段!不必迟疑什么,一切困惑都会在破案的那一天而冰释。一定的!
范建舟拿起资料夹,迅速全情投入调查当中。
第三章
[没有这个人!?]范建舟惊叫道。
委托档案部追查周罡的资料数日后得出的结论,居然是毫无关于此人的记录!?
[怎么可能?查过省博物馆副馆长的所有亲戚吗?听说周罡是他的远房亲戚!还有,他会不会是某些偏远山区的居民,没有申报户口什么的?不然怎么可能凭空出现这么个人!]
负责调查的小女警沉思了一下:[我已经查过副馆长周袁的所有资料,至少直系三代以内确实没有周罡这个人的存在。我也查过本市同名同姓的人,这个名字比较少见,最后调查了全省也不过只有五个人叫这个名字,都与他的照片不符。另外,考虑到他隐瞒真实姓名的可能性,我也通过照片搜索过了,只有四名的样貌与他有九分相似,但已经排除与他是同一人的可能性。所以,只有可能如你所说他一开始就没有申报户口,再或者,他根本不是本省的人。我已经向其他省级同类机构提交了他的照片,如无意外,三天后就可以知道结果了。]
范建舟怔怔的看着电脑屏上周罡的放大照片,他的眼睛一如既佳的冰冷,但那深邃的眸子中蕴涵的,是否,有着戏看众生困惑的得意与嘲讽?看着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追查不到任何线索,是否,又任扬起他那丝意味难明的微笑?
周罡,为什么你会如此神秘?而我,又为什么如此执意于追查你的过去?
走出警察局时,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阴沉,黑压压的云朵迅速凝聚,豆大的雨点蓦然间倾盆而下。范建舟心里嘀咕这雨来得突然,也只得缩着脖子闷头冲入雨中。雨水的剧烈冲刷令人无法睁开双眼,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黏稠感令他非常不舒服。范建舟胡乱一抹脸上的雨水,住心中哀叹好命苦,忽然被雨巷那端一个静立于雨中的纤瘦身影吸引住了目光。
他低着头看向一堆凌乱的垃圾,然后慢慢的蹲下身,将一只不及巴掌大小的黑色小猫仔轻轻的抱入怀中。小猫微弱的叫着,扒着他的衣服不安份的东张西望,而他则用手轻轻的捋去小东西身上的雨水,动作轻柔而小心。
范建舟呆呆的看着消失数天的人蓦然出现在眼前,如此突兀。激昂的暴雨之中,他那平淡的神情又显得如此逸和,仿佛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凝视那小小生灵的目光,一反常态的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如同一朵含苞的花儿,不着痕迹的悄悄绽放,美得,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周罡仿佛觉察到这份痴迷的日光,他缓缓回过头来,冷冷的看向范建舟,微扬的嘴角悄悄的收回那个浅而优美的弧度,仿佛他的笑容只是范建舟在这场暴雨中看到的一幕幻象。
范建舟慢步走到周罡面前,后者没有刻意闪躲,目光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睛。范建舟痴痴的看着周罡,无意间发现冲刷得令人无法抬头的暴雨之中,周罡的衣服是干的,头发是干的。雨水竟在离他的身体半厘米处自动弹开,彷佛在他身体周围有着一层无形的隔阂。
范建舟怔怔的伸出手去,湿漉漉的大手轻轻插入周罡干爽的发丝中,令温暖的暖意一点、一点侵入冰冷的手心。周罡没有闪避这丝温柔的抚触,慢慢的再一次扬起那丝意味难明的笑容,令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发自真心而笑,还是在嘲笑着什么。